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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地陷
清晨的苏州，虽然没有傍晚那么纷扰，但依旧是车水马龙。
刘国强洗过脸就对客厅里的刘薇薇问道：“姐，咱哥呢？”
“今天早上没看见他，好像还没起来吧。你也知道昨天他忙了一天，又睡的晚。你就别叫他了，让他再睡一会儿，今天还的出去站活儿呢”。刘薇薇在厨房里做着早餐，对刘国强回答道。
“要我说，他就在我那里干就行了，用得着那么累吗？”刘国强说道。
“那还不是为你好，你还没结婚呢，就往里面塞人，让你老丈人怎么看你呢？”刘薇薇说。
“切，那里面还有我一半的股份呢，结婚以后那还不都是我的，他有没有儿子。再说了，我哥又不是外人，进来又不是吃闲饭的，咱哥是劳动拿钱”。刘国强不屑地说。
“咱哥是不会同意的，你就别操那心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刘薇薇给兄弟一个白眼。
“我现在不是已经改了吗，你们就不能说点我的好”。刘国强抱怨道。
“想让我们夸你，那以后你就别办那么多不靠谱的事儿”。刘薇薇对自己的这个兄弟实在没话说，也许是从小把他惯坏了，现在是吃喝嫖赌，样样不缺。母亲为此都被气病了，他总算不再折腾了，不过这二年倒是收心不少，能够安心工作了，让他们也省了不少心，等他结婚以后或许就能安下心来了。
想想大哥也挺不容易的，这些年家里家外那样能少了他，但母亲的问题上他还真使不上力，过完年就出去了，年底才回家一趟，虽说没少给母亲寄钱，但也不能弥补亲情上的空虚。
自己想把母亲接来，但她说什么也不来，自己还带着孩子，只能抽空回家看一下，也帮不上多大忙。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了，有些事想帮也帮不上。弄不好还会让人家说闲话的。
“我管他同不同意，反正我给他留一份工资，以前是他养活我们一家，现在我有能力了，该反过来了”。刘国强说道。
“行，那我这也给他留一份”。刘薇薇说道，既然帮不上忙，那就多出一点钱，也算是自己的心意。
“就你那小旅馆，还是算了吧”。刘国强很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的小旅馆怎么了，照样能养活人。你是不知道，小时候咱哥对我有多亲，小时候我们吃的每颗糖都是他节省出来的。当初他第一次卖冰棍儿的时候，差一点掉到深沟里去，还不是为了我们。他宁愿回家喝凉水，都不舍得吃一根冰棍，虽然当时很辛苦，但是我们在一起很幸福，哪像现在，一年到底见不到几回面，弄得亲人之间也象陌生人一样”。
“这些我怎么都不记得了，算了，反正我对你所说的感觉不深。还是自由万岁，你都不知道在咱妈身边，有多压抑，一天到晚就听她在你身边唠叨了，不许弄这个，不许干那个，说的我头都大了”。
“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刘薇薇对这个弟弟还真是没办法，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虽说是兄弟，但和儿子差不多，要让自己真打他一顿自己好真下不去手。
再说了，他人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横加干涉只会引起姐弟之间的误会，只要他不办太离谱的事自己还是有他去得好。
“我还是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至少不用听咱妈唠叨了”。刘国强无所谓地说。
“行了，别贫了，去叫咱哥吃饭去”。刘薇薇从厨房里出来，拍打了弟弟一下，对他的没心没肺还真是无奈。“好咧”。刘国强来到刘自强的房门前。
“啪啪啪，哥起床了”。
“啪啪啪，哥快点起床了，吃早饭了”。
又过了一会儿，见里面毫无动静。刘国强就感觉有些不对，转身对刘薇薇喊道：“姐，你还有房门的钥匙吗，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儿？”
“你等会儿，我给你拿去”。刘薇薇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说着就要转身。
“算了，大不了换一把锁”。说着刘国强抬脚就向门踹去。
“咣当”。门一被踹开，刘国强就冲了进去。
“哥，你怎么了。哥，哥，你醒醒。姐，快来看看咱哥”。刘国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刘薇薇进到屋里，看到刘自强已经变色的脸庞，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一点儿摔到地上。就听耳边飘着刘国强的声音说：“姐，你别晕呐，快打手机叫救护车，快点儿。哥，哥，你醒一醒”。
刘薇薇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忙了半天才把手机拨出去。
