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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前最后一天上班,整个行政部的办公室都显得浮躁不堪,尤其Yoshida桑上午十点就开车出去见客人了,大家索性都积极怠工起来,逛着网页捱着等下班。
范小厘正逛着天涯,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新邮件消息,发件人是Vivian。
她好奇Vivian有什么要发给她的东西,打开附件来看原来是赖韦田出差的日程表。她一眼扫过去,鼠标直接拖到底端先看最后一页什么时候回来——10月25号。郁闷,要去将近一个月。
她再回头来看赖韦田都要去些什么地方:飞机今天下午两点起飞,第一周在纽约总部,参加高管会议,商讨LIBOR改革前景,制定各子公司新的投资方案;第二周在华盛顿,拜访政府相关官员、央行官员、各大银行总部负责人;第三周在伦敦,拜访财政内阁官员和银行领导;最后三天在波士顿,参加全球绿色能源企业金融论坛;25号上午11点的飞机到北京。
范小厘看了赖韦田的行程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太渺小了,在一个小小的日企里当着一个小小的财务课课长,天天朝九晚五多干一分钟的活她都要抱怨;而她喜欢的赖总,却像是一个超人一样这里飞来那里跑,接触的都是最高级的人物,处理的都是最复杂的问题,她却像个白痴低能儿一般只会在他怀里哭、埋怨他天天加班、没时间陪她回家?
范小厘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她觉得自己成了赖韦田的负担。她好像能理解赖韦田为什么生活毫无情趣,好像对一切细节都漠不关心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他身上肩负着一个大型外企的命运。
想到这里范小厘又记起赖韦田在大雨里等她的样子,记起他昨天大晚上还来给她送礼的场景,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除开附件,Vivian还用英文在正文里写了几句话:
HiLily,
William说你需要BIC牌圆珠笔,铅笔和荧光笔。你能把具体型号和特殊要求告诉我吗?到了纽约我会帮你留意。
另,还有其它想要的礼物吗?
致意。
VivianMorgan
范小厘一脸黑线,又给自己加了一条罪名:向赖大总监提莫名其妙的无理要求,为赖总的正常工作生活造成困扰。
她回复Vivian:
什么都不用给我买,谢谢。祝好。-Lily
发完她又拿出手机给赖韦田打电话,还好这次没有转接到Vivian那里,赖韦田直接应了她:“HiLily.”
“HiWilliam.等一下就走了吗?”
“现在还在公司,马上去机场。Vivian的邮件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有什么想要的回复她吧,她会去买。”
“我就想要你早点回来。”
赖韦田顿了两三秒,才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是很抱歉。”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真的。”范小厘拿出开心的语气安慰他。
赖韦田又是叹气。
范小厘听他不说话,破天荒撒起娇来卖萌逗他:“要记得想我哦~”
赖韦田的语气终于没那么沉重了,他嗯了一声,话中带笑:“我还被你下着咒呢,不会忘的。”
“一路平安,William。”
“谢谢,你也是,那我先挂了。”
“嗯,拜拜。”
挂了电话范小厘又给陈曦发了短信问她国庆有什么安排。陈曦要跟着潘家三口子去韩国,也问范小厘要不要带东西回来。范小厘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没什么缺的,便只叮嘱她注意安全,玩得开心,又百无聊赖地上了一下午的网,下班收拾东西就走了。
晚上她一个人坐在飞机上看电脑里下的《冷山》,讲的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一个逃兵历经千难万险,回家寻找恋人的故事。两个人从电影一开始就因为战争而分别,故事一边讲裘德·洛如何避开追兵不远千里回冷山,一边讲妮可·基德曼如何在艰苦环境中生活。
最后两个人终于重逢了,裘德·洛对妮可·基德曼说:
“那是一千个瞬间,就像一袋细碎的钻石。我不管那是真实的还是我的想象……但你的脖子,你在我怀中的感觉,那个吻,在艰苦跋涉的每一天里我都无数次回味。”
妮可·基德曼说:“每一天我都在等待,在盼望,盼望着能再见到你。”
她看到这里瞬间泪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成了昨晚赖韦田吻她的味道,他抱着她亲吻她对她说:“我被你下了咒。”她只觉得委屈,为什么赖韦田这么位高权重,为什么他要把工作排在她之前,为什么她要装什么圣女去理解他,她明明很生气很不解很难过!
