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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的第一场雪,在飘着歌声的天空中纷纷扬扬的撒下来。今年的雪似乎比10年前的第一场雪来的更迟一些,天气预报早就说虹城会下雪,这一报就报了数十天,数十天之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蜂拥而来。推开橱窗,咖啡店外已经薄薄积下一层银霜,路人的脚印大大小小印在上面。
“我还是想去宗州找她,你能不能把她的地址告诉我?”沈括坐在我对面,我们已经僵持了一个小时。
“这个我不能做主,不是我不想帮你,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如果我私自给你地址,事后我怎么收场?她既然不想告诉你她住哪,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者,你亲自去问她。”
“就是她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才来求你的。你难道不担心她吗?她万一在宗州出什么事怎么办?这马上都两个月了,她即不上网又不发微博,每次打电话总是匆匆忙忙说不到几句就挂了,我真的很担心她。她回去这么久,和你联系过吗?你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他这么一说,事情好像就真的很严重。没错,舒玥蓉回去之后,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QQ也不在线,微博也不更新,难道真的如沈括猜测的一样:她在那边出事了?
“要不我先打电话问问她,等我元旦调休一天,我回宗州去看看,你在这边等我消息。”
“我和你一起去宗州。”
“不行,我还不知道舒玥蓉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回去,给我们家人看见到时候反而难说。你放心,万一真的有事,我一定告诉你,到时候你再去也不迟。这两天你先等等,顺便你自己问问她,说不定她明天就会告诉你她的地址。”我安慰完沈括,自己心里反而乱乱的。这些天我净跟着舒庄、杨元其他们凑热闹,连打电话问问舒玥蓉都忘了。还说什么自己当她是妹妹,我这样的人还能给她当哥哥?转念一想,不对呀!我每次和我妈通话都听我妈说舒玥蓉挺好,没发生任何事情,所以我才没联系舒玥蓉,难不成是我想得太多?
为了确保舒玥蓉过的是不是真的很好,沈括一出门,我立刻拨通她的号码。一连打过去3遍都无人接听,我的心开始恐慌,惴惴不安的我又拨通一遍,还是无人接听。看着手机上那一串数字,心跳到不能控制,我满脑子都在想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生病?还是又离家出走?生病还好,有人照顾就问题不大,要是又离家出走,她没来我这,能去哪里?我还在猜想,手机突然一震,吓我一跳。
“高翠兰。”手指迅速划过屏幕,我一声大喊,咖啡店里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我,可我无暇顾及他们。
“干什么?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怎么才接我电话?”
“我手机在穿上,刚刚在浴室洗澡没听见。”
“你这些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在宗州还好吗?”电话那边迟疑半晌,我能感觉到,她的确是有事。“说话呀!”
“我很好。”
我不相信她说的话,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过得很好,但这一直都是她说的,和我有时看到的不一样。“那你为什么不上网,也不发微博?”
“觉得没意思。”她说这句话,更加证明她有事,以前手机不离手的人,现在居然说对上网没意思,这丫头一定藏着秘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刚刚沈括来找我,说你都不怎么和他联系,你们怎么回事?他问我要你的地址,我给他吗?”
没想到她对我说的话反应这么激烈,立刻分贝高出3倍,我的耳朵也差点被她叫到失聪。“你要是敢告诉他,我就跟你绝交。”
“那他一直问我怎么办?”
