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龙很快回到诊所,一进门便迫切的问:“雷远他们藏哪儿去了?”
“日本人走了?”林雪宜问。
“我亲眼看到他们登上了汽车。”
林雪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连忙带杜玉龙上了二楼,打开窗户,杜玉龙跟着来到窗旁。
“帮我一下,杜玉龙。”雷远把图钉的手送到杜玉龙面前。
“你们这样也行?”杜玉龙用力架起图钉,雷远再推上一把,图钉翻过窗户回到房间,雷远跟着越了进来。
图钉还在思索着什么,目光和雷远对视后呐呐道:“刚才楼下的那个中国人的声音我越听越耳熟,这个人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是说那个叫吴诚的?”雷远问道。
“他叫吴诚?”林雪宜道,“他去病房看望过你,当时还带了一篮苹果?”
“就是他,当时他自称吴诚。”
“名字倒不熟,但这个人我一定见过。”图钉接过话茬。
正在这时,凌松阳在楼下气喘吁吁地道:“雷大哥呢?”
陶若歌:“都在楼上呢。”
凌松阳三两步爬上楼梯,看看雷远,再看看图钉,欲言又止的样子。
杜玉龙连忙说道:“店里人多,我得看看去。”说完和林雪宜下去了。
“我看见曹虎了!”凌松阳脸色严峻,“在照相馆的二楼,我看到楼下来了一群日本人,其中就有他,他是唯一没穿军服的。”
“你该不会说的是吴诚吧?”雷远问。
“他不叫吴诚,他叫曹虎。”凌松阳坚定的说,目光转向图钉:“你不记得了?有一天夜里,黄队长……就是黄勋业曾带着我们去找过你,你给我们布置任务呢……曹虎和我们一起!”
“哦!”图钉恍然大悟,又道:“这之后我和他还见过面……对了,那次有个日本司令官……后来听说叫松井石根——进入南京城,我和黄勋业指派他和另外两名战士一道执行刺杀任务……”
“对!黄队长曾经说起过这事,都以为他殉国了呢,为此我们还难过了好几天。”凌松阳抢着插话道。“原来他没有死!居然还跟日本人待在了一起!”
“他一定是叛变了!”雷远淡淡道。
“他奶奶的,这个汉奸!”凌松阳气愤地骂道。“改天让我见到一定取他的狗命!”
“前不久我们一个联络点的暴露与他也有关系。”雷远接着说。沉吟一会,雷远忽然对图钉说道:“黄勋业的大华百货店他了解多少?”
“这必须亲自问问老黄!”
凌松阳道:“大华百货店他应该不知情,那里也是黄队长最近才带我们去的,以前我们见面都在其他地方。”
“这么长时间了,大华百货店一直没有暴露,说明他确实不知道这个联络点。”图钉想了想说。
“你和这个曹虎很熟?”雷远再问凌松阳。
“也不是特别熟,只是经常一起谈天,他说过是苏州人……对了,他还说了他有个表哥在什么医院……”
“建业基督教会医院?”雷远道。
“对对!建业基督教会医院!”凌松阳忙不迭声道。“你怎么知道?”
“这就对了……”雷远若有所悟,断然道:“不行,我还是得去一下,亲自求证老黄,切断和他的一切联系!”
……
雷远又一次来到大华百货店,黄勋业正在店里安排人重新布置店铺,准备开张事宜。接近一百平米的一楼店面,被他独具匠心地分割成若干区域,有日用品区、食品区、杂货区、衣帽区……除此之外,他另辟一处专门售卖图书,在这个区域,还设有专供阅读之用的茶饮区,有偿提供咖啡和茶饮。
黄勋业见到雷远后面露异色,立即带着雷远来到北侧院子,一进房间就问:“你怎么又来了?”
“你认识曹虎吗?”
“曹虎……”黄勋业没怎么想就接着回答道:“认识呀,他不是死了吗?”
“他没有死,现在化名吴诚,已投靠了日本人。”
“他叛变了?”黄勋业大吃一惊,“我一直以为那次刺杀失败后他被鬼子打死了!”
“他可没死,现在活得好着呢,还是鹰机关的一名队长!”雷远从桌上拿来一只茶杯,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了。
“他是怎么加入我们的?”
黄勋业道:“他是我们南京站行动处的一名队员,加入有两年了吧!”
“这个地方他知道吗?”
“不知道!”黄勋业脱口道。“这个联络点的级别很高,知道的没几个人!况且,这家百货店我一年才难得来个三五次。”
“那就好,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漏洞,不能给敌人有机可乘,目前这家百货店是我们和军刀同志唯一的联系渠道,千万不可出什么意外!”
