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女魃所在的小船北面海域上,五艘九幽国的战船排成了人字形,由北向南行驶,正在执行着巡海任务。
虽说经过一年来的奋战,黄泉海以南各地海域已很少见到北阴水师的战船了,但九幽水师还是没有掉以轻心。
每日的巡海任务,从没有偷懒。
一旦发现北阴水师的战船,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击沉。以保证黄泉海以南海域各地,尽数在九幽国和九幽水师的掌控之下。
此时这支小舰队,为首的旗舰是一艘势雄力大的福船,底尖上阔而首尾高昂的福船,光是柁楼就有三重。
十六面九幽国的彼岸花旗帜分列两排,插在向外拱两舷护板上,正迎着习习的腥臭海风招展不停。
在这艘福船左右,各有两艘铁犁木为板,龙脊为主梁的广船。
自从多年之前,萧石竹拿下共工国后,接受了共工氏族们造船的建议,就开始在九幽国各个沿海城市的海湾中,展开了养蛟龙和蜃龙的行动。
从那以后,九幽国的战船主梁和龙骨,就多是用龙脊制成。使船只更坚固,同时吃水更深,抗御风浪能力得以改善了不少。
这四艘广船虽然不如那艘旗舰高大,但抗御风浪的能力,却不必福船低。
立在福船甲板前端的,正是共渊的长子句弘。这个小子自从上次出征了龟山岛和淮水港后,因为作战勇猛被提拔了。如今的他,已经是九幽国水师中的一员鬼将。
萧石竹到了东夷洲后,也把他调到了东夷洲来,就是要与北阴水师有作战经验的他,来保证南面黄泉海上,不被北阴水师再次控制。同时辅佐青木郡中的林聪,再在山湾中为九幽国扩建出一支水师来。
“句弘将军,我们已经远离海港近六百离了,还要继续往南吗?”他的副将在摇晃着的甲板上,大步向前来到他身边站定后,笑笑道:“再往南,都快到云梦洲东北了。”。
“瞎说,你以为黄泉海就是个三进院子的鬼宅这么大啊。六百里就能到云梦洲了?”说话间,句弘斜了他的副将一眼。
当然,句弘也知道是他的副将在于他玩笑,说归说,却没有半点不爽手下的意思。
“传令,再往南巡海三百里。”顿了一顿,句弘对副将下令到。
那个副将微微行礼间应了一声,再次直腰时,他与身边的句弘都是微微一愣。
在他们舰队前方远处,目光所及之地,有一道灰黑的浓烟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聚而不散越升越高浓烟,很快就在海天之间形成了柱状,极为醒目。
从浓烟的颜色来看,好似是木头烧着后产生的。
二鬼都是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的鬼将了,看到那道浓烟后的下一秒,首先想到的是前方海域是否有船只烧着了?
如果是船只着火,因船上炉灶失火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是遭到了炮击或是火箭射击。
句弘立马还联想到了,前方会不会有北阴水师?想到此,略感不妙的他赶忙对副将急声下令道:“舰队全速向前,飞天军也立马起飞,提前前往浓烟升起之地侦查。”。
“诺。”那个副将不敢怠慢,应声着就立马转身朝柁楼飞奔而去。
不一会后,五艘战舰的左右两侧都伸出了一副副船桨,插入海中。
船桨滑动,水花涟漪相继泛起,转动间扩散出一道道水纹。战船乘风破浪,急驶向前而去。
片刻过后,两个小旗的飞天军已在甲板上集结完毕,全副武装的他们手持火铳,井然有序的冲天而起,又在空中迅速排成了梯形队,先战船一步向着那道浓烟升腾而起处,展翅疾飞而去。
船上严阵以待的炮手和火铳兵,已经在甲板上做好了战斗准备。所有上了炮弹的火炮,被推到了女墙的炮口后,火铳兵们也把迅雷铳在女墙后架起。
就连随舰的空骑兵,也都在甲板是集结完毕,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依旧立在船头的句弘,海风扑面下瞪大双目,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浓烟,右手不由得握紧了悬在腰间的弯刀刀柄。
面色平静的他,实则内心深处已泛起了一丝丝的激动。他迫切地希望,浓烟升腾之处有北阴水师的战舰踪影。
距离浓烟越来越近时,他心潮越是澎湃,徘徊在胸中那一抹激动,更是难以遏制。以至于他握住弯刀刀柄的右手五指,都微微地颤抖着。
不过,很快就有令他稍有失望的消息传来了。
前去侦查的一个飞天军返航回报,前方海域上的浓烟,不过是一艘单桅的小船。至于那道浓烟,也是穿上之鬼弄出来的。而飞天军们也盘问了他们,得知这一船鬼皆为有熊国的亡民。
有熊国的亡国消息,不久前就已传到了东夷洲中,句弘也略有耳闻。不过他还是有所怀疑,生怕是别有用心之鬼借此打入九幽国,于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后再做决定。
随之他又下令船速不减继续前进,朝着浓烟升腾而起之处急驶而去。
半晌过后,当浓烟消散时,他的福船也已来到这艘用不沉木制成的小船前方停住。
先到的飞天军,依旧围在这艘小船上空缓缓盘旋。其他几艘战船也立刻把小船围住。句弘俯身向下看去,俯瞰下方,就见小船甲板上,一个削瘦的青衣女鬼跪在甲板前端,左手高举着一道帛书,右手高举着一枚印绶,环视着四周之际高声喊道:“我乃有熊国前公主女魃,亡国之际受命前往九幽国,有事需亲自面见九幽王。”。
满头银发的她,生着一张芙蓉秀脸,其上秀美无伦的五官间虽尽是疲惫,但却还是掩盖不住她的贵气。
而在她身后跪着的船老大,也手捧一根早已破烂的鬼头节杖,将其高举过了头顶。
句弘定睛细看一番,见那节杖的制式确实是冥界各鬼国专用的使臣节杖,一时间怀疑消退了些许。稍加思索后,句弘对又站到了他身边的副将道:“让他们交出所有的武器,随我返航前往青木郡,交予林聪大人处置。”......