“哥，哥，刘自强死了”。傅云的妹妹从门外进来，神色紧张地说道。
“噗”。傅云被妹妹的话吓了一大跳，嘴里的茶水都喷出去老远，瞪了一眼他妹妹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胡说八道什么。你乱开什么玩笑，正月十五我们还不在一起喝酒的吗，你吓唬谁呢？”傅云训瞪着妹妹斥道。
“哥,我真没骗你，就在刚才国强打来的电话”。
“那兰姨知道吗？”傅云看着妹妹认真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是真的了叹了口气问道。
“我这还没说呢，这不是给你商量的吗，兰姨她那么大年纪了，谁知道告诉她以后她人能不能挺得住。再说了，她现在不是正和咱爸准备以后的事儿的吗，我都不自到该怎么说”。
“那你就别说。这该死的老天爷，你咋就不长眼呐，就不能让好人享点福吗”。傅云揉了揉自己的鬓角，对这件事如何向兰姨交代真的很头大。
“那这事可瞒不了多久，她儿子没了这事儿跟本就瞒不住，也瞒不了多久我们还是要早作打算”。
“瞒的一时算一时，实在不行就让国强来说，希望她老人家能挺过这一关，在这之前，你可别说漏嘴了”。傅云再次交代自己这个大嘴巴的妹妹。
“知道了”傅云的妹妹有气无力的回答说。
农历的正月二十，野外寒风料峭。冷风吹过坟头，带起一层新的泥土撒向空中。
兰草站在坟前，默默地望着前方。茫然的无神的眼睛，虽然酸涩但没有一丝眼泪，不是她不想哭，只是她已经无泪可流。老天爷，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老天爷要如此惩罚他。
寒风吹过，凌乱的发髻泛着灰白，没有一丝光泽，曾经明亮的双眼已经浑浊，虽然无神，但还有一丝期待，和无限的回忆。
“妈，你已经站了半天了，我们回家吧。天都要黑了，您要注意点身体”。刘国强劝着已经很久都没有开口的母亲。
“嫂子，你也节哀吧。我哥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不是吗。今天在我哥坟前我把话放下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我哥养活了我二十多年，现在他走了，但我还在，你们以后的生活我来照顾。我侄儿点以后就由我来管，我供他到成人，供他上学，共同吃喝。每月我和我姐再分别给你五百块钱，我好妈的地也有你种着粮食都归你，你要是不想种租给别人也行，只要你把孩子们养育成人就行了”。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刘薇薇搀着哭得泣不成声地嫂子走在前面。刘国强在后面拽扶着无言的母亲，往家里走去。身后寒风吹过深绿色的麦苗，发出刷刷的声音，枯萎的干草和漫天乱舞的纸张，给这世间增加了一丝萧瑟。
生活就像一个轮回，眨眼间就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刘自强媳妇觉得，这一刻自己就像二十年前的婆婆一样。对自己的未来生活看不到一丝光芒，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暗淡。
刘自强还在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感觉过一丝满足和幸福。只有在自己失去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曾经是多么的幸福，生活是多么的甜蜜。
以前不管他离自己有多远，只要自己一个电话他都会回来看自己。给自己带来好吃的，带回来好的穿。自己就是觉得不满足。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再来哄自己来开心了，虽然每个月有一千块钱的生活费，自己的一切都不是问题，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满足的生活，但对正值青春年华的她来说，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现在每天除了对着冷冰冰的墙壁发呆，再也找不到一丝让她能提起兴趣的事，刹那间好像世间只有她一个人似的。生活没有一丝激情，没有一丝期待，仿佛一切都麻木了一般。
天山南疆。
遥望那辽阔的天际，头顶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新鲜的空气从你的身体里流进流出，洗涤着你那烦恼的思绪和郁闷的心胸，瞬间整个人好想被透析了一样。让你情不自禁地发出愉快的欢呼和吼叫，就像换了一个自己。
天空下一望无际，开放着像雪一样白的棉花，铺满你的视野。偶尔，会有一辆车或者几个来往的人，来带动你疲劳的视线。
自强媳妇站起身来直了直，她那已经有些麻木的臃肿的腰，然后又掂了掂身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衣服。这一刻，她终于亲身体验到了钱难挣，屎难吃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心中不住地抱怨自己：“你说你放着好好的福不享，跑到新疆来受这些罪，真是吃饱了撑着。现在的自己是多么怀念那些优越的生活呀，要不是为了面子自己早就回家了”。
