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他在北极圈内度过的第四个月,彼时,他已经从北冰洋周边撤回到了拉普兰地区的密林,蜷缩在原住民萨米人废弃的一间kota(帐篷)内,帐篷跟印第安人的毡帐很像,尖顶圆锥,四围蒙摞补密叠的驯鹿皮、熊皮、毛毡御寒。他裹了兽皮,躺在半尺来厚的灰烬层中,睡前烧了篝火,躺下的时候犹有暖意,现在伸手去摸,灰烬都冷成了咬人的嘴,冷不丁咬上一口,半只手臂凉到发麻。
是该南归了,四个月,尤其是后半程,见过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据说长期在极端环境中独自生活的人会出现幻象:昨天,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一只驯鹿盘腿坐在地上抹口红,口红的品牌是香奈儿,色号99,正红,驯鹿抹完之后,扭头朝他嘟着嘴,像在索吻。
卫来居然还对它的妆容做了点评:“你该打个唇线。”
说完就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再不走,大概精神就要出问题了。
他裹紧兽皮,从kota里钻出来,一夜风雪,这一刻出奇安静,半天上一道鬼魅幽碧的极光,蛇行样扭曲进橘红色铺天盖地的霞,高大的赤松被一层一层的冰雪塑形、压低头、压弯腰,个个身材臃肿,像巨人、妖灵、排列到天尽头处的森森白骨。
萨米人相信,天上有一只火狐狸,它在夜空奔跑,用尾巴拍打雪花,于是出现了极光。”
顾淼面无表情的看着沙蓓蓓推荐的书。
“怎么样,我朋友写的,是不是特别好?”沙蓓蓓眼睛闪闪,表示好想去看极光。
“听说在漠河可以看到的。”
沙蓓蓓已经搓着手手研究去漠河要带什么东西了。
顾淼无情的打断了她的梦想:“首先,在漠河看到的本质上不是极光,而是从俄罗斯来的大气漫反射。
其次,就算是漫反射,在三十多年来,漠河当地人,也就看到过一只手能数出来的几次。
与其为了这个赌运气,不如买彩票来得直接一点。”
沙蓓蓓嘟着嘴:“你干嘛要打击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清醒的认识到现实,才能改变不够满意的现状。”
“好了,我清醒的认识到了,不开心了。”
顾淼按住泄愤般揉着他的脸的双手:“冷静,冷静,不就看个极光吗,等着,我分分钟给你搞定。
小事!”
极光这东西的本质不就是太阳风暴胡乱的在地球脸上拍吗,
每年不都有吗,
虽然说今年太阳风没有2016年强烈,但是朋友圈里国庆期间就有人在美帝的阿拉斯加和加拿大的黄刀看到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去哪里看。
顾淼看了看地址,最终选择了挪威和冰岛。
对这两个国家的印象十分浅薄,在大多数人心中,北欧四国是打包捆绑销售的。
头上戴着角的维京海盗缘于此,但是维京海盗其实只是河盗,在海洋与河流的交界处打劫,跟荷兰马车夫,西班牙无敌舰队,还有日不落的臭不要脸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有一个死活也没拿着诺贝尔文学奖的村上春树写了一本《挪威的森林》,但是诺贝尔奖是在瑞典发,
如果他写的是《瑞典的森林》兴许就已经拿到了,
挪威跟中国因为某些问题掐过,中国不再进口它家的三文鱼,然后挪威又松口了,三立电视台再次碰瓷挪威,挪威大使馆微博在深夜23:59病中垂死惊坐起,赶紧发微博澄清没这事。
冰岛申请要破产,不确定是不是破产成功了。
冰岛女总理是拉拉,冰岛同性恋可以结婚。
有事君子服其劳,沙蓓蓓的挪威签证当然也是顾淼负责准备资料,然后去申请。
全中国有一个大使馆三个领事馆,网上的资料很乱,亲自办了以后才发现,
没错,就是很乱。
除了香港的不确定之外,
魔都领区不需要翻译件,
帝都领区需要营业执照的翻译件,
花都领区需要户口本的翻译件,
如果没有翻译件,也不是事,只要有钱,什么事都不是事!
