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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上前路未卜,沮丧的沈瑜把更多的精力用在跟梦雪私会上,他几乎泡在扬州城,三、五天才回江渡县一次。就这样秋去冬来,转眼已近年关。
新春佳节将至,扬州城热闹非凡,扬州府衙为了一扫失踪案件带来的阴霾,花大力气组织民夫将街面清扫整洁亮堂,店铺在门口都贴上喜气洋洋的大红招贴,商家们使劲吆喝着,各种久违的稀罕物摆满柜台,刚杀的年猪肉、色彩斑斓的衣裳、巧夺天工的瓷器,各色商品叫人目不暇接。当然卖得最好的,还是炮仗、春联、年画之类的节庆用品。
四海为家的艺人们可不讲究过什么团圆年,新年对他们来说是赚钱的好时机,周边各县的戏班子汇集而来,携带着行装住进了扬州城里的大小客栈,一时间扬州城内一房难求。满大街都是妖媚的女艺人,随意的引诱着路过的男人们。
“记得光顾我们的戏院呀,我的房间里会给你留位置哒。”在寒冷的冬雨里仍然衣着暴露的女子们飞着媚眼,努力的为自己的戏园子做宣传。
番邦来的戏团更是带着各种稀罕物,能让人看清远处的竹筒啊,能将铁器吸引过来的石头啊,林林种种的古怪物件,玩一次只需要一文铜钱;更有的大戏团还带着凶猛的狮子、老虎,在笼子里来回打转,不时烦躁地朝着围观的人群低吼,引起好奇的人们,特别是小孩子的尖叫。
这一切热闹的光景都在提醒着扬州人,每年最期盼的时光就要来了。
对于荷香楼、卿云阁之类的大馆子,春节并不算最好日子,与繁华的街市相比,他们的生意会萧条不少,因为外地来扬州经商的人们都会赶回家乡过年,扬州本地的富人又忙于各色春节的家宴应酬无暇分身,更主要的是,那些外来的卖艺舞娘可没有卖艺不卖身的曾诺,她们根本不介意在演出结束后,将出得起价钱的观众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加演一场。戏服的诱惑和长期练习形成的婀娜身姿,诱惑力要大上许多。
“这群外来的小骚货都有着怪病呢,跟她们睡过的人五脏六腑都会被虫子啃得只剩下一点,比街口小贩馆卖的杂拌毒性还大呢,官府已经贴出告示啦!”荷香楼的老鸨逢人就讲。
沈瑜和梦雪倒是觉得这段日子十分开心,因为荷香楼生意冷淡,老鸨除了抱怨之外,倒也懒得去管梦雪夜不归宿的事了,俩人白天四处游玩,夜里在福寿巷的寓所相拥而眠,度过了几天神仙伴侣似得幸福的日子。
“沈大人,快跟我回县里吧,御史中丞王大人、大理寺少卿洪大人和尤知县正等着大人回去一同审案呐。”一个官差拽住沈瑜的衣袖,急的满头大汗。
沈瑜正挽着梦雪的手逛庙会,接到差人的通知,他心里猛的一惊,自己期盼的消息终于来了!嘴上却假意问道:“御史中丞?这大过年的,什么案子把这么大的官招来了?”
“大人你就别问了,几位大人都在等着你呢,快随我走吧。”
“可我娘子……”沈瑜沉吟。
“去吧,相公,公务要紧,我自己能回家,你就别挂念了。”梦雪听沈瑜说自己是他的娘子,心里乐开了花,不由得像一个真正的贤内助一样大度懂事起来了。
沈瑜风尘仆仆的走进江渡县大堂时,人犯正在台下跪着,三班衙役早已整整齐齐的排列两旁,与往日不同,案台后边摆了四把椅子,一个四十岁上下中年矮胖男子身着紫袍金带居中而坐;右手边是一个俊朗的青年,年龄看起来跟沈瑜不相上下,身上却穿着五品大员的绯色官服;尤知县战战巍巍的坐在矮胖男子的左手边。
“这个就是本县县丞沈瑜了,沈瑜,这位是御史中丞王昕王大人,快施礼!”尤知县指着矮胖男子介绍道。
沈瑜一躬到底,王大人却走上前去拉住沈瑜的手,说道:“免礼,免礼,你前些天办的案子,卷宗我都看了,干得漂亮,这番听闻又有棘手的案件,我特意来听听,也顺便见见你,对了,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洪溪洪大人。”王昕指着右手边的青年。
“不知这御史中丞王大人,和太傅王毅之是个什么关系。”沈瑜心中暗想。
大理寺少卿洪溪微笑着,说道:“既然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审吧,张主簿,说说案情吧。”
“是,大人。”主簿张正举在台下毕恭毕敬的施了个礼,介绍道:“案子发生在大年初一,本县居民赵员外因妻子李氏行为不端,发生争吵,双方厮打中,李氏用擀面杖失手打死了赵员外,赵员外的儿子赵吉闻声赶来,见其父亲倒在地上,欲拉其继母李氏报官,李氏不从,赵吉一怒之下,一拳将李氏打死。如今案犯已经拿到,台下所跪之人,就是赵吉。”
居中而坐的王大人点了点头,问道:“台下之人可是赵吉?”