天终于要黑了，自强媳妇坐在回工作点儿的车上，心中还是充满的迷茫，难道自己还要走婆婆的老路，一辈子守着两个孩子到老不成。看着身边有说有笑的人，感觉自己会让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哎，怎么样，还习惯吗？”身边一个同村的妇女向她问道。
“嗯，还行吧”。自强媳妇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反正身体是自己的，可千万别累着。要说这人吧，天生都是贱骨头，无论什么事习惯了以后就行了”。
“嗯”。自强媳妇还是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哎，你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没想过再找一个”。那人问道。
“说什么呢，哪有那么容易。唉，我现在总算知道我婆婆当时的心情了，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再说了我现在还有两个孩子，就算想找也不容易啊”。自强媳妇无力地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找的，这世上还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吗。你要真想找，我给你说一个”。妇女见自强媳妇有意动的意思，就趁热打铁的说：“女人嘛，就应该给自己找个靠山，家里每个男人怎么行。像你婆婆那样的人世间已经很少了，再说了那也是时代造成的原因，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像她一辈子守寡不成。
现在的时代，女人守寡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怎么样，考虑一下。唉，其实你也认识，就是刘宏涛吗。他媳妇也跑了两年多了，到现在不还拖着吗，他不是也有一个孩子吗，你们凑合着过呗，虽说不会太有钱，但他们兄弟多起码不会被人欺负吧”。
自强媳妇心里一阵意动，但嘴里说：“以后再说吧，我先考虑考虑”。
“那行，你就先考虑考虑，不过我可跟你说，凡事要赶紧别到时候你同意了，人家已经找到人啦，那可就只能干瞪眼儿了”。妇女苦口婆心的说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晓晓看见对方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什么事情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就没有想过给你男人上个坟”。老乡说道。
“人都死了，还上啥坟，再说了，我一个人去心里毛毛的，所以还是算了吧”。晓晓说道。
“难道你就没有给你男人上过坟，头七，三七，五七，百日”。老乡问她的同时也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心中暗忖道；‘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冷血，连自己男人的坟都不去上，还真是没想到，平时看上去蛮通情达理的人竟然能够办出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凉薄了。
“不是，就是和他妈一起去过两次，后来就没去了”。晓晓似乎也感到了老乡异样的眼光，变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是吧，你男人才去世几天，你真的没去过，那你来新疆，你的女儿怎么办？她现在才两岁吧，你把她托付给谁了，你婆婆？”老乡问道。“不是，我把她放在我姐姐家了”。晓晓说道。
“你的心可真够狠的，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亲生女儿，才两岁大你就把他推付给旁人，你难道就不担心，这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你就不怕孩子想妈妈”。老乡说道。
“哟，兰草回来了”。刚从城里回来的兰草经过站门，众人都热情的和她打招呼道。
“哦，你们都闲了”。兰草也纷纷回应道。
“哎，她今儿回来是给自强上坟的，今儿是十月初一”。【这里指的是阴历，也就是农历】
“她儿媳妇不在家？”路人问道。
“七八月间都摘花走了，哪儿还在家里，她在家也从来没遇上过坟，她还不让他儿子去上坟”。
“真的假的”大部分人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五七那日，我正在他家，我可是亲耳听见的”。