“你自己看着办。我还有事,挂了。”
今年元旦,我一定要回去,我要搞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人不多,高柜开两个窗口服务,我又被章行喊过去站大堂。现在我已经习惯这份工作,站大堂也好,省的每天下班前还要数凭证、打号、盘库、封箱子。
我站在大厅里忙忙碌碌,不停地被喊过来喊过去,舒庄也是一样。人来人往中,有一位年迈的身影,慢慢走进来。舒庄连忙上前替她开门,笑脸相迎。一看就知道她们已经很熟悉。
舒庄一边拉开玻璃门,一边一只手已经伸到她手边,老人很高兴地握住她的手,跟她一起走进来,按舒庄的步伐一点一点靠近椅子,由舒庄扶着坐下。
“外面太冷了,您怎么还跑出来!”这完全不是质疑的语气,我听着舒庄说的话,倒有点像呵责她的意思。
老人家很快活的说:“我没事出来走走,最近腿又不好了,老是疼。今天暖和,出来逛逛。”
“腿怎么搞的?风湿吗?”舒庄弯下身子,很关切地轻轻触碰她的腿。
“恩,严重了,疼得我有时候都走不了路。”老人家说的很轻松,可能她也怕舒庄难过,可我分明不经意间的一个回头,看见舒庄正落寞的垂头不语。她是一个很敏感的女生,我常常发现,她会因为一些无关重要的小事而耿耿于怀。原先,我以为她是小肚鸡肠,这一刻,她不曾言语的难过让我另有一番体会,或许她是性情中人。现在社会中这种人实在太少,所以才会让我误会的吧!
“您要注意啊!”舒庄正与老人说话间,一个客户跑来询问业务,她们被迫打断谈话。老人家很通情达理的挥挥手:“你去忙,我自己坐坐。”她依旧还是笑着的,很快乐。
老人的笑容很祥和,我想到她的子女,再过几天就是元旦,是不是因为他的子女们将要回家,所以她才这么快乐!想到过几天就是元旦,我立刻跑去找章行说想要调一天休回宗州。
章行拿着手机望着我,那无辜的眼神让人厌恶。她倒好,自己天天坐在理财室里玩手机,想起来了就出来晃几下,本是她的工作现在全由我一人承担,老天不公啊!
“章行,我想元旦连续休两天行不行,我可以前面一次休上班,后面调到一起休。”
“啊!你也要连续休息?不知道行不行哎,因为尚秋爽昨天也说她要元旦连着休,要不到时候我再看看人够不够,人够你就休息。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同学从国外回宗州,喊我过去。”
“噢,那我到时候算算人数再定好吧。”
“谢谢章行。”我抛下一句不冷不热的结束语,抽身回到大堂,心里很不爽。不经意间,我再次看见那位老人,她很安详的坐在那里,看人群来来回回、看舒庄前前后后不停歇的脚步。
看到她,我不由想起未来四十年后的我会是怎样?在养老院?还是同她一样,一个人寂寞的想要走到银行来消磨时光。当我沉浸在幻想的未来之中越陷越深时,是夏师傅的一句口头禅把我拉回现实。
“你去问银行人。”夏师傅永无止境,不断重复这句话,于他而言,任何时候、任何对象,只要有这句话,就可以保他平安一生。
“你好!”我主动上前迎过去,用忙碌抵抗疲倦。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章行把我喊去,告诉我3号、4号休息,1号加班。总算结局是好的,这下能回宗州不用拼命赶时间。我一直以为是我勤劳的工作态度打动章行,她才会批准我的请求。直到我在洗手间门口听到她说话,才幡然醒悟。
她应该是给尚秋爽打电话,我原先在大堂给一位老奶奶服务,中途被她喷了一脸口水,难受至极。舒庄看见之后跑过来换我,我才得机会去洗手间清洗,就在我将要开门的瞬间,我听到她的声音。不是我故意要听她打电话,只是她一开口就提到我的名字,不由自主我就听下去。
“许言不就仗着他爸爸是保险公司的总经理嘛,在我们这里算屁啊!朱颜她爸还是厅长呢,也没看她多娇气。还‘同学从国外回来喊我回去’,这也算借口,要不看他家beijing,我睬他?你讲讲,我们那时候才上班的时候,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干活,那时候就拼命想多学一点东西。什么自己放假的时候,恨不得天天来加班。他倒好,你有没有听方云讲,她讲每次下班之后,许言要是那天不接库车,老早拎包就走了。你讲讲,你一个新来的,什么都不懂,你这时候不趁机多学学,那你来银行干嘛?”她说完一通,一阵沉默,接着又说:“这小家伙懒得要死,你上次不是还说有一天晚上下班,你们两个等库车走了之后,关卷闸门他没等你一个人先走了。”
“那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先走了,也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你本身就是一个女的,银行这两天下班天都黑了,出于安全的角度,他也不能接到一个电话打个招呼就先走啊!”
