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嘉善已经四处弥漫夏天的味道，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穿过层层树叶在石砖路上印成大大小小的花斑。偶尔有风吹过，但还是缓解不了包围在身体周围的那股热气，皮肤上细密的水分将衣服沾得微湿，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沐浴液味道。
范小厘拎着一个箱子从冷气十足的高铁站走出来，被那热气一裹，瞬间觉得像是进了桑拿室，又像是身上盖了一层棉被，毛孔都被堵上了。
她又退回出站大厅，蹭着空调给旅馆老板打了电话。
“喂，您好？”接电话的人声音听着和原先的老板不一样，范小厘有点担心打错电话了。
“您好，请问是水岸客栈李老板吗？”
“李老板让我来接您，我姓陆。您是范小姐吧？”
“我是。您在哪儿呢？我就在出站口。”
“我也在出站口，白色电动车，蓝色短袖，格子短裤的那个。看见了吗？”
“电动车？！”范小厘忍不住把心里的惊讶喊了出来，头一回听说接客人是骑电动车来接的，郁闷。
她挂了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四处张望，广场人不多，她一眼就瞧见树荫下一辆白色电动车，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八，短袖短裤下露出结实的曲线，不花美男，也谈不上实力肌肉派，大概就是“结实”二字能形容。
陆老板半靠在电动车坐垫上，伸直腿一下一下地踢脚边的野花。范小厘有点心疼那花，好好的干嘛要踢人家。这么一想她就觉得陆老板出现在这种田园画面中的感觉，就跟他穿的格子短裤和蓝T恤一样——果然格格blue。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杰时对他的印象。
“Hi，陆老板。”范小厘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陆杰转过身来。
他脑中还残留着昨天相亲的程式，先从头到脚把范小厘打量了一遍。体型匀称，个头适中，穿着白色T恤牛仔短裤和帆布鞋——一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打扮。
特色嘛……应该是那头黄色短发，和人的感觉不搭，不过挺衬肤色。陆杰的目光转向范小厘的脸，线条圆润，灵气流转，眼睛带笑盯着他。那不是动人心魄的漂亮，倒颇有些看一次就不会认错的气质。
他被她看得有些恍惚。
嗯……还是收回刚才那句“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话吧。
“嗨？”范小厘见他半天没动静，又发出一个音节吸引他的注意力。
“啊？”陆杰回过神，他好像审视得够久了。
范小厘指指地上的行李笑着说：“老板我行李挺重，您这爱车不会散架吧？”
陆杰听不出来她的口气，像是真的担心，又像是在调侃他骑电动车出来接客人。不管是哪一种，作为一个客栈跑腿小二他本该恭恭顺顺地说“客官您放心，小店这辆电动车两百斤的米都拉过，您尽管上上座”，可他想了想，干脆顺着她的心意回了一句：“那要不我先帮您把行李运回去，再来接您？”
陆杰说完这话就知道他跟这姑娘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范小厘是想调侃他，可没想到他反倒将自己一军，明明是来接人的，现在变成接行李了。范小厘撇撇嘴。
“我不重，一起接走吧。”
陆杰笑着跟她歪了一下头，把行李拿过来放在踏板上，又递给她一个安全帽：“上车吧。”
“时速40码的电动车还要戴安全帽？”范小厘怀疑地接过来。
“同志，亲人盼你平安回家。”陆杰指着不远处护栏上拉出的交通安全提示横幅一字一句地念起来。
范小厘无语，老老实实戴上安全帽。
她左扭右扭终于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车速不快，微热的风从她面前拂过，惬意无比。陆老板嘴里在哼着她没听过的小调，丝毫不觉得刚才她的语气里带了点不满。过了一会儿范小厘又开口问道：
“老板你平时都骑电动车出来接客人么？”
“是的。”陆老板简洁地回答了她，继续哼歌。
“那万一多来个人呢？你这车能坐两个人？”
“接两趟啊！”
又一次郁闷。
范小厘想了一阵不甘心地又问：“那万一来个旅游团呢？该不会接24趟吧？”
“哈哈，”陆杰终于没接着哼歌，而是半扭过头说：“这你放心，第一，我们只有两间客房；第二，导游好像都认路的吧？”
范小厘脸上是同意又不愿意承认的表情。
这一定是个很好玩的对象。陆杰这么想，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目的，没有动机，就是她异想天开的提问和他不着边际的回答，轻松而有趣，纯粹却又仿佛充满挑战。他回头笑了一阵又哼起了歌，葛瑞盖茨的《Alive》，欢快的旋律，一如他愉悦的心情。