“我知道了。”
回到新颜照相馆时,天色已黑。
照相馆已经停止了营业。杜玉龙将几名新伙计一一介绍给雷远认识。
“古屋走时特地交待,日本人从明天起安排两人并联合鼓楼区公所,在我们照相馆设点,登记并办理良民证,我听若歌说,你曾和那位古屋打过交道,她好像对你很注意,我想白天你不太适合呆在这里……”杜玉龙把雷远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雷远点点头,说道:“我其它地方正好还有事,白天我就不过来了。”
“如果有事情我怎么找你?”杜玉龙说。
“我去的地方小凌知道,一旦有什么紧要事,让他去找我。另外,乘良民证办理期间,你利用这个机会抓紧给我们的人都办上。”
杜玉龙走开,雷远又叫来凌松阳,小声吩咐道:“从明天起,我守在大华百货店,有什么事你去那里找我。还有,图钉身体还很虚弱,你抽空好好照顾他。”
交待完后,雷远来到惠民诊所找图钉,和图钉说明了来意后刚想出去,被林雪宜一把拉到里面的房间。
“我要出去,你有空的话送我一下吧。”
“去哪里?”
“上次不是借了一张通行证?该还给人家了。”
“去火瓦巷?”雷远问。
林雪宜点了点头。
雷远看了看手表,六点五十分,离和黄蜂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便说:“好吧。”
雷远驱车来到火瓦巷,林雪宜照例让雷远将车停在巷口等她,从雷远的车上拿回所借的通行证,自己步行走进巷内。
这一次莫熙翰见到林雪宜并不吃惊,吃惊的倒是莫瑶。
“雪宜姐,你怎么来了?”莫瑶先是一愣,接着欢快地扑了上去,拉着林雪宜的手迟迟不愿放开。
莫熙翰一家正在吃饭,美兰连忙热情让座邀请林雪宜一道用餐。林雪宜一边婉拒一边道:“我找莫老师有点事,马上就走。”
“还是你们诊所的事?到我书房来谈吧。”莫熙翰站起身问。
来到书房,林雪宜掏出通行证递给莫熙翰,他顺手放进抽屉,抬头道:“那天的事办得还顺利吧?”
“太险了,我们出中山门时,鬼子已经开拔了,就差一点点,否则我哥他们就完蛋了!”
“哦,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莫熙翰忽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还不是那位我给您提起过的雷远?他往鬼子人群中丢了两颗手雷。”
“哈哈,这办法好!”莫熙翰赞叹道:“不但吸引了鬼子的注意力,迟滞了他们围剿的速度,还间接给他们报了信!”
林雪宜听到莫熙翰这样的赞扬,也很受用,比表扬自己还要洋洋得意,便自豪地说道:“那小子狡猾着呢,一般人脑子转得没他快!”
“你能说说他的具体情况吗?越详细越好!”
“他是上海人,第一次淞沪战争时还是同济大学的一名机械制造专业的大学生,父母意外遭到日军飞机空袭身亡,大学未毕业就参军,被一名国军军官收留后送到法国炮兵大学学习,去年才回的国,后又在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高级班深造,未毕业就遇到了这次南京保卫战……”
“他身手好像不错啊!”莫熙翰道。
“那是当然,就冲一点,我哥佩服他佩服得要命,我哥我太了解了,自小就清高,目中无人,能让他如此钦佩的我看倒不多见!尤其是射击这一项……”
莫熙翰沉思着,忽然说道:“这个叫雷远的,我看一身正气,给你一项任务,你要好好争取一下他!”
“哪方面?”林雪宜连忙追问。
“争取为我所用!”莫熙翰严肃说道。
林雪宜不说话了。
“他不是前不久还帮我们带回一部电台吗?”莫熙翰启发着林雪宜。
“他这个人讲情义,但立场应该很坚定。”林雪宜道。
“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莫熙翰谆谆善诱。
林雪宜一下子激动起来:“老师什么意思,你是让我利用我们彼此间的好感?”
莫熙翰冷峻地打量林雪宜一眼:“目前这是特殊时期,这个方法并无不妥!”莫熙翰看到林雪宜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语气马上软了下来:“小林,你加入我党时间尚短,我们的革命事业任重道远,其中的过程一定是极其曲折的,我们要团结一切可用的力量,尤其是像雷远这样的能人,稍稍采用一些手段未尝不可!”
这一通话并未立时消除林雪宜心中的芥蒂,莫熙翰话锋一转,肃穆道:
“我这番话是有原因的,就在这两天,我党负责宁沪地区的江苏省委的一号首长将从延安前往上海,领导沦陷区的对敌情报工作,并会在南京做短暂停留,上级指示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省委一号首长的安全,你或许不知道,我党在沦陷区的武装力量远远不及国党,如要做到不出纰漏,依目前形势一定要借助外来力量,其他的人我们不熟,也不是很放心,而这位雷远同志,我想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这么重要的使命交给了林雪宜,她忽然间兴奋了起来,立即满口应诺道:“我一定尽力说服他!”
“我等你的好消息!”莫熙翰闻言大为欣慰。他心中一直挂念着电台,终于等到提问的机会,笑着道:“那部电台现在何处?”
“我把它放在家里了,要不咱们什么时候去我家取出?”
莫熙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现在是七点半,我马上和你去取!”
莫熙翰话音刚落,林雪宜大呼一声:“不好,我都忘了,雷远还在巷口等我呢,我可耽误他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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