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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登基后一个多月,洛阳方面的李靖和秦琼处理好洛阳方面的事情,顺路礼送郁射回京述职,回到京城当日,李世民让百官偕同出城迎接李靖和秦琼,当晚设宴为两元帅庆功,宴毕,李世民留下李靖道:“朕与你相交日久,在军中数你功劳最大,可这次朝廷册封却没有你,你知道为何?”
李靖笑道:“臣向不揣摩上意,只知道恪尽职守。至于官衔之大小,臣也向不以为然,只知侍主以衷,则为臣之心矣。”
李世民道:“我大唐不乏统兵之将才,可统雄兵之帅才不多,今朕调秦琼回京任左武卫大将军,岭南守军便归你管辖,朕想便在你原来安州都督衔上兼加岭南行军大使吧,你看可行?”
李靖笑道:“臣只知尊旨忠心侍主,没有可行不可行的。”
李世民亦笑道:“太上皇在位时,曾打算让你任兵部尚书一职,你便推三托四的,那时朕就知道你不想在京中供职,其实这次朕也是想随你愿罢了,不过朕心里惦记着你们这些功臣的,这次册封朕也是有偏心的,这不便让你弟李客师任了左右军将军之职了。”李靖笑道:“俺弟蠢才一个,他能当好这将军?”
李世民亦笑道:“当不好,慢慢学嘛。”当夜,李靖深知李世民十分器重于他,自是心里感激,只不说罢了,与李世民说话至深夜,方回自家府中。
第二天,李世民单独宴请了郁射,郁射一脸惭色,李世民道:“你便和颉利同住于长安街的一间大院里,平时长安城中随便走动,不受限制,所需之物,自有人为你们调理,无须忧虑,便在我大唐住上三年五载,也好看看我大唐是怎样一个国度,将来要回国,我们自然礼送阁下回国的。”
郁射自是千恩万谢听了安置不说。
却说那屈突通一身无官闲在家里也有一个多月了,闲得心里发慌,只一任把脾气发泄在那群妻妾身上,屈突通倒不是个性情暴躁之人,心里不好受,才这也看不顺眼那也看不顺眼,一天到晚只在那群妻妾身上挑不是罢了。
屈府在长安城中算是豪门,一座大宅院象小皇宫似的,屈突通这些天闲的慌,坐是坐不住的,他是武行出身,不嗜文事,书房也只是摆设,字倒是懂得些,可一读书便头疼,这么闲搁在家里,不看书,不写字,那时间怎个消磨?
他那几个妻妾也知他是个活宝,以往上朝公干,回家便会变法儿寻欢作乐的。他的几个孩子都放外任不住家里,结发妻子早年去了,后续的那几个年轻妻妾便又充孩子,又当妈眯的也想着法儿哄他乐。
可这些天屈突通那里乐得起来,头脑了总想着这皇上乍就把他忘了,挪了他兵部尚书的大位置,总该给他个小位置,就是朝官当不成了,也该放个外任当个地方官什么的也行呀!
可圣上就啥意思也没有,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圣上呢?想来想去,似乎又没啥地方得罪过圣上。
一个多月来,这屈突通夜夜都睡不安稳,偶尔还梦中惊醒了,回想那梦中之事又模糊纷乱没个头绪,只觉黏糊糊的沁得一身冷汗。
这人之祸福宠辱,志得掩难,无非心之受用罢了,心之豁达,知天塌下来非人可避也,天地周旋,运变转折,应其自然,则无阻滞于心之事,焉有想不通之理?若耿耿于怀,患得患失,则思之事有如万千无绪乱麻,理完这一头又乱了那一头,思繁想像以至于狂,则惶惶不可终日矣!
这屈突通一月下来竟神情恍惚,目光呆滞,本来早是花白了的头发,一时间竟见得发根全白了。
那妻妾看得便是心痛,看那前半月整天发脾气,倒都心里忍受着,后半月竟不多说话,更多时间呆呆的不言语,这妻妾便心里恐惧,心想,莫不是痴呆了?
