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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阔早晨起来给病中的爷爷做好早饭,服侍完吃过汤药,自己也草草的扒拉着饭食,突然想起了昨天在快活林捡废品时遇到何夫子的事,就顺口对老人说到,“爷爷,昨天何夫子给我相面了。”
“嗯?”老人应了一句,“算出什么了?”旋即心道,我们爷孙俩以捡废品讨生活,自己这几天重感冒,虽然感冒对有钱人算不得什么大病,但此次却差点要了自己的老命,毕竟已是古稀之年,所幸这孩子孝顺,天天早起服侍自己吃药吃饭,出去捡废品之前、再烧上一锅姜茶盛到暖水瓶之中,再放置在自己得床头旁边,这两天自己基本已没有什么症状了,只是病后身体虚耗所致神伤乏力,可是这孩子还是坚持让自己再修养几天,这段时间都是变着法的给自己补充营养,要么一只鸡腿,要么一尾鲜鱼,要是以前还真舍不得吃,现在身体不行,自己不快点好起来,谁来照顾这个孤儿?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虽然每天捡捡废品也能基本维持生活,但真让自己撒手而去,还真是不放心这孩子,自己若是这么‘一走’,这孩子又得孤苦伶仃了,没人管没人问地万一走上邪路怎么办?五年来自从收留了这孩子,自己这个孤寡老人也有了生活的动力,这孩子也把自己当成亲爷爷,自收留了他,每天便跟着自己捡荒,自己哪天身体不得劲出不得门时,这孩子也是照顾自己之余,仍不忘捡废品养家。可是这次病重原来存了半年的一百五十八块钱都拿去买药早花尽了,现在每天的饭食也是靠当天楚天阔捡废品所卖多少而定,算卦?哪来的钱?不行,绝不能让孩子走上歪路!
楚天阔见爷爷陷入沉思,也不再开口,吃过之后把爷孙俩的碗筷收拾起来,洗刷完了,又去把姜茶盛好,然后把暖水瓶放到爷爷床头的桌边,又从兜里掏出三张老人头,递向老人。
“爷爷你先收着”楚天阔道:“我这就出去捡废品了”。
老人刚从沉思中醒来,就见楚天阔递过来三张红红的老人头,分明是三张一百元的老人头!
老人心中大急:“你怎么有钱去相面!这三百块钱又是哪儿来得!孩子,咱们虽然穷,但也算靠自己双手挣的温饱,可不能昧了良心,坑蒙拐骗,去偷去抢!”
老人着急之下语速也顺溜起来,一口气说下来直盯着楚天阔。
楚天阔挠了挠头皮,“爷爷,我记着你的话呢,我还记得你说‘偷盗抢劫别人钱财是要入十八层地狱下油锅的’,我怎么敢不听爷爷的话呀,而且做人有手有脚不能轻易向他人讨钱,张嘴伸手讨钱了,就看低了自己,做人吃饭都得有骨气,我都记得呢,昨天是何夫子主动为我相的面,而且这钱是他主动给我的。”
“什么?!没要钱!”老人大惊,颤颤巍巍的说:“何夫子给你怎么相的面,他,他怎么说?”