范小厘深呼吸三下。她安慰自己应该坚强一点,事已至此她再一个人伤心也没什么必要,抽了两张面巾纸擦干眼泪继续看。
又演了十分钟,裘德·洛不幸中枪倒在妮可·基德曼面前,然后妮可开始用她温柔得可以唱歌剧的声音念起大段独白:
“有的时候,繁忙的农务让我忽略了内心的感受,我可以短暂地忘记你。而此时此地,四处充满勃然生机。我能在每一个角落里看到你,仿佛你还在回家的路上踽踽独行。若你能看见如今我们的样子,你便会知道,你曾经走过的每一步都充满意义。”
画面是温暖的农田,从战争里逃脱的人们幸福地生活下去,而那些流过的血,被烧灼的土地,将永远无法复原。音乐渐起,温柔的女声在唱:“WhenIrecallhispartingwords,mustIaccepthisfate...(当我想起他离别的话语,我是否必须接受他的宿命?……)
范小厘没绷住,眼泪哗哗地又开始往下掉。她既可怜剧中人悲惨的命运,又可怜自己必须接受赖韦田没时间陪她的宿命,一直哭到字幕都跑完了,空姐用甜美的嗓音说“感谢您选择XX航空,祝您旅途愉快”时,她才一边擦眼泪一边拎着包下了飞机。
她一走出来就看见范明和程青在最前面的位置跟她招手,一边喊着:“幺幺——幺幺——”
范小厘觉得回家的感觉太亲切了,她快步走上去跟老妈拥抱了一下,又跟老爸拥抱了一下,嘴里念叨:“可算回来了,国庆节连飞机都堵。”
程青快一年没见女儿,扳着她的肩左看看右看看问她:“怎么头发短了人也瘦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范小厘还没来得及答,她妈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还有一个人呢?不是说带男朋友回来的吗?”
范小厘又被人戳着伤心事,她叹了口气脸上装作轻描淡写地说:“他临时有事,出差了。”
“出差?”程青露出惊讶的表情,“出差你哭得这么厉害干嘛?该不会是被人欺负了不敢说吧?”
“没有的事,妈。他工作忙。”
“太忙了可不好啊,以后你怎么办。”程青放软了语气,声音里是隐隐的担心。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搞得你现在就要把我嫁出去一样。”
“对对对……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范明搂过程青的肩打断了母女俩的谈话,“先回家啊,回家休息。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
就这样范小厘开始了她在家里当米虫的幸福时光。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程青做好一桌子菜给她过嘴瘾,晚上再跟爸妈摆一桌斗地主,喝着啤酒吃烧烤,生活过得不亦乐乎。
因为时差和范小厘作息不规律的原因,她只接到过两次赖韦田打来的电话,说的也都是些简单的问候,因为他正在忙,或者他要去休息。自从知道赖韦田一天要做那么多事之后,范小厘再也不忍心剥夺他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只说听到他的声音就可以了。
所以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基本上就是这样的:
“我很想你,Lily.”
“我也是,快去休息吧。”
“你在家好吗?”
“挺好的,快去休息吧。”
“那我去休息了。”
“嗯,快去休息吧。”
或者是:
“我马上要进会议室了,Lily。”
“好的,去忙吧。”
“我很想你,抱歉不能陪你。”
“我知道,没事的,去忙吧。”
“那我去忙了。”
“嗯,去忙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每次挂了电话范小厘心里还是会有一阵怨气,赖韦田一个人在美国忙他的事业,留了六个袋子给她爸妈就什么都不管了。可怜她范小厘,这边要在赖韦田面前装圣女,那边还要应付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刑讯逼供:
“哎,范小厘,你那男朋友哪儿的人?在哪儿上班?一个月挣多少?”
“香港人,北京一家外企上班,一个月挣个几万吧。”
“一个月才挣几万,房子都买不起,怎么找了个这种人!”
亦或是:
“哎,范小厘,听说你那男朋友挺有钱,送了你爸妈一两万的见面礼?”
“是挺有钱,一年挣一百万呢。”
“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连娘家人都不来见一眼,怎么找了个这种人!”
范小厘觉得这种事情真让人头疼。
所以她尽量避免和这些爱说闲话的远亲近邻打交道,每天一门心思地跟着程青买菜做饭,跟着范明打牌下棋聊天,七天的假期平平淡淡地过了一大半,她觉得自己窝在家里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于是这天程青准备去逛超市的时候,她立马放下手里的象棋跟程青说:“妈,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陪你爸下棋啦?”
“他在网上也能下,我陪你买菜去吧。”
程青点头说好,范小厘随便套了件运动衫就跟她妈一起出了门。母女两人正在沃尔玛里面逛着,程青突然顿住脚步笑着大声打招呼:“哎,怎么是你呢!”
