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比敌军更优秀的棋子,展开压倒性的蹂躏——想必那会是一场令观众感到酣畅淋漓的战斗。实际上呢,试过一次就会腻了。毕竟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实际上也就等于提前向观众们剧透结果了,谁还会对已经知道的结果有所期待呢?我说的对吧?小姐们。”
愉悦的语调在会议室里回荡,在那声音的睥睨之下,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更不要说有谁敢插话。
“老实讲,在场的诸位在人类之中都是杰出优秀之士,换做其它时代,你们任何一人想必都能在历史上留下专属于你们的篇章。但是很不幸的,诸位身处这个时代——与在下同处一个时代,就算你们怎么努力,怎么拼上性命想要改变这一切,最后也只会落得一场空,然后一边哀叹着‘早知道不该和这家伙生在同一个时代的!’一边慢慢衰老,慢慢死去。徒留遗憾与悔恨而已。”
可以说这就是人的极限,也可以说是生为人却试图挑战神明之人的宿命。
用蜡和羽毛做出翅膀,飞向太阳之人;
立下无数功绩,创下不朽传说被后人传颂,最终依然死于神明诅咒之人;
欺骗神明,一度连死神都骗过,最终被带往地狱,终日不断将岩石推向山顶,却总在最后一刻岩石滚落,如此周而复始重复徒劳行为之人;
自古以来,挑战神明的人最终都只能在哀叹与悔恨中逝去,从无例外。
“以神的视点来出老千就能胜过神意代行者?天真荒唐也要有个限度,区区的小把戏,怎么可能对我有用?”
“神之视点”——圣路济亚的奇迹。说是以神的视角观察,其实是与周遭之人的意识连接,借助大量意识来协同处理各种资讯情报,构架起精度极高的预测,通过排除其它的未来分歧,实现对自己最有利的未来。这种能力比起预测未来有着更加明确的方向性和目的性,称之为“未来限定”更为贴切。
在洗牌的时候,蕾娅修女正是运用这一能力将牌组洗成确保姬艾尔圣女绝对会赢的顺序,接下来只要按照正常顺序发牌,让圣女冕下实现完美的胜利即可。
正常情况下,确实是会忠实按照剧本演出,但眼前的状况绝不正常,更无法期待原来的剧本还能分毫不差的得到执行。
特别是当李林说出“某句话”,以此为扳机发动某项能力之后,魔法也好,奇迹也好,乃至整个世界都会发生扭曲。从那一刻开始,姬艾尔圣女便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性。接下来正如李林所说,只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碾压。
无聊、无趣,要不是还有精心设置了舞台的压轴大戏,这一出老千争霸赛连闹剧都算不上。
李林感受不到所谓无聊、无趣之类的情感,为了更好的刺激某些人,迫使他们走上舞台,为即将到来的大戏增加一点效果,他戴上了无聊透顶的面具。
“事到如今,诸位是难以置信,还是不敢相信呢?就算是人类的精英,就算赌上性命,就算用上了奇迹,依然赢不了神意代行者。原本就不可能赢,以为有了觉悟,有了可以倚仗的奇迹就能赢了?如果可以,真希望世界有那么轻松呢,至少也能让我品味一下何谓失败和挫折的滋味。真是可惜,真是不甘心呐——”
尖刻的嘲弄就像刀子一样刮过所有人的鼓膜,专属强者的傲慢和冷酷论调剥掉人们的自信和荣耀,留下屈辱的印记。即使有谁想要反驳回去,想要否定那些近乎侮辱的嘲讽揶揄,可只要和那张冷笑的脸孔一对上,所有的话语全都烟消云散,反驳的力气也从身体里被抽走。
任何辩驳在惨败的事实面前都毫无价值,任何勇气在面对李林时都不足以支撑人们坚持。面对不可逾越、人格化、制度化的“不合理”,人们所能做的选择是——
“诚心所愿(Amen)!”
