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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巩州,烟雨朦胧,即是街道两旁,或清宁小巷,随处可见细枝微颤于风,花儿飘摇而远,静落青石板上,看过往画影,听笑声,声声渐轻。
往年这时,客自八方纷至沓来。异乡抒怀,品茶香,闻花语,各有一番闲情——
风华年景,好不惬意。
如今,行人却是匆匆,谁愿停留片刻?谁还愿驻足,为了那倾尽所有,努力绽放的娇艳欲滴?
原来,是人们失了兴致。
……
即便苏青未曾来过这里,行于其中,心里竟也感到一丝凄凉。花无人顾,曲无人听,小贩的叫卖声,显得格外嘈杂。可以想象以往的光景,放眼望去,与今时相比,难免心生惆怅。
“唉……”
身旁传来一声长叹,苏青深知南荣子允此刻的心情,沉默了片刻后应道:“眼不见为净,你又何苦执意来此,徒增烦恼?”
“治病就治病,哪儿来这么多没用的感慨。”毫不留情的挖苦,如此煞风景的话,得多不识趣之人才说得出口?
可不就是孤城么!
“没人性。”苏青嘟囔道,朝着前方狠狠瞪了一眼,故意没看孤城,摆明了让他自觉一点,自己对号入座。
并非苏青小气,为此生气完全是出于为南荣子允不平。孤城这话分明是针对他,与这般不解风情之人相处这么多年,日以温柔笑对冷面,苏青不免可怜南荣子允,替他感到不值。
得出这个结论,也是有原因的。事情还得从半月前,南荣子允受伤那日说起。
……
“巩州,还去吗?”“去!”苏青考虑到以南荣子允的身体状况,心想巩州多半是去不成的,试着问问,却没料到南荣子允竟回答得如此坚决。
“仅仅是为了赏花,能做到这地步?”几乎没见嘴唇的动作,声音似从寒冰裂缝中升起,仍抱胸直视前方,目空然。
听孤城这么一说,苏青对两人一路上搞的奇奇怪怪的动作,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南荣子允有事瞒着孤城。
不过转念一想,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善意的谎言”,尽管与南荣子允相处时间不长,但苏青完全信任他。因此,她坚信,对与之有着十几年深厚感情的孤城,就算南荣子允瞒着他们在做某些事,也决计不会害孤城。
从这个角度想问题,再看看孤城,俨然给人一种“小娘子闹脾气”的感觉。
“其实,大夫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在巩州有一位朋友,专解奇毒,或许……”
……
或许,便造成了现在的状况。
南荣子允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拾起一朵落花,拿在手中细细看了一会儿,收入袖中。几步跟上来后,便笑道:“花儿,你就看在我是病人的份儿上,别那么苛刻了吧。”
苏青本来还挺期待孤城会作何回答,结果转头看他,却发现他根本没听进去,脸侧向一边,像是走了神。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孤城的目光只朝着一个方向,许久没有移开。
苏青的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终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天信楼。”只听得三个字,又见孤城微眯双眼,样子有些不太友善。于是再仔细找了找,才见着左前方不远处有一楼,楼外一人,在苏青一行人出现在他视野中时,先是神情流露凶恶,不知为何再是一愣,而后,便匆匆没入楼中。
“搞什么!?我们哪里很奇怪吗?”
“天信楼——江湖门派,散布邢国各地,共九十九楼。勿知正邪,楼主行踪隐秘,身份如何,亦不得而知。”苏青知道,南荣子允耐心的解释,是说给她这个“失忆”之人听的。
“哦……”苏青扬调,似懂非懂地点头,或是思量了一番,仍有一问不解,“可那人盯着我们看做什么?”
