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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戎感知到府门口的汹涌杀气后，对李锦交代了几句便起身走出了后院的凉亭。
而李锦听闻季戎说有强敌来犯，并且将亲身赶去一探究竟时后神色忽然沉寂，似陷入了迷茫之境，对季戎何时离去可能都不知晓。
一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抻开，一名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手握长剑，在飘飘扬扬的雪花中修习武诀，可眉眼之间尽是不耐烦的神情，本是灵动轻巧的用剑之术却在他的手中却宛如在与谁人置气一般，用得沉重之极，完全本末倒置。
“剑这样用，已算是违背了它的本质了。”一直在关注着少年练剑的男子忍不住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就算用对了剑，可没有用得着它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少年动作也不停顿，似乎对这名男子时不时地出现来督促自己早已习惯。
持剑的手臂挥舞间似乎更为用力，簌簌声大作，只是再无章法可言。
“这些年来，我始终教你尽心修武，却不曾让你面对真正的生死存亡，没能让你知道修武所为的是什么，但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法做任何改变。”
“算了，既然你志不在此，那我如何相迫也是没有用处，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再修武给我看了，免得辱没了手中的剑，还降了武者的荣誉。”
眼神漠然地说了这几句话后，那男子便提步走出了手中仍旧握着长剑的少年修武的宅院。
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言语还没有反应过来，虽然自己很是期待那男子这样说，可如今终于忽然得偿所愿，却懵懂间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是的，那情景中的少年便是小时候的李锦，而那名比现在年轻俊朗许多的男子毫无疑问地就是李寂了。
那时的场面从不曾被他遗忘，反而随着逐渐长大而愈发深刻。
他在李寂的羽翼下安然无恙地庇护着长大，他李家还是玉凉城三大家族之一，安定的生活让当初年少的他不知道辛劳修武是为了什么。
此时站在亭中的青年看着季戎去的方向，似乎寻觅着他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在那里有他的族人，有他多年前曾一直迫他修武的父亲。
他也想拔出长剑像着季戎一样，能过做个少年侠客，不求欺压于别人头顶之上，只求能够保护自己的族人，不使他们遭受苦难，不使他们身临险境。
此刻胸腔中被伤痛和无力填充着的他终于醒悟，修武的另一个含义叫做守护。
其实李寂的天赋不错，虽然没有季戎这样出众，但在和他同样的年纪时也是炼骨上境的少年高手，算得上是玉凉城中佼佼者。
但自从李寂纵容他不必修武之后，本就对这没有丝毫兴趣的他投身自以为颇有利处商道，因为他不知再多的财富，没有实力去守护也只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而此时处于尴尬年纪的他又哪里还有时光回到过去，去让自己的父亲督促自己修武，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
但还是不自禁地从怀里的乾坤袋中取出平日来作为装潢之用的长剑，剑长三尺，通体凉白银亮，在这春末时节宛如一抹不曾消融寒冰。
“现在的我还能改变什么呢？”
李锦垂首看着茶盏中渐渐冰冷的茶水，眼中挣扎之色也无法遮掩。
这句话似是自怨自艾地质问自己，但他知道身后的女子一定会接上这句话，不会让它遗落在时间的长河里。
“哥哥，其实爹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等着你可以不再逃避，直面自己，寻找到自己修武的价值。”
李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双手垂在袖子里，直面看着眼前这人的背影，声音有些激动地说。
“当局者迷，爹爹在你的身上投下了多少心血，这李家上上下下的人哪个不看得透亮，你也不用装作不知晓。他不年轻了，这族中的人总要有人来镇服。就算哥哥实力不济，无法改变什么，可只要站在爹的身旁与他一起承担，我想就足够了。”
见自己的哥哥依旧没什么动作，李衣不禁再次说道。
“连你都看明白了，作为哥哥的我怎会不懂呢？”李锦没有转身，突然低声地说。
并着两指，缓缓擦过剑身，本就雪白的剑面似乎明亮了几分。同时李锦心中一直淤塞的心结也终于在李衣情真意切的言语中逐渐消融。
在先前已经明白修武的真意的他只是在犹豫自己这点微末修为是否能为父亲劫难之时，李衣的话让他如醍醐灌顶，陡然清醒。
“父亲是在乎我的，他固然希望我能在这个时候挽狂澜之既倒，虽然以我的实力要做到那样确实为难，但此时的我能站出来贡献一份力量不也是好的么，管它究竟结果如何。”
想到这里，侧过头来，深深看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妹妹一眼，李锦提起长剑，头也不回地沿着季戎去的方向走去。
目睹着自己的哥哥身形渐行渐远，逐渐消逝在破晓的寒风中，李衣才不禁松了口气，将之前令自己紧张到极点的气氛驱散，毕竟李锦能重新捡起修武的信心，一直以来几乎都是自己和父亲最大的希望。
“只是不知眼前这一关要如何挺得过，只希望爹爹的办法能周全妥当吧，不过有季戎在身边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想起季戎前几日与小巷中那名黑衣男子的交手，她心中陡然升起一缕缕名叫作希望的寄托。
……
此时的城主府的大殿内，身着宽松叠云袍，漆黑长发用玉冠高束的宁怀玉正眯着眼看着自东方缓缓脱身而出的朝霞，侧身有些不耐地问向身旁的下属。
“现在怎么样了？”
那下属自然猜得到他问的是什么，于是毫不迟疑地回答着：“唐傀已经带了人围住了李家，两方人马正在对峙，还未交手。”
“大人，我们先前不是暗示过唐傀，只要他不是闹得太过分，我们就不会多管么？”那下属深感疑惑地问道。
他不太明白为何宁怀玉会整理行装，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难道他不知现在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城主府的动静。此时外出，也只能是为了那件事。
其实自从那日试探季戎回来后，宁怀玉便差遣他打探关于季戎的所有情报。是以隐隐猜到多半是季戎的身上有什么值得这位大人关注的地方才会如此，因为季戎此刻就在李家的府里住着。不过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他，并没有问得太深，那样对他没有好处。
毕竟哪个上位者都不希望自己的属下太过聪明，那样的话自己时刻将处于被人惦记之中。
青年人脸上应有的光彩将宁怀玉衬托得更加脱俗，但此时的他心思可没有在那些外在的事物上。想到那天与自己较上了几招的少年和他手中那把剑，他都不禁心脏直砰砰响。
能用得上那中间的人固然不是平凡的人，要么有的大机缘者，要么身份颇为不俗。其实还真就让他猜对了，季戎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后者。
理了理衣襟上几乎微不可见的褶皱，他亦是迎着清冷的朔风向外走去，那名下属牢牢地一语不发地跟在身后。
一腹的疑问也都埋在心里，因为他早晚会知道自己的大人究竟作何想法，那就是看大人处理这件事时的立场。
若是偏于唐傀，那自然是季戎还没达到令他满意的地步，反之。
青年的的脸庞上绽放着莫名的光彩，平静内敛的眸光中隐隐有着期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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