她后面还说了许多,站在门外的我听的满心气愤。原来她们每次对我的嬉皮笑脸,背后都是一把刀。难道这就是职场?我轻轻走进更衣室,拿出一张湿巾把脸擦干净。想起章行说的话,真想走上去扇她几巴掌。还有尚秋爽,那一晚我确实有事先走了,可那也是在征得她的同意才走的不是吗?她居然当面一套笑嘻嘻,背后打小报告。打我小报告的除了尚秋爽,还有我一直最最尊敬的柜员主管方云。这都是什么世道?
在更衣室里接着擦脸的机会,就那短短几分钟,我像失忆又恢复记忆般的领悟到一个职场真理。从前一直是傻子,今天看清那些嘴脸,分清她们,以后做事就有分寸。我真想打电话告诉沐金枝,却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说,算了,还是不说了。只要心里明白就好,对于现在的工作,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滚,我做不到,狠,我目前也没资格,眼下,我忍你们。
出去第一眼,就看到舒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望着外面,我从她的眼神望去,外面又飘起雪花,不过很小。
“哎,今天过的真慢。”
我看看时间,已经4:18分。“快了,还有40分钟就下班了。”
“我已经快撑不住了,这一天过的真漫长。”她顺势趴在填单台上,又迅速站起来,靠在边缘。
看她疲惫的样子,我不禁哈哈笑起来。“你为什么会来银行上班?这里工作又不轻松。”
“这里时间自由。”她想了一会,很认真的说。
我又问:“可你上别的班也有双休,干嘛非在这里,这里工资又不高。”
她似乎有难言之隐,我看她嘴唇动了一下,像要说话,结果又没说话,只是抿嘴笑而不语。之后,她转而问我:“我问你个事,你不要见怪啊!”
我猜不出她要问什么,她的神情告诉我,这件事一定涉及到什么,不然她不会如此别扭。
“你有女朋友吗?”始料不及的一个提问,那一刻我甚至出现幻觉,难道她真的看上我了?
“没有。”
“噢!”她微微仰头抿嘴而笑,我有些不好意思,好想问她为什么问这个,又怕让她觉得尴尬。
“你既然没有女朋友,那我就直接说了吧!有人喜欢你,让我打听打听你是不是单身。”
“啊?”我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惊讶,总之是让我始料不及。
“跟你直说吧!黄珊珊喜欢你。”
今天的当头一棒真是一棒接一棒,搞得我晕头转向。“怎么可能?我们才认识几天。”我使劲狡辩,其实我早看出黄珊珊对我有好感,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我还没从朱颜的阴影中走出来,不愿在上一段不顺利的感情中,开始另一段没勇气的感情。
“这个不是按时间算的,你没听过‘一见钟情’啊,说的就是你们。”舒庄说的‘一见钟情’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和朱颜几乎就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之后,我对她更加日久生情,只不过都是一厢情愿。
“我和她就是同事。”
“反正今天我告诉你了,黄珊珊长得漂亮,人也很好。你要是有感觉就行动吧!”
“你少胡说八道。我现在不想管这些事,我哪知道你是不是跟她合伙骗我的?你看不出来杨元其喜欢她吗?”
“什么情况?杨元其喜欢黄珊珊?”
“你吃醋啦!”
“哪有,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茬。你怎么知道的,杨元其告诉你的?”
“我自己看到的。杨元其每次来上班都给黄珊珊带一杯牛奶,这还不明显。”
“我还以为是姗姗自己带来的,那你不是有竞争对手了!”