进了古镇区范小厘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都骑电动车，因为本来石头路就不宽，加之商户们都把铺子摆到了大门口，路被堵住一半多，汽车根本没有电动车方便。
车骑了二十分钟，停在河边一栋古旧的阁楼前。大门上挂着个匾牌，上面写着“水岸客栈”四个字。往里走是露天中庭，西边是主人的卧室和商铺，□两层楼，范小厘的房间在二楼向东的一间。
“我住这间。李老板是我舅舅，他住厢房。”陆杰指着一楼朝北的大房间跟范小厘说，“钥匙给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们。”
“陆老板，有没有人说你很像SheldonCooper？”范小厘不知道为什么就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没有，为什么这么说？”陆杰回答得倒是挺认真。
范小厘食指对着自己的脸打了几个圈：“满脸都是学霸的骄傲自满和目中无人。”
“那有没有人说你很像CilianWestwood”陆杰反问。
“没有，CilianWestwood是谁？为什么这么说？”
“是我表姐。”陆杰狡猾地笑着眨眼，“她也看《生活大爆炸》。”
范小厘一脸黑线，她拎着行李往楼上走去。
“我帮你拎吧。”陆杰接过她的箱子，“免得你又说我骄傲自满，我哪里骄傲自满了？”
“感觉。”
“不怕感觉错了？”
“错了再修正就行，谁一开始就能全对？”
“说得对。那现在要不要修正一下对我的看法？”
“更像Sheldon了，死缠烂打，喋喋不休。”
“你形容人都这么四个字四个字的？”
“没有，你一说我才发现。不过你表姐怎么会是外国人？”
“嫁过去的，原来叫李慈廉，随夫姓了。Cilian就是拼音。”
“是VivienneWestwood（英国著名时装设计师）的那个姓吗？这个姓不常见。”
“是的。”
“哇，那你姐夫也是做服装设计的吗？”
“那我姓陆，就一定要骑马么？”
“为什么要骑马？”
“陆羽泡的茶，听说名和利都不拿，他牵着一匹瘦马走走天涯。”陆杰开口唱起来，转头又问范小厘：“没听过吗？周杰伦的老歌。”
“你很无聊诶陆老板！”
陆杰也忍不住笑了：“你太先入为主了，有些时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什么样？”范小厘接过箱子站在门口，背对着门微微抬头看着陆杰。
“很多样，比如你说我骄傲自满、目中无人、死缠烂打、喋喋不休。”
“看不出来你还挺爱记仇。”范小厘转身开了门，拿了箱子往里走，露了个头出来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拎上来。”
“不客气。”陆杰点头，往楼下走去了。
范小厘审视了一下房间，简单，干净，实用。她把东西拿出来一一整理好，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一整天又是飞机又是火车折腾的，她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过，天都黑了。
她爬起来穿好衣服，带上钱包拎起相机就准备去吃饭，顺便照照夜景。
楼下陆杰坐在露天院子里，又换了一条短裤，一只脚翘在膝盖上，脚下点了盘蚊香。面前是一个硕大的Alienware笔记本电脑，范小厘只在《生活大爆炸》里见过。陆杰看她出来了抬头问：“吃饭了吗？”
“没呢，正准备去，顺便照照夜景。”
范小厘觉得陆老板脸上又出现了一种高深莫测的得意神情，她皱着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去吧。”陆杰笑眯眯地说，视线又回到屏幕上。
范小厘一个人出去了，随便找了家饭店进去吃了饭。吃着吃着她就觉得脚跟奇痒难忍，一抠才发现被蚊子咬得都快成月球表面了，这才后悔自己没带驱蚊水，只好叫老板点了盘蚊香放在脚下，匆匆忙忙地吃完了饭。
出了饭馆门她本来打算拍拍河边的夜景，一按快门才发现夜间光线弱。开闪光灯效果又不好，关了闪光灯又容易糊，她又不敢乱调手动挡，没拍几张便失了兴致，再加上不堪蚊子骚扰，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陆杰还坐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换了只脚搭在膝盖上。一见她回来就笑着问：“拍着好看的照片了吗？”
“都糊了，不知道为什么。”
“没带三脚架吧？”