“这……恐是我们三人衣着太过显眼吧。”这个看似不以为意的笑容之下,显然有几分勉强。
苏青还奇怪南荣子允紧张个什么劲儿,当然是因为她不知,此时孤城亦凝视着南荣子允——目不转睛,半信半疑。
迟迟不语,不妙的气氛愈发浓厚。良久,如同寂夜亮起灯火,南荣子允冁然而笑道:“别磨蹭了,走吧,我们就快到了。”
苏青即刻跟上前去,与南荣子允并肩走了几步,才发觉身旁空落落的,无奈转身对孤城喊道:“走了!盯夫狂魔!”话音未落,只留给孤城两个偷笑的背影,谈笑声隐约飘荡——
“乐心姑娘,这是何意?”
“夸你呢。”
“嗯?”
……
仿佛冰雪融化,浅草萌发。孤城这些日子以来始终僵硬的嘴角,终于扬起弧度,星眸锋芒不见,笑意难掩。
三唱三叹一曲毕,过影不解台上意。朝起暮落醉意添,人已不再是当年。
走过戏楼,看客寥寥无几,苏青与南荣子允竟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如是担心被这萧索感染,再生愁绪。
性子本是大大咧咧,若是看到谁在秋风落叶中漫步,或是倚窗边远望,苏青只有两个字——矫情!可如今,不知是否因为与南荣子允相处的原因,自己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人果真是会变的……
苏青一直处于游离中,就跟着南荣子允走,时而心不在焉的搭上两句话,不知不觉中,沿着曲径至花木深处,已置身一处林间孤院中。
木屋坐落其中,青藤缠绕,桃色相印,落一地晚霞。不似人间,犹如一片世外桃源。
“哇……你朋友就住这儿吗?”苏青原地转了一圈,环视四周,一个城市人,被这避世离尘之地深深吸引。
“看来,他还没回来,我们先进……”“南荣?”
“司奕……你回来啦。”随南荣子允转身,苏青见到了一位“仙人”。
水墨长袍淡雅如画,雪白发带迎风绕青丝。这个人,相貌竟与南荣子允有几分相似,只是丝毫没有那邪魅的气息。他的眉目之间,犹盛开一朵春晓之花。
仙人……若盛白兰……兰花木簪……看着眼前这人,苏青不禁想起了那个送她木簪的男子,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惊人的相似,都令人感到如沐春风,温暖舒心……
“我还以为你今年不会来了。他们……”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逐渐眸中皎月柔光幻化为刀锋,杀气凛然。苏青知道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与南荣子允身上,虽未与其正视,仅仅是在一旁,亦为之所震慑。
“既然如此,那孤城……”苏青心想,他们一行就三人,此人敌意对谁,已然显而易见了。
疑虑重重转向孤城,果然,他眼中怒火跳跃,似要将一切燃烧殆尽。苏青甚至觉得此时的自己在孤城眼里早已幻灭成灰。
来不及开口,霎时一股劲风击面,苏青一把拉过南荣子允顺势旋转急避三步,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抬眼时,云袖划破长空,掌风席卷落叶漫天狂舞,三丈内枝干尽断,十丈外细枝微颤,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然皆未损毫发。
苏青一手挡在南荣子允前面,将他护在自己身后,看这架势,杀气重重,就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敌相见,招招致命。
“得阻止他们,不能任由他们这样打下去。”说着,南荣子允欲走上前去,这一动作把苏青吓得打了个激灵,一嗓子吼住他——“不许去!”
狠狠瞪了一眼怔住的南荣子允,感觉像是在说“你去找死吗!”……而后立刻全神贯注地投入观战中,也不忍就看着南荣子允心急如焚,焦躁不安又无措的样子,便安抚他道:“放心,我会找到机会。”
……
看准时机,苏青腾空而起,蓄力一掌推下,不得法,二人被迫只好收手,飞旋身体躲开,待稳住后,再准备出手,一看中间夹了个苏青,只得作罢。
被苏青这么一闹,孤城更是怒不可遏,厉声道:“让开!”
未尝见过孤城对她露出这般疾言怒色,苏青心里也有些慌,但还是竭力遏制,使自己显得镇定。面向孤城与之对视,丝毫不畏惧那双闪烁着血光的冰眸。良久——
“南荣不让你们打,就不能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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