“小人正是赵吉。”
“你承认亲手杀死了你的继母李氏?”王大人继续问。
“李氏确是小人所杀。”
“案犯已经承认,事实也清楚,尤知县,你看怎么判才好?”王大人说道。
尤知县听到王大人点他的名字,忙站起身,说道:“卑职以为,案犯已经招供,此案也十分明确,杀人偿命,按照大宋刑律,赵吉应当判处斩立决。不知王大人觉得这样妥否?”
不等王大人说话,洪溪冷笑一声,说道:“李氏杀死了赵吉的父亲,赵吉为父报仇,合乎礼法,乃是善举,何罪之有啊?与此案类似的为父报仇案件,从太祖朝至今屡有判例,从未见过有获刑的,尤知县怎可轻言斩首呢?”
尤知县看了看王昕,又看了看洪溪,陪着笑说:“洪大人思维缜密,卑职险些酿成大错啊,赵吉为父报仇,虽法无可恕,但情有可原,本应从轻发落。”
洪溪又是一声冷笑,道:“不过,此案中李氏乃是赵吉的继母,逆子弑母,罪在不赦,按照打宋刑统,不但要偿命,还得是凌迟处死。”
尤知县听洪溪如此一说,已然知道洪溪是在故意戏弄自己,憋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发作,只低着头,不再出声。
王大人沉吟着说道:“这样可就为难了,继母杀死了父亲,儿子又杀死了继母,这儿子既是大逆弑母又是替父报仇,这斩也不是,放也不是,也不能总将这案犯押着呀,总得有个结论啊。”
主簿张正举站上前来,深施一礼,道:“大人,我有一个解决方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说,但说无妨。”
张主簿又施一礼,道:“赵吉弑杀继母,乃是忤逆之罪,应判处凌迟处死;但赵吉为父报仇,是为孝道,忠孝乃我朝立国之本,小人认为在处死赵吉的同时,王大人应立即上书朝廷,下旨表彰赵吉,这样及维护了法纪,又宣扬了孝道,两全其美,岂不善哉?”
王大人听后不露声色,望向洪溪,洪溪道:“张主簿聪明过人,此番想出这个主意,定是有意要将王大人和朝廷陷于不义啊。”
张主簿连忙跪倒在地,道:“卑职忠心可鉴,有何纰漏还请洪大人明示,千万勿要误会了卑职的本意。”
洪溪道:“朝廷颁布旨意表彰赵吉,而赵吉被王大人凌迟处死,我倒想知道,这赵吉杀继母李氏是杀对了还是杀错了,如果杀对了,那朝廷表彰没问题,可王大人却落了个滥杀无辜、胡乱断案的恶名;如果杀李氏杀错了,那么朝廷颁旨给一个罪人,又是想做什么呢?你这两全其美的办法,到底是想坑害王大人还是朝廷呢?”
张主簿吓得面无血色,洪溪也不再理他,对沈瑜说道:“沈瑜,你断案的卷宗,我也调阅了一些,都十分精彩,你说说,今天这案子,你怎么看。”
沈瑜一直在沉默,听到洪溪叫他的名字,才站起身来说道:“几位大人,我想问案犯几个问题。”
王大人点头。
沈瑜问道:“赵吉,李氏是你的继母,不知令尊是何时续弦娶的李氏?”
“是在三年前,大人。”
“也就是说李氏进门的时候你早已成年?”
“是的,大人。”
沈瑜又问:“大年初一案发之时,你见到你父亲时候,他是否已经气绝身亡?”
赵吉答道:“李氏平日也常常与家父争吵厮打,但家丑不可外扬,小人也从来没有声张,这次小人是发现父亲已经气绝,才拽着李氏准备报官的。”
“你一掌打死李氏是如何做到的?”沈瑜问。
“呃…小人自幼习武,眼见父亲被打死,李氏又想要逃脱,一时冲动,才打死了李氏。”赵吉回答。
沈瑜听后点了点头,道:“王大人、洪大人,卑职认为案件已经十分明确了,李氏进门之时,赵吉已成年,李氏对赵吉并无养育之恩;案发之时,赵员外已气绝身亡,赵员外既已身亡,那么李氏与赵家便再无瓜葛,也不再是赵吉的继母,而赵吉打死李氏,只单纯是为父报仇,因此,按照我大宋的礼义传统,赵吉应无罪释放。”
“哈哈哈”王大人大笑着望着洪溪,“怎么样,怎么样?”
洪溪也站起身来,正色道:“沈瑜,经吏部核准,现任命你为大理寺六品司直,十日内到临安府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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