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微寒,赤岚山上。
在霞光的照射下,山坡显得愈发葱茏,呈现出一片溟濛的雾气。
阴云低垂、遮挡住夕阳。灰白色的石阶绵延着山体攀爬而上,为这郊外的山色更添了几分凝重幽深。
这里并不是什么景区,而是千龙港最大的一处公墓。只见一众黑衣男子正熙熙攘攘地聚集在公墓前,放眼望去足有四五十人。
当头的一个,立在人群之外,时不时用焦急的目光扫一眼山下的石阶和远处的市区,他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似乎没有那个人的到来,他是不敢独自离开的。
他点上一支烟,背后黑压压的人群则站得更加规矩,静默无声。
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男人深吸一口烟、赶忙回过头来,只见七八个人陆陆续续自山下走了上来,同样都是一袭黑衣,气势却与自己的人马大不相同。
在初秋仅存的大片绿荫间,这几人好似觅食出动的狼群,周身的气焰足以压倒四下的一切。
领头那人的脸上,隐隐约约地透出层层杀气,更多的则是浓厚的风霜味道。
深灰色风衣、被晚风吹得扬起的黑发。豺狼一般的眼神有些蔑视、有些叹息,又有些肃杀,像这寂静山谷间的两团乌云。
见到此人,等待的人群里响起了零零星星的议论声,他们都不曾想到,来的人竟会是他。
中兴龙头的“头马”(龙头老大身边最勇猛的一个),靠打地下黑拳发家,以“狠”字著称的东苑话事人——合胜。
合胜带着几个手下走上前来,一直在等待他的花鳄紧忙招呼了一句:“胜哥。”
见那男人目不斜视,排众而出,径直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对着墓碑伫立下来,开口叹道:“麒光大哥和我讲过,他说大嫂生前最喜欢安静,所以把她葬在了这里。你带这么多人上来,不怕脏了这片净土?”
不难看出,这两人是特地赶来给这位死去的“大嫂”上坟的,至于他们所说的“麒光”到底是什么人,此时还不得而知。
花鳄听了他的话不禁一愣,自己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讲求凡事唯利是图,哪里考虑得了这样细心周到?赶忙哑声解释道:“胜哥,最近外面风声这么紧,每天都有几百人想要你我的命,不多带些兄弟,恐怕出不了几天,我就该躺在这里了。”
合胜背对花鳄,起身笑道:“小心点是好。不过你别忘了,明天就是谈判的日子,现今的环境(指情况)不比从前,不是光靠人多就能解决的。”
花鳄道:“麒光大哥人在国外,叔父那边又不知道是什么态度。明天是谈,是打,这个色子我们拿来玩,能担得起后果吗?依我看,不如看看他们手里都有什么好牌。”
所谓叔父,指的是社团内老一辈的江湖人,这些人打打杀杀了一辈子,年岁大了索性退居幕后,为社团出谋划策,通常都是些老谋深算之人。
他们一方面手里拿着社团的好处,另一方面也承担起辅佐后辈的重任。很多重大的事情,都要征求这些叔父的同意才能去做。如若违背了老一辈的意思、触犯到他们的利益,说不定还要招来杀身之祸。
合胜笑道:“七老八十的人还能有什么好牌?放心,我都已经打好招呼了,睿叔明天会过来主持局面。到时候我们再多备些“草料”,龙城的人想玩多大就玩多大。”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花鳄称赞道。
所谓草料指的是双方谈判时埋伏在周边的刀手,一旦谈不拢或是面临人身威胁,随时可以动用这支伏兵,以备不虞。
花鳄深吸一口烟,问道:“我听说他们那边最近来了一个叫楚渊的人。上次我叫人放火,就是让他给搅了局。这个人,胜哥可清楚是什么来历?”
合胜道:“我跟大哥这么久了,怎么会不知道。做掉陈松的楚渊嘛!他只是徒有虚名罢了,虚张声势。到时候万一擦枪走火,随便安排两个人就能办了他。”
“那就好!”花鳄大喜道,“既然这样,明天就把他交给我的人,保证把他盯紧了。”
合胜抬起头,只见山顶上天色渐晚,对花鳄嘱咐道:“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抓紧给大嫂上一炷香,就尽早散了吧。晚上带上你的兄弟好好耍一耍,明天和龙城谈判的事,决不能有闪失!”