遁神平原上,悬浮在万顷森林上空的穹冥城,依旧立在云端。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自从酆都军占领了此地后,城中各地随处可见之前遁神国的子民们,手脚上带着铁镣,在城中做着各种的苦力。
酆都军们则是手持长鞭立在一旁,一旦看到有鬼动作稍有迟缓,便是不由分说一顿抽打。
数年来,城中鬼民们就没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任由酆都军奴役已然成了一种习以为常之事。
面对酆都军的利箭长刀,他们已经没了反抗的勇气,只剩下日复一日心甘情愿的被奴役。
白云悠悠,苍穹碧蓝。几只形状像狐狸却背生双翅的獙獙,发出如同大雁鸣叫的声音,落在了城中那座高大雄壮的高楼上。
这座遁神王以前所居住的阁楼已重建,比之前更是金碧辉煌。七十二个根雄浑稳健的圆柱拔地而起,撑起了楼中的五层空间。六十个翘角凌空,迎风舒展。每一个翘角上垂下的铜铃,在风中发出一阵阵清脆铃声。
楼下四周立起的幢幡,也在风中摇动不停。
而如今物是人非,楼中已成了屡天老鬼的指挥室。
大楼一层大堂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屡天紧皱着眉头,盯着身前那座东夷洲的沙盘愣愣出神。
许久后,他才抬头举目,看向了站在沙盘另一端的凿齿,略有狐疑地问到:“土伯真的战死了吗?”。
凿齿点头间,粗大的鼻孔中喷吐出一股灼热的热气来:“末将手下的探子回报,凤鸣谷以南战斗极其惨烈,驻扎于谷口的酆都军十有八亡,也亲眼看到了土伯被九幽国的火铳齐射,体魄千疮百孔倒在了血泊之中。”。
屡天长吁一口气,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缓缓闭眼,悠悠感叹道:“九幽国军装备精良,战斗力之强,可陛下居然还让我们与他们殊死一搏,又不给调派幽冥鬼炮,难道要我们用手中刀枪去与敌军肉搏吗?”。
语毕,猛然瞪眼的他从袖中抽出了才收到的圣旨,往身前沙盘上猛摔而去。霎那间那沙盘上的几桌小山,就被这道圣旨砸碎,在尘埃升腾下化为片片土砾。
“怎么了大帅?”凿齿惊愕下,瞥了一眼那道圣旨,急声问到:“陛下的旨意是要我们与九幽国死磕?”。
终于酆都大帝的他,始终不太愿意相信酆都大帝会做出这么昏头昏脑的决定。
“是的。”把头一点的屡天,微微阖眼起来的屡天,脸上闪过一道怒色。而凿齿的眼中,却依旧徘徊着不可思议之色。
他不用去拿过圣旨来打开细看,也知道他们成为了酆都大帝的弃子。从五天前,氐土貉带领着水师的全面撤退,却没有带走在遁神平原上的酆都军与玄帝军,就不难看出来酆都大帝已经不打算再在东夷洲下功夫了。
但酆都大帝又不甘心把东夷洲拱手相让给萧石竹,所以留下了弃子与九幽国玉石俱焚。
只是凿齿忠心太多,哪怕现实就在眼前,他也不愿意去相信这是事实罢了。
看着屡天脸上渐渐浮现的失望,凿齿忽然有些茫然,不知他们接下来倒底是要为谁去战斗和拼命?
沉默许久后,凿齿忽地问到:“大帅,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一问,或许也是对他自己问的。
微微阖眼间沉默许久的屡天,缓缓睁开了双眼。凿齿立马从他的眼中,也看到了一丝淡淡的茫然。
而屡天却没有急于回答他,只是又沉吟了片刻后,终于轻声地道:“我要抗旨!”。语从口出,屡天脸上立刻浮现了坚定之色。
这轻声的回答,在凿齿听来确如五雷轰顶,响彻回荡在他的耳边,余音久久不散。同时一双铜铃般的双眼中,有点点惊惧之色慢慢地浮现而出,瞬间就填满了整个眼眶。
四周凭空突生的阴风,发出声声尖锐地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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