“我再说一遍,我对她没感觉,你少在她面前胡说。”
“是,是,我不说,我不说。”舒庄捂着嘴狂笑,可能她也觉得突然和我讨论这件事有点不自然,所以她也不等我再说话,径直走到门口,推开门,瑟瑟发抖走出去,站在门口看雪。透过玻璃门看见她的背影,在雪的世界里,她一身黑色工作服真抢眼。舒庄本身个子很高,制服把她显得更加清瘦,一条乌黑浓密的马尾辫垂在后背,甚美。
等她进来,我打算问问她前面那位老人家和她是什么关系,我总觉得她们很亲。夏师傅转转悠悠地跑过来,和我并排站,一起看舒庄的背影。
“她舍不得那个老太哎!还在外面目送。”夏师傅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正对上我心思。
“哪个老太?”
“前面进来的,腿不好的那个。”
“那是她亲戚?”
“不是。就是普通顾客哎!老婆子原来是经常来,刚才走的时候听她讲腿不好了,怪不得好久没看到她。”
“你们都熟悉啦!”
“我哪熟悉啊,是舒庄。她每次来都是舒庄招待的,我只在旁边看看,我才不管这些事,管得好没的讲,管的不好一大堆麻烦。现在工作不好找,万一犯错误被开除了,不划来。”夏师傅话音刚落,舒庄推门进来,朝他反驳:“你知道工作难找,还不好好表现,动不动就‘问银行人去’‘找银行人去’,你不是银行人,还呆在这里面干嘛!”
“我们穿的衣服不同,你是大堂经理的衣服,我是保安的衣服,职责所在。你出去目送她回家啊?”
“早走远了,我出去透透气,里面闷死了。”
这里面的确闷死了,闷的人透不过气,快要窒息。受舒庄的影响,我也走出去吹吹风。冷风是最醒神的良药,只有体温下降,头脑才会冷静,想事情才能清楚。
元旦的第二天,我和夏师傅站大堂,今天舒庄休息,章行也休息。自从知道黄珊珊喜欢我之后,不管有意无意我总是尽量躲开她。每次她要和我说话,我也总是尽量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假如那一天杨元其也在,我一定会主动跑到他那里求清静。
原来上班时间,只要碰到舒庄和夏师傅在一起,那一天绝对是在争辩之中充满笑声渡过。每次他们俩争辩完,舒庄总是气的半死,然后一个人默默站在一边,谁也不理。虽然事后都是夏师傅主动走过去找她说话,她实在气得不行的时候总是回一句: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跟着夏师傅笑着走开,跑来找我继续前面他们争执的话题。日复一日,夏师傅的内心该是有多强大!
我从来不和夏师傅争辩,他和我爸爸一样大,不管他做事如何,我内心都是尊重他的。至于舒庄和她争辩,我不反对,因为在他们一次次争执中,我看不见仇恨、烦厌。每次争执之后,他们都和好如初,没事人一样照常说说笑笑。从他们俩那里,我能看见人与人之间最真诚的本性。
“今天舒庄休息,你的任务量骤然增大!你应该今天休息。”夏师傅对我说。
“我要是休息,大堂剩你一个,你怎么办?”我故意反问他。
“我能怎么办,照常。有人问事情我就指给那边(他指向低柜),有事问大堂经理。很简单的一句话,我又不是银行里的人,问我有什么用。”
“可你也在银行干了好长时间,有的事情应该知道的。”这次我也学起舒庄的语气,反驳他,我不得不承认,任何人和他交谈的时候,他总是不经意间就把你的思想挑起来,不由自主你就会反驳他。
“没必要嘛!我直接把他们交给银行的人,我多省事。假如我跟他们讲错话,他们来找我麻烦,再到保安公司投诉我,把我好好的工作搞丢了多不划来。”这句话我以前听他和舒庄争执过,我记得他那次说完这句话之后,舒庄气的不行,她说‘那你不好好工作,不帮银行减轻点负担,什么事都推给银行的人,银行也可以辞退你,到时候你还不是一样没工作。你看看秦伯伯,他每次都好热情,给客户拿东西、填单子、引导客户去ATM机,有时候客户吵架他都帮忙上去劝架。你再看看你,客户一吵架你比哪个跑得都快,我发现你活的真安全,你完全没必要买保险。’
不否认,舒庄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我没有按她的话说,我想我还没有和他熟悉到可以这样交谈。“那我们忙的时候你也可以帮帮我们。”
“对哎!我不是不做,只是做的比较少。”
和他说话,对象一定需要是慢性子。与他交流也是我刻意锻炼自己的一种途径,通过他,可以磨练我的脾气、耐心、说话不急不躁、遇事沉稳冷静。后来我们说起元旦假期,他问我怎么不回老家,其实早在几天前我已经在网上定好回宗州的火车票,明天早上8点,踏上回归路途。知道我要回去的,只有我妈,连我爸我都没说,我想就算我不说我爸也会知道。
下午银行很清闲,保险公司的营销员一个都没来,达洁坐在低柜,偶尔和我说话,夏师傅一个人趴在角落里玩手机。没人的下午真是度秒如年,一圈一圈转过去,抬头一看,分针居然懒懒的没走几步。没办法,我只能于大厅继续晃荡。
达洁也许是被我转的实在受不了了,她朝我喊:“许言,你不累啊?”
