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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的人,是个白胡子老头。方才那语声很年轻,风如溪没想到,来的会是个老人。他穿着一件灰不溜秋已无从分辨颜色的旧袍,手里并没拿兵刃,胡子长长垂下,轻轻随风飘动,脸色红润,白须雪发,圆溜溜的双目,乌黑晱亮,脸上笑起来还像小姑娘般带着酒窝,所以看起来和善亲切。
云尊慠与古叶弦对望一眼,眼色闪烁,心中已有底,昆仑双子韦松生与鹤玉奎稍为变色,鹤玉奎低声喃喃道:“出身蜀山的‘千幻童叟’何三开?这个老怪物……”
白须老翁负着手,悠悠闲闲迈步走了过来,那神态,对比现场弓弦般紧绷的气氛,完全是两个意境,并笑吟吟道:“是啊,我这个何老怪物也来了。”
鹤玉奎此时已神色复常态,上下冷利地望了对方一眼,淡然道:“你也是来看风景的?”
何三开竟神色不动,呵呵笑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有好的景色,大家都来看看亦无妨。”
“看来天麒山就快变成风景胜地了……”鹤玉奎脸孔蓦然一沉,冷冷地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来意,爽快的挑明了,还在这儿打什么趣,逗什么乐。”
何三开捻了捻白须,点头笑:“小子,我们大家的来意,还用得着挑明么?你用最笨的那根脑筋想都可以想到,还啰啰嗦嗦的问个啥。”
鹤玉奎的面色慢慢涨红,手按剑柄:“今年的谭君会提早了,却也是这么热闹。”
“参不参与谭君会无关紧要,咱只想进入那浮生塔去瞅瞅。”何三开眼光在众人身上溜了大圈,叹口气:“我只当我老人家是今年来得最早的一个,没成想……个个都精明得很,居然都知道今年天门早开,看来又清净不得了,喂哎!小叶子!”
他“小叶子”是在叫古叶弦,竟与古叶弦是熟人。
古叶弦笑着招呼了声:“何老前辈。”随之深有共鸣地叹着气,“我也以为我们是来得最早的,没成想……大昆仑二位高手仁兄,早就在这儿候着了。”
何三开的注意力,从古叶弦转移到了云尊慠身上,啧啧地发声:“这位兄弟风采照人,一看就非凡俗之辈,小叶子,是你朋友?”
“是我师弟云谌。”古叶弦微笑了笑。
鹤玉奎冷哼了声道:“你以为我们兄弟是最早的么?湖边还有一位,我觉得她才是最早到的……瑶池派的‘雪影兰芳’泠荟雪。”
古叶弦去斜望师弟云尊慠一眼,笑而不语,云尊慠的脸色,已有些不自然。
旁边风如溪,听得泠荟雪三个字,心头怦然跳动,暗想:“泠荟雪?怎么是她?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见到她。好啊,就让我见识见识,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向东南不远,正是蜃影湖的地点,蜃影湖的名字虽不寻常,但这片湖水,看来却无特别奇异之处。波光粼粼,碧水清冽,水上却杳杳迷蒙如幻,似笼了一层薄薄的綃纱。远处水上空,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舞盘旋,轻盈点缀,湖边竟然还有丝丝柳枝拂动,或许并不是柳树,只是近似于柳树的植物。
这片湖水,最多看来就是神秘了些,此外无异,与凡尘中的名湖景色没多大区别。
湖岸五十多步外的所在,有座状廓奇特又宽广的麟纹青檐凸伏似小山的斜顶亭台,名曰“清峦亭”。
云尊慠见到这亭台之奇形,目色一亮,说:“到底之前没来过,我还以为清峦亭很远,原来在湖边不远。”
宽广的亭台处,有清晰的人影,还不止一个。
古叶弦笑道:“你以为……你只怕还以为见不着泠丫头呢,没成想她倒来得最早!”
云尊慠道:“她来了倒不奇怪,我一点都不奇怪。”
古叶弦:“嗯,你是不奇怪,你只是有点吃惊而已。”
云尊慠道:“我也不吃惊,一点都不吃惊。”
古叶弦似发怔地看着对方。
云尊慠淡淡道:“我只是有点头疼而已。”
亭中的影子并不止一个,除了泠荟雪外,还有别人,他们越行越近,当然也将亭内的情形看得越清楚。
除了泠荟雪,还有个青年男子,衣风落落洒然,未带任何兵器,手里拿了柄玉骨小扇。他摇扇的姿态,实在是有点装潇洒的感觉,他面孔本像文弱书生,眉清目秀,只不过鼻子稍带鹰钩,有时又令他看起来沁出隐隐约约的阴鸷之意。
何三开已大笑着招呼道:“雪丫头,天门才开未久,你也来得太快了吧,居然都已到了清峦亭,我几乎怀疑你是早前就从天门的门缝里钻进来了,不是才进来的。”
古叶弦、云尊慠等人行在最后,古叶弦在他旁边悄声道:“比这个何老怪物还让你头疼?”
云尊慠笑道:“只一个何老怪的话,难不住我……”
除了年青男子,亭内此外竟然还有个老婆婆,站在他侧面,走近才看到。
老婆婆看样子也都七八十岁了,比何三开似乎还老,同样是满头白发,光洁的银丝,攒成了个发髻,脸上保养得不错,但皱纹还是比何三开脸上的多些,双眼圆溜溜、亮晶晶的,闪着精灵古怪之气——这双眼睛看起来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与其余部分不太搭调。
老婆婆身上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裳,像少女一般爱俏,神态也灵动俏皮得很,充满了生气与活力,完全不像上了年纪的人,除了她那张脸。
云尊慠见到她,呆怔半晌,叹了口气,转望古叶弦,苦笑道:“不过如果同时遇见两个老怪物,那就真的是比较头疼了……”
古叶弦亦有些吃惊,喃喃地道:“怎么这个老太婆也来了,妙极妙极,今天来得人还真齐全。金竹顽妪碰上千幻童叟,这下可好玩了,你担心被他们的嘴斗吵到头疼?”