范小厘抬起头,面前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旁边站着个抱小孩的女人,也烫卷发,不过头发很长,气质出众,穿着运动服的范小厘往她身边一站,就跟个土包子似的。那女人身后还站着个推婴儿车的小姑娘,大概是请的保姆。
那中年妇女也笑了:“咳!这不是程青么!这是范小厘啊?多少年没见了?”
程青拉着范小厘的袖子说:“幺幺,快喊人,这是咱们家以前老邻居钱阿姨啊!不认识了?”
范小厘心里想着,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她大学起离家十年,怎么可能认得。不过她好歹知道要懂礼貌,笑着说:“钱阿姨好。”
“好好好……小厘长成大姑娘了呀。”钱阿姨拍着范小厘的肩膀笑着答应。
“这是吧?哎哟喂……这都长成大闺女了……你都当外婆了……”程青又感叹起来。
范小厘惊了,跟她从小念的一个子弟校一个班,初中同校高中同校,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这下十多年过去了,都当妈了,漂亮得跟变了个人似的,她范小厘还在苦逼地北漂,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
这时说话了:“是啊,好多年没见程阿姨和小厘了。”
“要不你们俩去叙叙旧?”钱阿姨突然提议,“你俩也算是手帕交了,这么多年没见,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心欣你说怎么样?孩子我带着就行。”
范小厘心里一个炸雷,叙旧?!拜托,她连同学会都懒得去,最烦的就是叙旧这种东西。尤其是十几年不见面又不大熟的人跑来叙旧,三观都不一样了有什么话好说的?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谁来帮她解围,只听程青说:
“行啊!反正幺幺天天在家里呆着也是无聊,跟心欣一起聊聊也好。心欣你说是吧?”
点头:“对,好久没见着了,一起喝杯咖啡吧。”
范小厘心里哀嚎,喝你妹的咖啡,我又不困干嘛要喝咖啡,没事装什么文艺青年!这时程青接过她手上的推车,拍拍她的背说:“去吧,跟心欣好好玩儿。”
范小厘觉得那语气就好像是回到了她5岁的时候要到钱阿姨家玩,她妈就这么说的。
“走吧,小厘。”把小孩交给身后的小姑娘,撩了一下头发跟范小厘说。
至此,她自告奋勇的买菜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场狗血的姐妹重逢记,范小厘郁闷。她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钱阿姨好”,就莫名其妙被她亲妈卖给了一个半生不熟的女人。
在前面走,范小厘在后面保持一定距离跟着她。一来是太好看了,二来是她今天真的不该穿运动衫,走在这样的女人旁边,就算浑身穿着金子她也觉得瘆的慌。
她偷偷打量。她今天穿着淡黄色的蓬蓬纱连衣裙,外面套了件白色镂空针织衫,脚上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手里拎着一个驼色皮草包。那个包范小厘看一眼就能认出来——环球时代商场的FENDI专卖店橱窗里把这个包摆了快半年,售价73,800元,是她四个月的工资。
可惜范小厘是个野生动物保护主义者,拒绝消费动物皮草制品,并且鄙视消费动物皮草制品的所有人。所以在她心里的形象突然就坍塌了下去。
“坐吧,小厘。”带她进了一家挺有格调的咖啡厅,“想喝点什么?”
“水,谢谢。”
“那就来壶花茶吧。”
“也行。”
两人落座,一点儿不爱惜她那七万多的FENDI,直接往座上一扔就坐了下来,还差点压着那包,范小厘看着都忍不住心疼。打开包像是要拿什么东西,又突然问范小厘:“介意我抽烟吗?”
“还是别抽了吧,对身体也不好,这儿还是禁烟区。”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也是。戒了好久了,一直戒不掉。”
“那儿子怎么办?小孩吸多了二手烟不好吧?”
“生孩子那阵没抽,生完烟瘾又犯了。现在家里专门弄了个吸烟室,忍不住就进去抽两支。”
不知道为什么,范小厘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悲情感,强烈到她都准备原谅购买皮草制品了。她喝了口茶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七八年了吧,结婚那阵儿就学会了。”
“老烟民了啊。”
又无奈地笑了一下:“总有些烦心事儿,抽烟喝酒,我都百毒不侵了。”
“是个人就有几件烦心事,清闲是留给死人的嘛。”
“是啊……”叹了口气,“你呢?这几年出去怎么样?”
“念书,工作,北漂,没什么好说的。”
“还没结婚?”
“没呢。”
“男朋友有了吗?”
“有是有,不过他工作忙,这次过节没回来。”
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
“我老公也忙,奔奔都两岁了,他一次也没回来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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