“还好。”我没听明白她话中隐藏的意思,所以继续晃荡。说不累是真假,站一天下来,腿早已麻木。
“你转来转去,我眼睛都看花了!”
我歇下来,安静站住。大约持续不到3分钟,达洁在低柜那边朝这边说话,她没有起身出来,应该看不见我,却是在对我说话。
达洁:“许言,你爸爸是省里总经理吧!”这已经不是秘密,早在一进这个所我就说过,那时为了显示自己的beijing,也是沐金枝再三叮嘱,所以当初他们打听我爸爸妈妈工作的时候,我便和盘托出。我‘嗯’一声,她接着说:“那你怎么不在你爸爸公司上班?现在银行也比不上以前了,银行工资也不见得比保险公司高多少,你要是在你爸爸那里上班,过两年升个经理,也挺好的。”
她说这些话我一时之间不能领悟,难道我不去我爸爸的公司,在银行就没有上升的机会?还是,在没有我爸爸强大的beijing之下,我将寸步难行?这些话让我联想起前几日无意间听到章行说的,不错,我进来的时候确实是走后门的,我也知道你们看不起关系户,难道走后门进银行的就一无是处?
面对她的挑衅,我强装镇定:“我不清楚,可能我妈觉得银行好些。”
“你进银行不是自己选的啊?”
“毕业的时候,我本来是去应聘一家广告公司,后来我妈非要我来银行。”
“啊……”达洁一声略带惊讶的感叹,后面可能还想发表一些看法,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夏师傅打断。
夏师傅兴冲冲地跑过来,他很清瘦,可能是脊椎不太好,走路的时候背微微有些弯,特别是一走快的时候,从侧面看他就像一把站不稳的镰刀。“你妈妈是对的,现在银行多难进啊,多少人人想进进不来。银行福利也好、工资也高。就这边的舒庄,在这干了一、两年,到现在不是也没进去成正式员工。”
达洁跟着说:“现在银行哪有多少福利,不像以前过年过节还发东西,现在真穷的嘛,没话讲。”
夏师傅:“那边(夏师傅还在另一个网点轮班)银行过节发购物卡,你们没有?”