他们三人走得慢,走在最后,风如溪旁听得好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好玩?这个老婆婆又是什么来头。”
古叶弦道:“她原出身于瑶池,后脱离其派,自行闯荡,名叫金竹艳,绰号金竹顽妪,金竹是她的名字又暗喻她的兵器,顽是顽皮之顽,意思是说这位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但仍然跟小孩子般顽皮活泛。一个老怪物遇到另一个老怪物,你说好不好玩?”
风如溪听着他们的议聊,点点头,其实她对金竹婆婆并无兴趣,她的兴趣在于泠荟雪。
走得近些,她终于看清了亭子中的泠荟雪。
果然不出她所料,泠荟雪穿一身雪白色轻衣,就算站在那里不动,也显出几许灵曼、几许飘逸,仙气暗萦。只是与风如溪想象中不同,泠荟雪的气质,并没有雪那么清冷,甚至是阳光的,她净澈的双瞳之中,洋溢着明媚的光泽,让人看了温暖而舒服,说不出的适意。
她不像冬天的雪,却像是冬天的阳,冷中的极暖,给人予无穷希望,除了明媚,还透出一种融合贯穿了洒脱与坚毅感的柔美,形成奇异迷人的吸引力,这种味道在女子身上很是少见,风如溪几乎看呆了。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应该是个极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为什么云尊慠会对她头疼呢?她之前私心深处,隐隐希望见到的泠荟雪,是个讨人嫌的女子,结果真见其人,却似截然相反,自暴自弃地心想:“风如溪,你还是死心吧……”
泠荟雪见得何三开,娇声一笑,“何老前辈,别拿我打趣了,我可没那么神通。我在天麒山的南边等了多时,才等到天门瞬开一刻,所以成为最先入山的人,也不出奇啊。”
何三开本还想继续与她谈笑,转目已见到金竹艳,眉头大皱,童颜似的脸上,气色已不太好看了。
韦松生及鹤玉奎只知泠荟雪入山,此时陡然见着金竹艳与另外的青年男子,凭空多添了二人,甚至还不知是何时来的、从哪条路来的,惊愕又不爽。
众人其实都抱着同样的心思,赶早不赶迟,以为自己是赶得最早的人,没曾想见如今现身天麒山的高手竟越来越多,惊讶意外之际,失望及郁闷的情绪,更是免不了。
只不过,有些人情绪化得比较明显,有些人则是深藏不露,声色不动。
风如溪除了郁闷泠荟雪这件事,当然还对眼前形势十分担忧,各地各派的高手纷涌出动,云尊慠能否对付得了,如果他无法办到,自己拿到奇仁丹的可能性就不存在。
阻碍太多,也太大,她唯一的指望是云尊慠。
金竹艳瞅了一眼何三开,同样是大皱眉头,喃喃说道:“这个老灾星,真是老而不死,怎么年年都赶来凑热闹?”
她低声自语,却又故意让别人听见。
何三开立时瞪了眼珠子,瞪向对方,冷笑道:“若论年老,好像你比我更老啊,论凑热闹的劲头,你也一分不差,你是八百年没照过镜子么?完全忘了自己是什么德性,老刁婆!”
金竹艳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有在说你么?自己抢着来认,认为别人骂的那个一定是你,哎哟,你老人家真是太和善可亲了。”
何三开直吹胡子,忍着怒气道:“在场的人除了你我,还有哪个更老么,你骂了就骂了,偏又不敢承认,实在太欠光明坦荡啊,姓金的。”
金竹艳道:“喔、哦,你终于承认自己老了?你千幻童叟,不是一直当自己和童子似的?我还以为你只有六七岁呢。”
亭外的风如溪,听得好笑,忍不住凑近云尊慠问:“我们要不要过去……”
云尊慠笑说:“听说这二位见面,吹胡子斗嘴,捋袖子打架,那都是平常事,别人也管不了。”
风如溪道:“我不说管,但大家不能这样耗下去吧,是不是该尽快找浮生塔的入口?”
云尊慠眼光一挑,往浩瀚的湖水远处望去。
蜃影湖是很大,水域宽广,湖心还远,远处粼澈的波光中,似有似无见到物影的存在。
但他们看不清那具体的形状,到底是不是浮生塔。风如溪亦极目张望:“我看那个影子,定是浮生塔,我们渡水过去,就能靠近它了!”
云尊慠气色沉凝:“只有破译天机的人,才能找到入口,否则,就算有一万个人乘船去水上寻找,直到水尽头,也接近不了它,看见的,永远都只是那个朦胧的影子。”
风如溪听得倒吸冷气,“啊……”
古叶弦接话道:“这是参与谭君会的人早都已尝试过的事,年年都有人不甘心的去尝试,却没一个人能寻得突破,其余死心的人,就不去试了,乖乖守在天机石旁参研其秘。”
风如溪缓缓将那口冷气呼出:“天机石是什么,上边又有些啥秘密?”
古叶弦故作神秘之色,道:“咳,天机不可泄漏,先等等吧,到时你就知道了……其实是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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