“那要她干嘛，早知道她是这种人，早就和她离婚了，男人结婚不都是图有人给自己做个伴吗，死了有人给自己烧点香，她啥都不弄，要她干嘛”。有人愤愤不平的说道。
“她这个人还特别小气，你上她家吃口水都是难的，为此她两旁的邻居都不和她打交道了”。
“现在咱村差不多每家都有一口井，一家人一天能吃多少水，和她用一口井都不行，如果不是看在自强的面子上那两家早就和她打起来了”。
“她的为人真的不怎么地，和她婆婆比起来差得远了”。
“娘，我听说你有住院了，我刚从新疆摘棉花回来就来看你了”。自强媳妇提着礼物走进病房，对着病床上的母亲说道。
然后又接着像病房里的父亲和姐姐介绍道：“这个是我刚处的对象，也不是外人，是根发叔家的老二，你也都认识”。
“伯父伯母好，听说伯母不舒服，我也跟着晓晓来看看您，我这边也正和晓晓处对象呢，今天过来也听听您的意见”。刘宏涛对儿病床上的老妇就是一礼。
“好，好，坐下里再说”。老妇人也对刘宏涛客气地点点头。
晓晓妈心里暗喜道：“这次我女儿算是找了个好靠山，以后再也用不着别人在欺负咱们了。听说这个老刘家人很多，在这附近也算是有名的，以后就算有人问起来我老婆子脸上也算是有光了”。
晓晓的大姐趁着晓晓上厕所的时候也跟了出来，在走廊里就拉着妹妹的手问：“晓晓，你真打算嫁给刘宏涛了？”
“这还有假的吗，过了年我们已领证就成，也不用办宴席了，对你们大家说下就行，不然别人会说闲话的”。晓晓回答说。
“你还知道别人会说闲话呀，那你就这么急着嫁过去，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刘自强都死了快一年了，你还想我为他守寡一辈子不成？”晓晓没好气地说。
“那你也得等自强周年以后再说吧，离正月二十也就一个多月，你就不能再等等”。
“这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早晚的事也不差那两天”。
晓晓的大姐看着妹妹坚定的神情，最后只能叹口气说：“算了，你已经决定的事我也不再说什么了，就那样吧，你们领证的事就别和我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作为姐姐，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好自为之吧”。
“我知道了，这都快到中午了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也顺便说一下我和宏涛以后的事情，你也帮我出出主意”。晓晓拉着大姐的手央求道，看到姐姐点头以后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而晓晓的大姐则是一脸忧愁。
傍晚，晓晓扶着已经喝的如一滩烂泥般的刘宏涛踉踉跄跄，艰难地往家里走去。就看见站在自家门口双手提着礼物的兰草，就喝道：“死老太婆，你不会过来帮个忙呀，像个门神一样”。
“我，我提着东西呢”。兰草弱弱的说道。“你不会把它放在地上”晓晓没好气地说道。
“哦”。兰草慢腾腾的把东西放到了地上，过来搭把手。
“宏涛，醒醒，我们到家了，宏涛，醒醒呀”。晓晓关切地问。
“嗯，到家了，我去找个厕所”。刘宏涛迷迷糊糊地说道。
“扑通”刘宏涛站立不稳，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
“宏涛，宏涛，你怎么样，死老太婆，你不会过来搭把手吗？”
兰草好不容易帮忙把刘宏涛扶到床上，就听自己的儿媳妇说：“行了，没事儿了，你走吧”。
“我还没见到我孙子呐”。兰草慢吞吞地说着。
“你孙子现在不在家，以后会教他见你见的”。说着就把兰草推出了门外。
看着紧闭的大门，兰草喃喃地说道：“这是我儿子的家，我儿子会回来的”。
“宏涛，宏涛醒醒来喝口水”。晓晓端着杯茶，来到卧室对床上的刘宏涛说。
“嗯，好了，好了。嗯，刚才我好像记得自强他妈来了，人呢。还有就是，我好像还记得好想把她的衣服尿湿了，对吧”。刘宏涛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说道。
“那个死老太婆啊，被我赶出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见她就烦。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她还不是惦记她孙子吗，都那么大年纪了，又有神经病，你也别做的太过分了，会让人家说闲话的”。刘宏涛说道。
“算了，我们别说她了，还是看看她又送什么好吃的了。一会儿给你儿子留着”。刘自强媳妇把兰草留下的包裹拿过来一看，笑嘻嘻地说道：“呵呵，这老太婆还真是大方，火腿肠，鸡蛋糕，饼干。还有衣服，唉，宏涛你饿不饿，反正吃了也没关系，以后她还会送来的”。
“呵呵呵呵......”。
兰草站在路口，听着传出老远的笑声，又回头望了一眼说：“我儿子快回来了。明天是腊八节，我儿子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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