“过什么节?”我表示很奇怪,我们这里一根针都没看见。
达洁似乎也和我有着同样的疑问,她等我问完,满怀期待凝视夏师傅。夏师傅不慌不忙地说:“元旦嚎!不然还有什么节?我正好1号放假,他们行长还打电话喊我过去拿的。不过我没有购物卡,他们发给我一桶油、一只老母鸡。你们这边没发啊?这是行里配送的吧,应该都有。”
达洁:“不是,这是各个所自己买的。原先在上一届网点负责人手里我们也发,后来她来了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发过。反正她不缺那些东西,我们也没听她提过。她家有钱不缺那些,倒把我们给苦的不行。”我知道达洁说的‘她’指的是谁。我也不只一次的听欧阳鲁林、方云、耿佳欣他们抱怨过章行。他们每次说到章行都是趁尚秋爽不在才说,而且一说就停不下来。
章行在还没调来之前,尚秋爽打听到消息,说章行要来这个所,她高兴的简直疯了一样。之后在章行来之前,她逢人就说:马上新来的领导是个好大方的人。这些事、这句话我原本也是在秦师傅那里旁听而来,后来是经过我亲身验证,证明听来的都是传说,眼见的才算真实。那时候网点所有人都没见过章行,有的人听过她的名字,但对她人品相貌一概不知,所以大家凭借尚秋爽一套说辞,满怀笑意迎来新一届领导——网点负责人——章行。
事情如此简单,尚秋爽和章行10年前就认识,尽管那时章行家世显赫,在华生却也只是一个实习生,尚秋爽主动带着她一起工作。对于一个刚踏入职场的新人来说,一切都是陌生而可怕的。能得到一位大姐姐的照顾,内心必然充满感激。随着时间慢慢久远,二人被轮岗制调来调去,10年之后再次相遇,多年前那份感情一夜升温。的确,在尚秋爽眼里章行一直是个很大方的人,但她的大方仅仅限于她本人和尚秋爽。
对于达洁的抱怨,我无动于衷。我不缺那张购物卡,也不想沾惹是非,关于她们的口舌,我不参与。偶然间了解了她们的秉性,足以令我一身冷汗,那些当面和你说A的不是,背后又和A一起说你的不是这些种种,我实在无力参与。我能理解她们矛盾而作怪的心里,这是维护、提升人际关系的必然手段。但我不屑这种手段,因为太肮脏。
达洁发完牢骚,大堂恢复平静。期间进来的客户不用过多引导,都是一些办理简单存取款的业务,我给他们取完号,任由他们在大堂东张西望。这时候时间是下午4点多一点,再坚持坚持,就能看到下班的曙光。恍恍间,我以为我看花眼,定睛几秒之后,果然是黄珊珊从远处走来。
“你现在跑来干嘛?”夏师傅赶紧迎上去打招呼。
黄珊珊跟他挥手,朝我微笑,径直往达洁那边走。“达姐,我来开单。”
“你来开单?”达洁没听懂她的意思,反问一遍。
黄珊珊解释说:“我上个月没开单,领导开会点名讲我,所以我只好给我妈妈买一份保险。买的也不多,趸交5000。”
“那你想买荣康哪一款产品?”
“买‘裕满持盈’,我们公司新出来的产品,既然自己开单,那就开一单新产品,说不定下次开会的时候,还能表扬我开了第一单!”
“呵呵,你买这个,许言要好好谢谢你啊!你这是在给他爸爸赚钱唉!”
“领导任务下的紧。”黄珊珊表示很无奈。
达洁安慰她:“让他请你吃饭。”一边说一边看向我,我也在看她们。黄珊珊回头看我傻笑不说话,达洁也咧着嘴笑,这时候我再不表示,似乎太显小气。
“行,等我从宗州回来,一定请你吃饭。”我只是不想在达洁面前跌份,但是我回来之后该怎么面对黄珊珊?这些天我可是一直在躲她啊!请她吃饭?这不是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先不管那么多了,保住面子再说。
“你要回宗州?去几天?”达洁问。
“两天,明天去,大后天回来。”我不太喜欢呆在那里,因为有黄珊珊在,所以总觉得被她听到关于我的信息心里很别扭。可巧,大厅里还有一位客户,为了摆脱达洁的纠缠,也怕她们过多询问,我一溜烟跑过去,随手在展示架上抽出一张宣传册,对那位客户进行宣传。后来黄珊珊办好之后,和达洁哈牛到将近5点才走,走之前也不忘到我这里寒暄。无奈,我还是得笑脸相迎。自从踏入社会之后,慢慢地,我不再由着自己的性子办事,比如: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不多条路,也能避免堵塞一条路。喊舒庄一起出去。