便强拉硬曳的扶屈突通在院中这里走走,那里走走,或让侍女唱曲跳舞,侍男装猴作耍的为他找乐,可屈突通那样儿仍是痴痴的,目光仍是恍惚呆滞。
几个妻妾想着或许垂钓能让他专了心来,不去胡思乱想,遂用竹椅抬了他到池边,坐着小木凳垂钓。那时以是隆冬季节,大多数鱼儿在这寒冷季节不愿吃钓,却有一种名叫“纳锥”的尖嘴无鳞鱼类吃钓。
这屈突通宅院宽阔,院中池沼方圆也有数长,旁着假山石岸曲折迂回,虽是冬季,水面却幽暗深邃。屈突通和几个家丁坐在池岸的石阶上,家丁在院中墙根泥地里挖来蚯蚓作饵,小心穿好鱼钩,放了石罅嶙峋的迟边深水处,这是“纳锥”鱼出没地方。
看着浮泡悠闲的在水面轻波里轻轻荡漾着,便把鱼鞭送了屈突通手里。
在一旁偷偷看着屈突通神情是否专注了。那屈突通手里拿着鱼鞭,眼睛盯住那荡漾的浮泡,也想专注着垂钓了,他觉得这一个多月来根本无法平静下心来。
即使强抑制着不想这些事了,但只要不是难得的睡眠状态,便无法不想问题,有时整夜的失眠,便整夜的想,白天眼光光的也整天的想,脑子像进了水或塞满棉花,感觉软软的,懵懵的,眼睛闭起来又想睁开,睁开来又愣愣的看得啥物都是朦胧不大清楚。
屈突通觉得他要无可救药的了,也想啥都不想的,只无法做得到。
这回他忽的觉得他必是这两个地方得罪了李世民,这便是玄武门事变当天他和大们臣在垂拱殿,他竟没有意识到这场政变来得那么快,甚至没有帮上李世民一把忙。
再者就是太上皇寿诞那晚他的表现了,有一点流露出不情愿让出兵部尚书这位置的意味,他想,一定是李世民看出他的委屈心思来了。
帝皇之心最容不下有二心的臣属的,自己的这些小节的过失是不是就被认为有了二心的呢?
可屈突通又想,自己有些想法也不过情绪使然,自己何曾有过二心呢?大凡人在失意之时,便有许多的疑虑,或是疑神疑鬼,或是患得患失。心事愈多,其疑虑愈重,疑虑愈重,则失意之念愈加。
比之得意之人,其心态一如升天之快慰,一如下地狱之痛楚,正所谓得意之人尽想好事,失意之人尽想倒霉之事。
若介于两者之间,得意之时,而不为之得意,失意之时亦不为之失意,正所谓宠辱皆忘之人,岂不快哉!大凡人之得意忘形,或思之荒诞怪异,皆心态之使然也!
屈突通手执钓鞭,瞳瞳乎却漠视浮泡,慭慭乎却心猿意马,池中绿波里那浮泡抖动了几下,“呼”的沉没了,倒是屈突通身边的下人眼快,叫道:“大人,那泡没了。”
那屈突通一时醒悟,仓促间站起,用力收鞭。许是那鱼儿咬钓也进了深水中石罅,屈突通一收鞭,鱼钩倒没钩住鱼儿,却钩住了石缝,那钓鞭只一回弹,也不多着力,屈突通却未站稳,只一趑趄,便“扑通”一声,竟掉进池里了。
那时屈突通掉进了池中,不意间便呛了十来口池水,那下人看见主人落水,正吓的手足无措,岸上的几个妻妾急急的叫:“快,快,大人不会水———”
那几个下人才醒悟了,看那屈突通呼哧呼哧像头大肥猪般倒没全沉没,也顾不了解衣脱鞋的,纷纷跳入池中捞那屈突通。
那屈突通上了岸来时,湿淋淋的如落水之犬,却已是眼翻唇紫,想这隆冬天气,又呛了一肚子冷水,只浑身上下抖瑟的筛糠似的,打了几个喷嚏,倒也回过了神来,虽感刺骨寒冷,却反倒觉得神清气爽了,正想朝那几个下人发火,却听得岸上家丁飞传圣旨来了。
屈突通想道:“皇上记起俺来了!”遂“腾”的心里一热,竟忘了寒冷,湿漉漉的快步上了石阶,一边惊喜叫道:“咱快接圣旨,快接圣旨!”
那时传旨太监已尾随传话家丁来到了池边,见屈突通那般模样,又看看池边湿漉漉的石阶小凳和池中浮着的鱼鞭,便知了个究竟,遂忍俊不禁“哈哈”笑弯了腰。屈突通忽觉自身落汤鸡般失了大礼,尴尬呼传更衣,那几个妻妾才醒悟了,扶了那屈突通踉跄回了寝间作速换了官服出厅来侯旨。
传旨太监折转假山甬道,过了几道游廊,走前院进了大厅。片刻,那屈突通一边系着腰带和妻妾家丁出来跪迎。
宣旨太监遂展旨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屈突通为陕东道行台左仆射,镇守洛阳,敕令务于翌年二月二十日前到任。钦此!”
屈突通遂领着家人叩谢隆恩,恭敬接旨站了起来。传旨太监在太师椅一旁坐下,遂有侍人端茶来。
传旨太监接了茶,只喝一口便放了茶杯道:“屈老可是皇上宠臣呀!你看这一身便兼着两个要职,官阶可与首辅大臣平起平坐,这古今为臣有如此殊荣者能有几人?”
屈突通满脸堆笑道:“请公公转告皇上,臣当为皇上尽忠,这些天便备着起程赴任便是。”
那传旨太监听了,也不多逗留,遂起身复皇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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