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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炊烟聊聊,暮色下的旧草棚被柔和的阳光镶了金边,看起来莫名的华贵起来。
李易搅动着破瓦盆里的杂菜粥,随口问道:“这一路上,咱们天上地下山丘湖海能聊的都聊过了,眼看这就要分别了才想起来,我好想从来没问过你到底是贩卖什么折了本啊?”
“我原本是在扬州府开药铺的,全因本地官府打压经营不下去了,想运一批药材到江陵去准备打开销路,没料到折了本钱,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做买卖我是不懂,不过关于经商书中倒是有言: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药材这种东西,可也是有时效的啊。古语有云,百道营生,积财如山,贩物求利,贸迁有无。晓余缺者,才知贵贱。贸然将成药运到千里之外,风险实在太大呀。”
潘阳听得半懂不懂,没言语,李易又继续说道:“春秋时候有一个陶朱公,是古时候最大的一个大商人啊,他曾经编写过一个经商十八忌,书中也有记载啊。”
“哪十八忌?”潘阳问。
“我也记不大清晰,大概就是什么交易要随时,拖延失良机;优劣要细分,混淆耗用大;用人要公平,歪斜托付难……”
潘阳大感好奇,两人触膝夜谈,直至次日清晨,才在草棚外依依惜别,他们身后的官道分开两条岔路,路标上分别指示着“建康府”和“徽州”。
潘阳将俩人共同讨来的几个硬馒头,一些野菜和几个番薯分用破布分为两个包裹装好,将其中一个包裹递给李易,道:“兄弟,从这里我们就只能各自上路了,希望你能够金榜题名。”
李易接过包裹,也拱手道:“患难见真情,也祝你回去之后生意兴隆,我们迟早有再相见之时,告辞!”
潘阳看着李易的背影,也转身向另一条路上走去。
潘阳独自一人,沿路乞讨来到建康府所辖的江宁县时,幸运的遇到了大户施粥,在一个老叫花子的指引下,他来到县上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堂前,果然一群百姓正围着几口大锅在排着队领施舍的粥。
饥肠辘辘的潘阳赶紧拿出破瓦罐,挤了上去。
施粥的场面很大,每口锅前边都有一个家丁,一勺勺的给排着队的乞丐们盛着粥,每口锅的旁边又站着一个挎着篮子的丫环,给每人发两个包子。
轮到潘阳的时候,他看着大锅里雪白而又粘稠的粥,被盛粥家丁大大咧咧的弄洒在地上不少,不知怎么的突然感慨了起来,他想到李易所说的经商十八忌,不由脱口而出:“用度要节俭,滥出血本亏……”
正在给潘阳盛粥的家丁显然也听懂了,斜着眼:“什么,你这个穷叫花子胡说什么?”
“我是说用度要节俭,滥出则血本亏……”
“我呸,真特么晦气。”那个家丁忿然骂道:“我们家小姐订亲,老爷给穷人施舍,你特么在这说什么鬼话……”说着,他抢过身旁那个丫环正递给他的两个包子,用力向潘阳脸上砸去:“拿着包子赶紧滚蛋,要不是家里办喜事,我打死你个臭要饭的。”
潘阳抹了抹脸,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两只包子,他可极需要这些食物。
一旁的丫环走上前来,从篮子中又取出两只干净的包子递给潘阳:“地上的已经脏了,拿着干净的吧!”
潘阳感激地抬起头,接过包子。可从地上捡起的包子,他仍舍不得丢掉,这些天来,别说脏了得包子,馊了的野菜粥在他眼中都是美食。
那个家丁看到还在骂着:“冯霜,你理他做甚?肉包子拿去喂狗,狗还能冲你摇摇尾巴呢。”
冯霜回过头,对家丁说道:“算了,家里有喜事,不要跟人争执了。”
家丁狠狠瞪了潘阳一眼,回到大锅旁继续给排队的乞丐盛粥,那个叫做冯霜的丫鬟又偷偷塞给潘阳两个包子:“你慢点吃,别噎着!”
潘阳感激看着冯霜秀气的小脸,来者不拒地接过包子:“谢谢姑娘!”
冯霜嘻嘻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白的小牙,道:“不用谢,听你口音,倒与这也逃荒的人不同,好像就是附近的人啊。”
“嗯,我离家不远了。”潘阳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说。
“你家是哪里的?”
“扬州!”
“呀,扬州!”晓云说:“我们小姐也要嫁去扬州江渡县,夫家是江渡县知县的公子,我也会跟着去呢。”
“尤坤!”潘阳手中的包子险些掉到地上。
“咦,你认得我家小姐的夫婿?”晓云丫环问。
“不,不认识。”潘阳用衣襟兜着五六个包子,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谢谢冯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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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扬州的潘阳,一进家门就一病不起,好在他本就精通医术,调养了大半个月,才逐渐好转。
大病初愈,潘阳到门可罗雀的医馆看了看,实在提不起精神去管理,索性把自己关在房内,什么人也不想搭理。
这些天里,潘阳脑中不断回想着在泥土中被踩烂得如清散,想到乞讨着去临安赶考的李易,甚至会想到江宁县给他包子的冯家小丫鬟。
几日之后,药铺掌柜的梁通来到潘阳的住所,他推开虚掩的房门,眼见潘阳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发呆,床边还放着乞讨时用的破瓦罐。
“东家,你这是干什么?”老梁说着捧起破瓦罐准备扔出去。
“别动,放下,放下!”潘阳忙制止他。
“这东西留着多晦气!留它干什么?”梁通不解的问。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个破瓦罐就是我的师傅啊。”
“也好,也好,不过东家,咱们吸取够了教训,是不是也该去铺子上去看看,店里的伙计们还等着你给提提气呢啊。”梁通规劝道。
“梁叔,我准备再去一趟江陵。”潘阳突然说。
梁通楞了,他犹豫再三才开口说道:“东家,本来你发话了,做什么都无可无不可,但是,我可得提醒你,眼下生意不好,每月的收入勉强能够支撑伙计们的工钱和铺子里的用度,咱柜上的银子可不多了,再去江陵如果打不通销路……”
“柜上还有多少银子?”潘阳追问。
“散碎银子都算上,不到二百两。”梁通回答。
“那不够啊。”潘阳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觉得丝绸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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