以更甚炮弹,犹如坠落之星般的气势,安徒生神父对准毫无防备,依旧坐在高背椅上谈笑风生的李林冲了过去。
那速度比之前的战斗更快上数倍,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重伤员所能做出的动作,一边撒出键刃,从上方和两侧构筑起包围网,一边抽出新的键刃,对准大约是脑袋位置用力刺出。
——不可能赶得上。
虽然马上就采取了行动想要阻止安徒生神父,罗兰紫色的眸子里只印出了神父高大的背影。
然后。
可能是幻听也说不定。
在被拉伸延长的零点一秒里,一声叹息传进了安徒生和罗兰耳朵里。
“别急着找死啊——”
理解了那句话的瞬间,世界扭曲了。
安徒生眼前的世界极速旋转起来,血液、骨髓、胃液、胆汁、脑髓乃至意识都几乎被离心力甩向身体表面,紧接着地面就出现在了眼前。
轰——
手榴弹炸响一般的轰鸣与烟尘散去,安徒生神父的脑袋深深陷入地板里,身体以半跪姿势蜷成一团,要不是手指间还扣着键刃,看上去简直和叩拜神明的信徒没有任何分别。
“圣基道霍的加护果然非比寻常呐,一般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神父先生却只是脑震荡,真是了不起的防护。不过,说不定就那样死了还比较幸福呢。”
冰冷的目光扫过近在咫尺的锋刃,一张张瞠目结舌的脸孔印上赤红之瞳。
除了少数几位,其余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孔都明白无误的写着“怎么会这样”的蠢话。
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先不说安徒生神父自身足以撞毁小山的冲击,就算是牵制的键刃也有着足以切开装甲列车的力量。
全部攻击,只用几根头发就挡下来了——
用九根伸长的头发缠住、固定上方和左右两侧袭来的键刃,然后以十根头发诱导、扭曲安徒生神父前进的方向。
整个过程都是在电光火石一刹那间完成的,根本不容许应变和防御,就连反应到发生什么的余地都不存在。直到尘埃落地,人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键刃是用来打倒悖逆神明之徒的吧,我可不是背信者,这东西还是留着给你们自己自裁吧。”
发丝一抖,九把键刃落在姬艾尔圣女面前,深深没入桌子。
“按照游戏规则,输的人要接受惩罚,相信小姐你也有心理准备。”
自古以来,游戏的失败者要支付相应的代价,有时是金钱,有时是权力,有时是身体的一部分,有时是生命。
愿赌服输,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的铁则。
“刚才在玩牌的时候,我就在考虑‘施加什么样的惩罚才合适’这个问题。我不是虐待狂,不是魔鬼,不是职业杀手,不是强**,不是放高利贷的。我没兴趣折磨弱者,更不用说蹂躏和折磨女性。你我的身份都不适合太过血腥暴力的惩罚游戏,于是我一直在思考,到底什么样的惩罚才适合你呢?”
如沐春风般的话语听在人们的耳中带来彻骨寒意,人们看着有着黑发少年外形的死神从座椅上起身,高级皮靴在大理石地砖上踩出的声响就像是刑场行刑前的鼓点,伴随着轻快的鼓点,死神走到了圣女的面前。
“自古以来,教会是怎么处理渎神者和为自己雕刻偶像者的?”
轻蔑的声音落下,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犹如少女一般纤细的手缓缓抬起,一点一点逼近面带愠怒和屈辱的姬艾尔——
“既然折磨女性不是你的兴趣爱好,那么也请你停止无聊的恐吓,那不是你这种身份应该做的行为,而是强**的专利。”
持剑插入姬艾尔与李林之间,罗兰朗声说到:
“堂堂神意代行者,不至于做出邪魔外道的下三滥行径吧。”
“……这可真是,有趣的误解和诡辩呢。”
李林静静地盯着眼前的身姿。
“我以神所赋之权限断他们的罪,向他们降下惩罚,为何要被解释成施暴呢?退一万步讲,以待人之道来对待自己——这不正是理所当然的么?如果我严以待人,宽以待己,那么任何一人都可指摘出来。可既然我无论对人对己都很公平,那么要求教会对别人和自己一视同仁,用自己制定的法来惩戒自己的罪,又有哪里不对呢?再退一步,如果失败的不是圣女冕下,而是我,你觉得他们会宽待失败者吗?”
罗兰咬着下嘴唇,沉默了。
李林很正确,并且一直都很正确;
李林没有私心,他一直都很公正;
任谁都无法否定这一点,哪怕再怎么敌视这位神意代行者,唾骂他卑鄙,指责他毫无人性,也没有人说他是一个小人。
更何况,这位神意代行者并不是以权力去惩罚教会,而是以教会自己制定的规则,自己实施的刑法去审判、惩罚教会所犯的罪。
没有谁会质疑和反对其中的合理性,那些曾经遭受教会放逐、迫害的人们更是会为此拍手称快,普罗大众也会认为这是伸张正义和公理。
“因为是女人就可以免罪?因为我是强者,所以这就成了弱肉强食?因为我是亚尔夫海姆的独裁官,所以这是以权谋私?不对哦。如果我不严格对待他们的话,迄今为止我为‘公正’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不公正’。那我就成了和他们一样,只惩罚别人,不惩罚自己的无耻之徒,你觉得那样比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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