“昨天我在快活林捡塑料瓶子,何夫子看到我就说我印堂发黑,非得给我相面,神神叨叨了半天,又说算不出我的命数,便赔给我三百块钱,我不要,他却说,‘今天生意不好,多了也没有了,我何夫子掏出的钱怎么能收回来,你爱给谁给谁、、、、、’我想这是他给的又不是我讨的,也不算不听爷爷的话就收着了,爷爷要不高兴,我一会去还给他好了。”
老人心里一阵难受,自己自然知道这个何夫子,而且不仅仅是知道而已,因为何夫子的父亲便是自己曾经的老丈人,此刻老人犹记得六十年前迎娶何家四小姐时,老丈人肃然对自己说的话‘吴有道,因你我两家世交,虽观你有妨家克妻之像,而性有偏狭,非中吾意,但言不可轻违,礼不可轻废,你父月前欲趁新国未立之前为你和静淑完婚,今把小女交付与你,望你善待之!’当时自己只有十岁,虽然没听懂老丈人说的意思,但本着敬畏之心却也记下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陈年旧事便如潮水般涌向吴有道的脑海。
何夫子原名何敬东,何夫子的爷爷原来是前清秀才,且颇通易理。
原来何家也算是高门大户,富甲一方,军阀混战中家道中落,何秀才便办了个私塾,从二十年代到四十年代虽然是渐兴新式学堂,但原来的达官富商,也有不少守旧之人把孩子送到私塾,人皆称老夫子,原也是尊称,建国后六十岁高龄的老夫子由于累积盛名,便被请在新式学校教书,后因老夫子依然满嘴之乎者也,浅薄之人称老夫子时已有几分不一样的味道,老夫子自感教人之法有殊,两年后便主动赋闲归家。
六十年代初,老夫子的小儿子又产下一子,老来得孙,高兴之余亲自为小孙子起名敬东,自小敬东会说话之时老人便时时教授孙儿,待得小敬东六岁之时,已然也是满嘴之乎者也了,邻居街坊皆称小夫子,多年后小夫子长大了,便成了何夫子,大名反而没几个人记得了。
那年六月一日小敬东的生日时,那天全家上下为小敬东过生日时老夫子听到广播的一篇社论后,又看了看下膝边的小敬东,只沉沉地说了句:“令欲明而行者偏、恐于初道相左,过犹不及也。”当时二十六岁的吴有道只听懂了一半,就吓得心中惶惶不安,而小敬东接下来的话更让大家吃了一惊:“爷爷你印堂发黑了。”何家老三听到就要过去打小敬东,然而老夫子却制止了小儿子,望着小孙子却是平静中带有一丝安慰,良久却是叹了一口气,转而又有一丝遗憾挂上脸庞,“于易东儿悟性非凡,然世不重易,大士皆隐,终是名师难遇,恐你一生于此难成。”老夫子顿了顿又道:“富贵于命,生死由天,小儿不可轻言废德,吾传易理于你恐怕福祸难料,四十岁之前且不可与人看卦相面。”
果不其然,不久后当老人看到几位后生小辈来家里拆了供奉着孔夫子的中堂画,烧掉了自己收罗了一生的书籍,老夫子盛怒之下一口气就没能上来。
大丧之日小敬东看到吴有道,又口出惊人:“姑丈,你心里有鬼。”静淑赶紧上前:“小孩子不许胡说”哪知小敬东皆着说:“姑母,你、、、”刚说了几个字只听得啪的一声小敬东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毕竟是小孩子接着便哇哇大哭起来。
原来是何老三刚好经过,怕儿子再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言语,一怒之下跑过来就给了小敬东一个巴掌。
何静淑看到外甥嚎啕大哭,一边过去抱住小敬东,一边责怪自己得三哥,可是吴有道手里攥满了汗,心里激起千层高浪,丝毫没有听到静淑责怪三哥的话,只有四个字不断在耳畔响起‘你心里有鬼!’
晚上回到家里,吴有道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而何静淑却也是不再言语,两人端坐了半天,何静淑才缓缓而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小孩子瞎说你别多想”,吴有道拭了一下汗水“岳父是年龄大了。”
“是气死的!”何静淑语气骤然转急:“不曾想他老人家一辈子教书育人,行善重诺,到老了反被几个后生小辈欺凌。”两行清泪已然落下,“欺人莫欺心!”