坐上回宗州的火车,我的心就没正常跳动过。好在路程也就2、3个小时,火车上是在太无聊,想睡觉,人声太吵;看视屏,担心手机没电。路途从来都是如此纠结。与其拿着手机摆弄不能玩游戏、看视屏,还是给沈括发条信息说一声。
我告诉沈括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让他这两天不要联系我,有事情的话我主动联系他,他回复说:好。
无聊到极致的时候,通讯录也被我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突然发现,我居然没有舒庄的号码。这是不科学的事,仔细一想也对。我刚刚进银行的时候,和她不熟,因而没和她互留号码,后来我们渐渐熟悉,但因为工作上没什么联系,一时想不起来就没问她要。有一次去老年公寓,那是唯一一次将要和她有点联系,到车站后打电话联系的竟然也是杨元其。
怎么会想起她?突然傻笑。嘴里默默念出她的名字,原来她也姓舒!好巧。按下手机上的按键,时间显示:9:56分,这时候她应该很忙,上午11点之前是客户最集中的时间段。想想半年过去了,这半年似乎没长大,好在也没辜负这份残忍的时光。最起码,我看到了一些人性丑陋与友善的一面。
广播里循环播放到站提示,人潮中即使歪歪扭扭我也不忘保护好我的LV。我的钱、票、卡、证、手机可全在里面。穿越人海,终于整齐无缺的踩在水泥地上,深深呼吸一口宗州气息,还是那么安逸、轻松。刚一出车站,我都还没来得急找的士,就被爸爸的司机喊住。
“许言,这边!”董新禧朝我挥手,走过来想替我拿行李,发现我根本没带箱子。“你没带箱子?”
“就住一天,明天下午就要回去。”他感到惋惜,转而高兴,一路上问我在银行工作怎么样,生活怎么样,直到亲自把我送回家才回公司。
我到家的时候,沐金枝已经在准备午饭,看到她弯腰勾背的样子,又想起那位腿疼的老奶奶,心里一阵难受。上次因为舒玥蓉在我那里,国庆放假没回来看她,还让她跑去看我,实在不孝。
以前一直没觉得时间会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今天看到她的背影,才发觉,这些年她真的老了许多。我已经23岁,妈妈怎么还能依旧年轻?
“妈,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是董新禧去接你的?”
“是的。他一眼就看到我,我还没看到他。”
“我昨天和你爸爸说你今天回来,一定是他让小董去的。你快去洗洗,等一会吃饭。”
我应了一声问:“舒玥蓉回来之后还好吗?这边没出事吧!”
她迟疑半刻:“她能有什么事,现在和他爸爸感情好得很,你放宽心照顾好你自己。”虽然她这么说,可我依然不放心,等中午吃过饭,还是要把舒玥蓉约出来谈谈。
中午爸爸回家看见我,还是很开心的。他也如董新禧一般问我这个问我那个,他是一位典型的中国式父亲。表面冷言冷语不做关心,内里却事事掌握。我们之间的对话永远是在学习/工作上,他几乎不和我谈论生活、时事、娱乐,而我也压根不会找他谈论这些。
饭后我陪他坐下喝茶,沐金枝在洗碗。不知道他哪根神经不对,突然问我对舒玥蓉是什么态度?我猜不出他的意思,应付式的答道:没什么态度。谁知,他立马拉下脸,极其严肃。
“你和她从小到大几乎是青梅竹马,可你要分清楚,现在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做事都要有分寸。你是男的,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她一个女孩子在你那里一住就是几个月,她不懂,你也不懂?”
我真的不懂,这莫名其妙的一通骂,是哪出?港式无厘头吗?
“听舒景荣说,他已经在给他女儿物色对象,你以后没事少在她面前转悠。”
问题很严重了,许以达居然不喊她‘蓉蓉’,而是称呼她‘他女儿’,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几十天,我们之间又传出绯闻了?这个我倒不关心,我重视的是后面几个字。
“她又要相亲?”难道她不联系我们,是因为她最近在闹心?