范小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这才发觉他肯定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失望地回来，所以刚才才会笑得那么胸有成竹。她不满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悲惨世界》里一句唱词，’Attheendoftheday,yougetnothingfornothing.’（夜晚来临，休想不劳而获）”他又唱起来，速度比原唱放慢了好几倍，还是一脸戏谑的笑道：“不觉得形容现在的处境很贴切吗？夜晚来临，没有三脚架，就没有好照片。”
“你就这么喜欢唱歌？”贴切你个头。
“大仲马不是说吗？‘直至上帝揭露人的未来图景的那一天以前，人类的一切智慧就包含在这两个词里面：计算机和音乐。’”
“明明是等待和希望这两个词好吧？你真的很无聊诶陆老板，你到底干嘛的啊？”
“为什么想知道？”陆杰站起来，向着范小厘走近，她突然觉得有种黑云压城的感觉。
“我就想知道你哪儿来那么多的优越感和不屑一顾。”
陆杰停住脚步笑着看她：“Yougetnothingfornothing，逆反命题，somethingforsomething（一物换一物）.我告诉你我是干嘛的，你拿什么来换？”
靠！范小厘心里面忍不住破口大骂，谁稀罕跟你换啊莫名其妙，搞得跟做黑买卖一样。她把相机背带往肩膀上搂了一下不甘示弱地答：“不换，我自己有脑子！”
“我很开心你愿意自己去想。”陆杰又坐回椅子上翘着个腿接着上网，眼睛盯着屏幕语气平淡地说：“我帮你把电蚊香插好了，右边床头柜上有驱蚊水，别用有味道的防晒霜，很招蚊子。”
“你进我房间？！”范小厘大惊，她洗了澡换的内衣都还扔在浴室里没收啊！
“你住酒店都不要人进去整理房间么？还是你歧视水岸客栈不是酒店？”
“……”
“你放心，我只是进去放了瓶驱蚊水，插了个电蚊香，明天说不定就会去刷马桶了。”
“那你最好刷干净点，我有洁癖！”范小厘扛着相机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太敏感了，她是多么沉着淡定的人啊，天天跟着赖韦田在谈判桌上口若悬河的，一跟陆老板讲话就觉得句句都被他憋回去。明明他就是个旅店的小老板，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么狂妄？
没错，就是狂妄这个词，胸有成竹，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这种感觉很不好，很不好。
***
范小厘躺在床上忍不住琢磨这个陆老板，他似乎和这里古朴的一切凿枘不入，他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短短一天之内洗涮了她好几次？他是故意的，还是碰上个女孩子就习惯性地逗上几句？
一定是后者，范小厘不屑地想。她像是个侦探一样思考着，不亦乐乎要将自己手上的线索串联起来给陆老板归个类。他用均价2万一台的Alienware，他喜欢计算机和音乐，一定是个经常和电脑打交道的人。他说得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发“for”的时候舌尖微卷，透着一股诱人的痞子气。他表姐嫁去了国外，靠，这家人说不定个个是大牛啊。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翻了个身，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报复性地把房间弄得一团糟，下楼却没见着陆老板，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失落。她又去西厢房敲了敲门，李爱国立马开了门，和颜悦色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您这儿有景区地图吗？”
“有，您稍等。”李爱国回屋去拿了一张花花绿绿的纸过来，下面还有一张写了铅笔字的纸，李爱国递给她道：“炎炎让我把这个也给你。”
“炎炎？”
“就是昨天接你那小伙子。”
“哦，谢谢您。他今天走了吗？”
“没有，跟他舅妈买菜去了。”
“哦，那我先走了老板。”
“去吧，注意安全。”
等李爱国关了门，范小厘才把手上的白纸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陆杰的字很潦草，但不难看。纸上写着几行话：
“光线照射到物体上，不同颜色的光被反射回来，就形成了人眼所见的图像。摄影就是光线的艺术。
“光圈和快门是最基本的两个参数，光圈越大，快门越慢，进光越多，图片越亮。调整快门与光圈以合理表现光照，就能拍出好照片。
“中午之前镇西都是顺光，适合拍摄。同理，午后镇东顺光。
“友情提醒：有数量才有质量，熟能生巧。
“Somethingforsomething.”
