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端上来一锅汤,放在桌上,慢慢打开盖,清香阵阵,鲜味十足。
“这是……”
所有人一愣,看着眼前乳白色汤底漂浮着一条条小鱼,食指长短,全身雪白,卖相平淡无奇,这就是所谓的压轴菜?
闻一鸣鼻头微动,挺直身子,好奇道:“这难道是仙潭特产,逆鱼!”
“不错,先生果然好眼力!”刘师傅一挑大拇指道:“仙潭水质清澈,河里盛产这种小鱼,看似跟池塘普通的穿条鱼差不多,其实内有乾坤,大家一尝便知!”
侍女分汤给每个人,闻一鸣端起碗,乳白汤底发出清甜之香,上等猪骨熬制而成,品尝一口,满齿留香。
夹起一条逆鱼,放进嘴里,牙齿一咬,居然嚼劲十足。突然好像什么东西瞬间爆发,奇妙味道蔓延整个口腔。
“好多鱼子!”
闻一鸣不由得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出现震撼一幕,一条条逆鱼正逆流而上,小小身躯在湍急河水中不停跳跃,用尽全力才能力争上游。
阳光洒在雪白鱼鳞上,映出点点闪光,在清澈河水中如此耀眼夺目!
猛地鱼儿纵身一跃,终于越过急流,来到平缓的河床。全身精疲力尽,用尽最后力气一甩,点点金黄散落水中,洒下生命的延续。
一颗颗鱼子爆发,星星点点汇聚成滚滚洪流,瞬间把自己淹没其中。
“好!”
凌天成忍不住大喝道:“肉质紧实甘美,没想到小小身体居然蕴含如此多的鱼子,精彩之极!”
严四海也附和道:“鱼子密密匝匝,细腻甜美,鱼肉经过高汤熬制,美味异常,鱼骨入口即化,人间美味!”
刘师傅看众人满意的表情,笑道:“逆鱼从太湖出发,逆流而上,河水越是湍急,它们游的越欢。当地人有诗句赞美:梅黄水涨逆鱼肥,美胜春鲈是与非。”
“不止如此!”胡建民接话道:“逆鱼十分难得,每年从太湖回流产卵,只走苕溪一条线路!而且只在梅雨那几天才出动,所以很难觅得踪迹!”
闻一鸣点点头,能让胡建民作为招待贵宾的压轴菜,必然有其不凡之处。夹起一条细细品味完,补充道:“其实鱼类很多都要逆流而上产卵,不过此鱼身体太小,没有足够力气把鱼子排出体外。”
“只能借助流水之力,把鱼子冲刷出去,这也是鱼子为什么如此美味的原因。”
“还有鱼肉,逆鱼长时间逆流而上,脂肪很少,肉质紧实细腻,自然有别于其他鱼类,风味独特,口感极佳。”
刘师傅暗自点头,没想到今天居然能遇见水平如此高的美食家,年纪轻轻,眼光犀利,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对方的法眼。
轻轻挥手,侍女送上另一道菜,介绍道:“先生所言极是,逆鱼既能清炖,还能油炸,照我看来油炸风味更佳。”
闻一鸣看着眼前炸成金黄的逆鱼,夹起一条,这次看的更仔细。从鱼鳍道鱼尾,一条腹棱贯穿其中。
经过松香油炸,鱼肉干而不焦,清香四溢,令人口味大开,满口生津。鱼腹金黄色鱼子占满身体的多半,咬下去,香酥美味,唇齿留香。
凌天成一连吃下四五条,才放下筷子,满足道:“真乃美味佳肴!没想到小小逆鱼竟然如此令人神往,让我想起几年前在长江渔船上吃秋刀鱼,现抓现煮,清水一锅,什么调味料都不用。”
“顷刻既熟,可以沾点米醋,或是一点蒜蓉和酱油,用手把脊背上的鱼肉撕下来,放进口中,那种味道……终生难忘!”
胡建民放下筷子,笑道:“刀鱼也算一道名菜,其实仙潭不只是有逆鱼,还有羊肉,也是难能可贵的美食。”
说道这里他忍不住咽了口水,回忆道:“去年有幸去当地,正好是羊肉旺季,整个镇子仿佛浸泡在那种奇妙的膻味之中!”
“去到最出名的百年老店,张一品羊肉,酥而不烂,回味悠长,原本有老饕跟我说过,吃肉的最高境界便是羊肉,开始不以为然,自从那次以后,深信不疑!”
众人哈哈大笑,刘师傅介绍道:“养鱼和养羊其实都一样,全凭那口水!”
“仙潭既然叫这个名字,潭水自然不凡,清澈甘甜,冬暖夏凉,当地所饲养的羊叫湖羊,肉质鲜嫩美味,无论煎炒烹炸,皆是佳肴。”
“东山有滩地,草木肥美,羊群吃的好,喝的爽,肯定身体棒。不光是羊肉和逆鱼,当地还有一道美味,黄鳝!”
“不过既然贵客对长江刀鱼如此难以忘怀,那今天正好,第二道菜就是刀鱼!”
“当真?”凌天成听完神情大振,兴奋道:“哈哈,今天咱们有福气,居然能再次吃到刀鱼!”
闻一鸣笑而不语,就算没有吃过刀鱼,可以听过不少传言。清明节前的刀鱼,因处于长江入海口,淡水与海水的交界处,饵料丰富,肉质鲜嫩。由于产量锐减,物以稀为贵。
网上曝出的长江刀鱼价格令人乍舌,在6000元至1万元不等。2012年举办的长江刀鱼王公益拍卖会上,一条重325克的长江刀鱼王竟拍出了六万的天价。
严四海喝了口茶,缅怀道:“扬子江头雪作涛,纤鳞泼泼形如刀!”
“早年老夫有幸游历长江,时至清明,春江水暖,成群的刀鱼逆流而上。在那桃花如水的季节,江涛如雪,渔船竞帆,归来时船里一片闪闪发光,真有种生机勃发之感!”
刘师傅点点头,无奈道:“贵客所言应该是好多年前,那时候江刀还有不少,现在污染严重,加上名气太大,已经日渐稀少,原本当地渔民捕捉后还能自己吃吃,现在一条动辄几百上千,谁还舍得?”
“如果不是内行,很多人用湖刀鱼冒充江刀鱼,外形差不多,味道也近似,一般人很难分辨。”
说完侍女端上盘子,刘师傅现场拿起一条空运来的新鲜刀鱼,两根指头轻轻捏住鱼头,用筷子夹住脖子,用力一捋,再一抖,整条鱼骨如同变魔术般剃下,雪白鱼肉全部落进盘里。
“好手艺!”
凌天成拍手称快,大叫道:“刘师傅不愧是大厨,当年我在船上吃刀鱼,渔民也不用刀开膛破肚,只用一根筷子从鱼鳃插进去,用力一搅,卷出鱼肠,鱼外形依然完整。”
刘师傅笑道:“江刀特色便是如此,不用去除鳞片,跟逆鱼一样,清蒸或者油炸,加点姜丝、黄酒、少许盐就能调味,隔水清蒸,十分钟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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