花鳄笑道:“胜哥,我办事你一向知道。等过了明晚,我们把条五那废人给赎回来,这件事就算翻过篇了。以后的事,我们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
西都广场金融街旁,张虎正独自一人来回踱步,只等约定时间的来临。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的心底是忐忑不安的。
望着路灯下拉长的影子,他的目光已不再像之前一样空洞,而是多了几分焦躁。
他预感到,自己经受的浑浑噩噩的苦日子,似乎终于要熬到头了。他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但他莫名地感到他要等的人,值得自己信任,或许会给自己带来转机。
这样想着,张虎终于明白,自己心底的仇恨只是暂时地深埋,却从没有一天真正地放下。
晚间十点整,教堂旁的钟鼓楼准确地奏响了低沉浑厚的钟声,余音袅袅、回荡在空场之上,而张虎要等的人这时也如约现身了。
楚渊扬起手打了个招呼,说道:“张虎兄弟,让你久等了!我是龙城帮四二六楚渊,你叫我渊子就得了。”
“楚渊?”张虎不认识这个名字,但“龙城帮”这三个字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既然是龙城帮的人,又是红棍,难道对方也是大炮派来除掉自己的刀手不成?想到这里,张虎看向楚渊的一举一动,不自觉地提高了警惕。
谁知楚渊却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五年前,公司为了保护这附近的生意,要我们兄弟几个伏击清竹帮的陈松,给他们点教训。那会我年少气盛,事情赶到那里,一时错手要了他的命,激恼了整个清竹帮,我也只好出国避难。”
张虎不语,楚渊继续道:“我听说我走之后,清竹帮为了给陈松报仇,和尹骏哥开了几场大战,结果没能占到半点便宜,所以才打起了崇昌的主意,砸了你父母的工厂,伤了不少平民。我一直在问我自己,你父母的死到底是不是因我而起,我始终觉得有愧于兄弟你。前几天在几个大底口中听说了你的事,知道你现在的日子难捱,所以这才约你出来,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张虎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也用不着说这些。我出来混过饭吃,也知道道理不是你这样的讲法,你为了自己的饭碗宰了陈松,陈松的走狗想要你的命,这都是应该的。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和我没关系。你不宰他,他就宰了你,你不办掉他,上面也不会放过你。我父母的死怪不着你,你硬要这样讲,那就是你牵强附会、自作多情了。”
这次换楚渊无言以对。他本以为对方会大肆发泄、把一切的事都推到自己头上,想不到张虎竟是这般讲道理之人。
张虎叹道:“龙城帮在崇昌根本没有屏障,崇昌这个区也是陈炎东登基之后才搞出来的,被扫只是早晚。但我爸妈不是出来行的,总不该要了他们的一双命!”
楚渊不禁钦佩道:“怪不得他们都说你张虎是条汉子。兄弟!不如我帮你一把、和你交个朋友怎么样?”
张虎感到眼前这个人并不像是坏人,但要完全信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便推辞道:“我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帮?况且交朋友也要看是交哪一种的。”
当下,楚渊将自己的想法统统说了出来。
十分钟后,只见张虎神色怔然,缓缓问道:“渊哥……你为什么要帮我?”
楚渊真诚地笑道:“如果我也被人害成这样了,你听说了,肯定也会帮我。”
原来那日火拼砖瓦巷、生擒条五后,他从名叫“大鹏”的大底口中得知了张虎、飞镖、大炮、小婷这些故事,决心要替张虎出一口恶气。
初来西都的楚渊,自己的事尚且没有料理安稳,为何又前来插手张虎的往日恩怨?
只因这江湖中,除去不变的名利外,还有一样东西亘古常在——对他人理解、同情的仗义之情。
但见夜色深沉的广场旁,张虎的脸上一时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下期提要:
#中兴帮银护法合胜组织谈判,甫一开始两派白纸扇便对起洪门诗词来,充满江湖味道!
#短促的声响过后,楚渊一把推翻了桌子,尹骏勃然大怒!
#谈判现场场面大乱,究竟是怎么回事?
精彩内容,尽在江湖味十足的下期:《血溅孔雀阁》!
注:张虎虽骁勇善战,却只是一名四九,四九的存亡大多数情况很难惊动到话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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