范小厘看着手上的纸有点愣了，他就这么蹬鼻子上脸地当起了摄影老师？谁同意的？谁要跟他交换？他想从她这里拿走什么？莫名其妙！
不过陆杰这段话倒像是醍醐灌顶，范小厘把相机拿在手里摆弄了一番，设置光圈快门不同的参数多咔嚓几下一比较，立马就弄明白光圈快门跟曝光度之间的关系了。她拿上地图先找着自己的位置，在路边摊买了两个包子一瓶豆浆，叼在嘴里就往镇西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拍，感觉自己就像毛姆笔下的斯特里克兰，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放弃了美满的家庭生活，之后穷困潦倒浪迹天涯，又在死后扬名四海。不过范小厘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不一样，人家那是主动放弃的爱情，她是失恋了才跑来背着个相机装艺术家的。
不管怎么样，她至少又学会了一门手艺，而且越拍越上手，一直到下午她走到镇西，走过大大小小的桥长长短短的廊檐宽宽窄窄的巷子，她的存储卡里已经有一千多张照片了。有不少还是她很满意的作品，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看来她这个学生天资颇高嘛。
她下午回去的时候，陆杰两个手都是面粉，站在院子里的桌子边揉面。
“你不会刷完马桶就来揉面了吧？房间里是不是很乱？”她第一次有些得意地讪笑着主动跟他挑衅。
“我舅妈收拾的。”陆杰埋着头只顾揉面，“出来就跟我抱怨现在年轻姑娘怎么都这样，人前收拾得挺干净，家里乱成一团。让我找媳妇千万别找这样的。”
范小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是后悔又是埋怨。
“哈哈，骗你的。她说李慈廉嫁出去的时候就你这个年纪，看着你就想起她，让你今晚跟我们一起吃饺子。”他抬眼看着她笑。
范小厘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半天不说话。
“不愿意？”陆杰开口打破沉默。
范小厘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道：“Somethingforsomething.我跟你吃饺子，你回答我的问题。”
“成交。”
“你是干嘛的？”
“待业的。”
“真的假的？”
“真的。”
“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喜欢做填字游戏，填不出来就Google，看完第一页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不是喜欢计算机和音乐么？”
“在电脑上一边听歌一边做填字游戏很奇怪？”
“好吧，下一个问题。你叫陆炎炎？”
陆杰脸色瞬间变了：“谁跟你说的？！”
“Yesorno!”
“No.”
“那你叫什么？”
“陆杰。木水杰。”
“那你舅舅为什么叫你炎炎？”
“你没有小名啊大姐？”陆杰脸色更难看了。
范小厘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揪着这个问题不愿意放：“为什么要叫炎炎？”
“五行缺火。”
“你信这个？”
“不信，我妈信。”
“那名字里面为什么会有四点水？”
“水字旁在五行里属火。”
“真的么？”范小厘想了想忍不住一边笑一边问，“那怎么没再加两个三点水，叫淡淡呢？”
陆杰面色铁青地盯着她。
“我今天拍的照片好看多了，谢谢你。我先上去放东西，待会儿下来帮忙包饺子。”范小厘一口气说完溜烟跑了。
陆杰埋着头继续揉面，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晚上四个人在院子里坐着吃了一顿青菜鲜肉饺，青菜是李爱国夫妇自己种的，范小厘吃得心满意足。与陆杰相比，老板和老板娘就和善多了，不停跟她说别客气一定要吃饱，又说做了几年旅馆生意一个人出来旅游的小姑娘不多，只碰着她一个人出来玩还挺自得其乐的。舅妈坐在范小厘的旁边，跟她说小时候李慈廉和陆杰打架的事，回回都是李慈廉赢，范小厘忍不住咯咯直笑。
吃完饺子舅妈又一个人张罗着把碗收了和李爱国回屋看电视去了。范小厘正要往楼上走，陆杰叫住她：“小厘？”
刚才范小厘跟两个长辈说喊她小厘就好，陆杰也这么喊上了。
“淡淡，有什么事？”范小厘想起来又忍不住要笑。
“白天玩得开心吗？”
“到处逛了逛，看着地图也不知道去哪里。到处都是风景，这里的生活就是风景。”
“我没见过你这样的游客，不带地图不做攻略，不会照相却用那么高级的相机，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
范小厘没想到陆杰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她像是秘密被窥穿了一般心生不快，尖酸刻薄地反问道：“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无业游民，用16G内存的电脑开口闭口就是被你篡改的名著和音乐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来这儿就会被拉去相亲，我不喜欢相亲。”陆杰答得爽快。
范小厘一时间有点懵，差点脱口而出自己表白失败又失业了，转念想想多丢面子的事，干嘛要告诉他。她耸耸肩低声说了句“个人问题无可奉告”，转身就往楼上走。
“范小姐！”
“干嘛？！”
“明天我带你去有意思的地方吧。”陆杰站在原地，头微仰看着爬了四级阶梯的范小厘，暖黄色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他指指范小厘肩上背着的长炮筒说：“Somethingforsomething.”
“好。”范小厘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晚安。”陆杰朝她点头，转身进房间去了。
范小厘站在台阶上有些分神，隔了两三秒才对着空气说了句晚安。她有些不自在地安慰自己无非是多个导游而已，Allis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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