吴有道自十岁迎娶静淑,至今已做了十七年夫妻,从不曾使妻子流泪伤心,忽然不知如何是好,扑通一下跪倒地上:“我混蛋,我对不起你,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和厂里的工友喝酒、喝醉了,聊天时不知道怎么就聊到旧书籍了、旧文化了,一个不小心说了岳丈藏有卜命看相之类的迷信书籍了,谁知道一起吃饭的还有他们的头头杨成武,第二天就派人上门烧书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夫人、、、”。
“即是不小心,今日何必又向我坦白,我知你往日对我的好,我既然知道你害死父亲,又让我怎么原谅于你?”何静淑泪水一刻不停的流下。
四十九日后的一个晚上,吴有道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身边静淑和儿子都消失了,何家吴家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他们母子的下落,最后只在大运河旁边发现了何静淑的一只鞋子,报警后,打捞了一天也没有发现尸体。
事情出来后,何老三想起那天小敬东说的半句话,又结结实实的打了小敬东一顿,并严厉告诫他遵守老夫子的话。
吴有道自此一蹶不振,连续三个月房门不出,老父高堂受不得孙子儿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见儿子如此折磨自己,终于双双一病不起,吴有道这才出来照顾双亲,可是百哀莫大于心死,不久二老双双而去。
老人出殡时,吴有道哭的几近断气,磕头磕的晕过去几回,从那刻起,吴有道暗暗发誓,余生只做好事,不再做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以弥补自己所犯的过错。
为老人守孝四十九日后,吴有道怀揣了一把刀子,趁着晚上就摸到了杨成武的家里,杨成武原名杨二蛋,本来是一个‘二流子’,无父无母,无家无业,只有三间平房还是新政府分的,原来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因参加运动积极被提拔成一方负责人,遂改名杨成武,当吴有道把刀子架到他脖子上,杨成武直下的尿了裤子,一个劲的求饶,吴有道本来想跟他同归于尽的,而听到杨成武求饶声中夹杂着的一个信息,此次运动竟然有人专门组织进行推波助澜,而杨成武就是被人收拢然后加以重用的。
吴有道闻言道:“组织的人是谁,都有什么人!”
杨成武求饶道:“兄弟刀子轻点,我只知道联系我的代号苍狼,他只能联系我而我却不能联系他,每当有新任务时,他都是后半夜两点来找我,那么黑又不让我点灯,我也不认得他呀,但是每当我任务完成后,他第二次都会给我带来奖金,而且专区的人也有表彰下来,你也就认命吧,他们专区都有人,你就算杀了我,也找不到他们,而且也会赔上你一条性命不是,而且嫂子只是不见踪影,说不定被人从河里救走了呢。”
‘被人救走了?’吴有道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定是被人就走了!一定是!’
杨成武见吴有道陷入沉思,脸上忽喜忽忧,赶紧趁热打铁,“兄弟,快找嫂子去吧,别再耽搁了,别再让别人拐走了”
吴有道脸上一寒,”谁拐我媳妇我杀了他”,说着手上刀子一划,杨成武吓得一低头,终究是慢了一步,半只耳朵被割了下来,直疼的冒汗,却硬是没敢吱声,只是从此便多了个外号‘半只耳’。
吴有道也不管他,嘴里念叨着‘静淑’就跑了出去。
这一去就是四十年!从南京到北京大运河两岸的各个村子城镇市区,吴有道花了四十年去找静淑他们娘俩,却还是始终没有找到,直到五年前看到年仅八岁的楚天阔,又拖着老迈的双腿帮他去找了一年父母后,终因年老跑不动了,才又带着楚天阔回到济州老家。
想到此处吴有道干涸的双眼也流出了一滴泪水,唉,‘老了,脑袋不灵光了,想什么都得半天,何夫子每次说人印堂发黑,那人就会有大劫,这可怎么是好?
楚天阔见老人回过神来,却是黯然神伤,也不敢言语,以为爷爷怪自己随便要人钱财而生气呢。
正想收了‘老人头’一会去还给何夫子,而老人却是用右手接过了‘老人头’,接着交给了左手,然后递给了楚天阔,“何夫子的钱我也算能受的,孩子你拿去”。
楚天阔一愣赶紧接了过来,猜着爷爷还得有话要讲,就静静得等老人开口。
“你拿着这钱去菜市场,遇到卖生灵的就买下来,然后去放生了吧,虽然临时抱佛脚,但上天必有好生之德,希望能换的天道的怜悯,然后你再去找何夫子就说吴有道请他救你一命。爷爷还希望你能给我送终呢。”说着老人又落下泪来。
楚天阔虽然不相信何夫子的话,但见爷爷这么说,只得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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