不想自己动手,那么,承惠,一页文件翻译费是75元,
由于计划是春节假期,于是,沙蓓蓓的闺蜜,顾淼的朋友,都想加入的,
过年这种事,现在越发的变成了“一个该发年终奖和得到一个长假的日子”,
别说年轻人了,老年人都有春节不在家过的,跑到春暖花开的地方过冬,
最终定稿的是七个人,
各自办签证,
其中有一对母女俩,母亲已经退休,顾淼有点担心她办不下来,于是建议女儿与她去同一个领区办理,
万万没想到,六个人都办下来了,只有女儿燕子被拒签了。
理由很邪性:提交的收入证明与银行流水不符。
这就TMD很奇怪了,提交的收入证明是月薪税前三万五,银行每月入账流水两万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燕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淼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一定是因为其他原因拒她,只是随便找一个理由坑她一下而已,
会是什么理由呢?
燕子分明是个收入很高,职位很高的人,
顾淼翻看了她的护照,顿悟,她的护照上有一个拒签章,是被另一个欧盟国家拒签的。
“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了。”顾淼安慰道,“申诉就行,别慌,我们能赢。”
全部做好材料,再去了一次领事馆,果然当天就拿到了签证。
由于人多,所以顾淼基本上都订的是小别墅,在昂贵的北欧,摊下来人均也就三四百块钱一夜。
北欧,那可是青年旅舍也要两百多块钱一个床位的地方。
同行者里有坚定的中国胃,于是带了几包火锅底料和调料,说实在不行,去超市买点生的菜和肉,用底料煮一煮,也能活下来。
很快,出发的日子到了,沙蓓蓓脑补了温度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北欧,竟然比金陵的温度还要高一些,
女人们扎堆研究怎么带衣服,
有一个妹子的妈,生怕她被冻死,十天的行程,带的衣服好像要在北极圈度过一整个极夜似的。
最终把三分之二的行李留下。
一路向西,快到的时候,前方群山穿破云层,
挪威的森林,如同涂着厚厚奶油的黑森林蛋糕,在云雾间显得那么好吃。
顾淼困惑的想:“北欧的山有这么高?”
当飞机终于穿出云层时,大概就数了十下,飞机的轮子直接碰到地面了。
原来不是山高,而是云低。
在奥斯陆入境过边检。
顾淼一向都没有随机的运气,不管是彩票还是排队,
他机智勇敢的在唯二的边检通道选中了最糟糕的一条,也就是靠左的那一条,那里不仅让普通旅客走,还有机组通道、残疾人优先通道……
所以,等了半个小时,虽然前面只排了五个人,但是这五个人一动也未动
幸好同行的人没有抱怨,她们的目光都在看走来走去的机组成员。
“啊,看,阿联酋的空姐们来了”
“咦咦,这是谁家的机长们,好帅!!”
“这是北欧航空的空姐吧,好漂亮……”
无聊的人生就只好靠围观机组人员打发时间,还过去了四个轮椅。
终于轮到他们了,以前也不是没进过申根国,边检不是头都不抬,就是用中文说句“欢迎”,或者冷漠脸看一眼,就低头盖章。
奥斯陆这里问了一大~~~堆问题,让顾淼几乎以为身在美国边检。
“去哪儿,来干嘛,呆几天,几号滚,几个人……”
虽然顾淼觉得自己的英语很令人心碎,
但是弱中自有弱中手,
顾淼竟然是所有人之中,英语最流利的。
当他与边检妹子叭叭叭的聊了半天之后才获准放行的事让后面的人看到了,
众人悲伤的表示:“完了,我跟边检聊不下去怎么办?”
顾淼只得试着对边检妹子说后面几个同伴的英语很poor,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
边检妹子看了一眼,说让她们一起过来吧。
总算全员通过。
由于此行目的是极光,所以顾淼选择在挪威最北的特罗姆瑟呆五天,
那是全球观测极光最佳点,
待这么久是因为听说有人呆了三天都没守到极光,第四天看到了,顾淼不能让这种悲剧发生在他身上。
他都已经付出了中不了彩票的代价,
怎么着旅游的运气也得好一点吧。
到特罗姆瑟机场,迎接他们的是大风大雨……当时心情是低落的,
从国内出一路欢呼雀跃,看着极光指数,觉得妥妥的没问题,完全忘记世上还有一件事叫云层太厚。
极光指数再高,也架不住人家云厚!
顾淼很少带这么多人出门,完全没想到世上还有一件事叫“人多打车便宜。”
门口停着904路,据说就是机场大巴,90克朗一个人,后来才知道,如果打车的话,人均连90都不到……
雨很大,大的好像夏季的暴雨,
路边的高高雪堆就像个笑话一样,顾淼开玩笑说这些雪是不是特洛姆瑟旅游局的局长亲自堆的。
一路看着地图找到旅店,店里居然是不能用现金的,无论是住店还是吃饭,都只能刷卡,前台还有自助check in 的机器。
好在大家虽然是半文盲,不过领悟力还可以,很快就办完了。不招人待见的飞机餐无法填饱飞了一夜的肚子,在办入住的时候,就有人看见一楼吧台有一个牌子,
写着
free snack
welcome!
一个箭头直指餐台。
免费的小吃!
这个可以有!
顾淼看着餐台上的食物,陷入沉思,
北欧人这么硬核的吗?
那么大一根的火鸡腿,被称为“小吃”
那大菜是什么?一头牛吗?
一干人吃饱喝足抹嘴走人。
晚上,顾淼房间的暖气片坏了,前台来修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吃了dinner(晚餐)?”
顾淼与沙蓓蓓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啥。
然后顾淼忽然想到了那个霸道的火鸡腿,心想那玩意儿不会就是dinner吧?
前台说dinner是175克郎,顾淼拿出因为好奇而拍的餐厅门口照片,
餐厅门口的确只有一个牌子,写着免费小吃。
前台点点头:“OK,it’s my mistake。”
没有收七个人的晚餐钱,
次日,牌子就多了一个,写着硕大的“dinner 175克郎。”
一夜的风雨过后,第二天清晨的天空,是瑰丽的紫色。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天上飘着的不是朵朵白云,而是一种邪性的浓绿色!
如同家里水族缸没有及时清理,附着在玻璃上的绿藻。
“爱是一道光,绿的你发慌……”顾淼心中哼起了一首歌。
耳边传来了沙蓓蓓轻声的吟唱:“绿光在哪里?”
这是什么?这是身无彩凤双飞翼,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大家十分兴奋的猜测,这是不是就是极光,不然哪能这么绿。
极光自然是要去更偏远的村子里才有好的观测效果,避免光污染,船在峡湾里飘啊飘,
在船上还看见了七彩祥云,
大家起先以为是彩虹,
后来发现彩虹怎么是笔直笔直的,然后还有形成一团一团的圆巴巴形状,就像水里滴了一滴油那样子的七彩光晕,觉得那不可能是彩虹,彩虹也要遵守基本法啊。
后来问了当地人,据说这是一种特殊的云……
沙蓓蓓指着七彩光对顾淼说:“去,站上去!”
“为什么?”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沙蓓蓓从来没有说过,她是大话西游的狂热粉。
顾淼用力摇头:“我们还是要讲科学的,这种云,其实就是位在距离太阳10至40度的珠母云,虽然少见,不过不能无视它的存在嘛。”
岸边的雪山距离越来越近,目的地到了。
下午去玩了雪地摩托,只有拿着汽车驾驶证的人才可以开,
虽然顾淼有驾驶执照,但是,由于之前一个朋友在芬兰还是啥地方自己开雪地摩托撞树上,还赔了不少钱,所以他对这项活动也没啥兴趣,摆拍一下还是可以的,真正行驶的时候坐在向导的后面。
事实证明,有驾驶证也没什么用,有一对不知道哪国人的夫妻,开车的哥们儿无数次的偏离方向,被向导唾弃了。
由于不是冬至,也不是在正北极点,所以极夜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刺激,
早上十点天亮,
下午三点半天黑,
一点多刚吃过午饭,三点半天黑的时候,生物钟提醒大家可以再来一顿晚饭,
那一天,是大年三十,
大家用电脑看网上的春晚,
民宿里的挪威大叔也非常有兴趣的凑了过来,对武术表演非常有兴致。
然后问是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会chinese kongfu,
今年这拍摄手法真浮夸,硬是显得演员好像定在空中,还飞了起来……
大叔各种惊呼赞叹,还问,他是怎么飞的……
于是顾淼操着蛋疼的英语跟大叔解释那只是拍摄手法。
大叔对春晚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自已对着电脑屏幕,默默的一个节目一个节目的看下去,估计除了小品和相声他看不懂之外,他都看了。
当顾淼下楼问他今天还有没有希望看到极光的时候,他正在听《难忘今宵》
他连头也没抬,就说极光应该是看不到了。
众人见窗外有云,且有雨,也觉得极光无望,各自睡觉。
在回去的船上,隔壁座位的中国人说:“昨天看见了极光。”
再一问,这几个人就住在顾淼他们隔壁,
大家开始自我反省,为什么要教大叔看春晚……
如果大叔不看春晚,说不定他会抬头看一眼天空,然后发现极光什么的……
于是,在北欧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没有看见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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