“她相不相亲不需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别出去给我惹麻烦。还有,下个月过年你跟你们领导说一声,你要回来住一个星期。”
“这事我做不了主,领导一定不会让我连续休7天。”
“我已经和舒景荣打过招呼,你到时提前知会一声。他也许也会通知你们所长,你在那里好好表现,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要学那些歪门邪道。”
接受一番心理教育之后,我回房休息,等许以达上班之后,我才悄悄跑出去找舒玥蓉。好久没来时代广场,这里的积雪还没有化完,我坐在广场中央的避风馆中,远远看见她走过来。这才是真正的舒玥蓉:一年四季都是裙子,冬天短裙长靴,夏天长裙高跟鞋,永远是百分百回头率。沈括能找到她,也算是上辈子积德。
“怎么突然回来?”服务员端过来一杯橙汁放在她桌前。
“你出来舒叔叔知道吗?”
“问他干嘛?”
“听说你最近又被安排相亲,前段时间所里改制,一忙就忘记联系你,你不要生气。”
“你没事吧!受打击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没事吧?那天在电话里听你的语气,好像感觉你出事了,所以我才临时决定回来。这次回来不仅是我想看看你,也是受人之托,他也很想你。”
她听到我在说沈括,面容一阵失落。我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眼睛里分明充满抵抗情绪,却懒懒不想动。我默默等她说话,她却一直沉默。
“从虹城回到宗州,不过才两个月,可我觉得我们之间像有两年没见。高翠兰,你有事你就说,别藏着掖着,你把我当什么人?”
“等一会,我接个电话。”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提示我别出声,我还以为是他爸爸。“你进来就能看见我。”好简单的一句话,她挂断电话。
“是你爸爸?”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心虚,还是紧张,连问出这四个字都是低声细语。
“你说得对,我爸爸又给我介绍男朋友,我已经和他交往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那沈括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现在很乱,乱的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想怎么样。”
“你怎么想的?”
“你替我保密,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我会去找他。呆子,你一定站在我这边。”
“刚刚那个电话……”
“是他。”果然,话音刚落,一个陌生男子推门进来。西装笔挺,看上去应该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我是面朝门坐,一眼望见他,舒玥蓉跟着也看见他,她没有任何动作、言语,那名男子径自走过来,看见我时充满敌意。
“蓉蓉,他是谁?”他居然喊她‘蓉蓉’,难怪高翠兰讨厌他。这个称谓,只有她爸妈和我爸妈才可以使用,连家里的亲戚朋友、甚至连我都不能、不敢这么喊。她说,这是她最敬爱的人才能使用的昵称,我也不行。
“我是许言,蓉蓉的死党,也算兄弟,如果你不懂的话,也可以当我们是闺蜜。”是他先破例的,这次不能怨我。我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表情,还好她除了吃惊并没有生气。
“我是她男朋友,杜金。”我憋住笑,请他坐下。三个人的气氛好尴尬,杜金口不停语的问她这个、问她那个,好多话都是不用说的废话,可他还津津有味,问个不休。到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看舒玥蓉那么痛苦的强颜欢笑,我简直想冲上去打他几巴掌。
“你知不知道,橙汁像你们女孩子是不能喝的,它里面含有大量脂肪,脂肪你懂的。除了脂肪以外,它里面含有一种物质会伤害你的身体,你知道是什么吗?我猜你也不知道,我告诉你,它……”杜金不知趣的嘚啵嘚,终于我的忍耐到了极限。
“兄弟,你多大?”我学起上学的时候,宿舍一位同学问话时的语气。
“29啊!”
“哦,比我们大6岁。你在哪里工作,我们都还不了解,不如趁这次机会互相了解了解,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见面。”
杜金的意图我很清楚,他想让我知难而退,留下他单独和舒玥蓉聊天,他想的倒美。我说过,除非我不在,不然决不允许别人在我眼皮底下欺负舒玥蓉。杜金望着舒玥蓉,她不理睬,我继续说:“高翠兰,你不介意我询问他吧!”舒玥蓉摇头。
“你喊她什么?”
“高翠兰。这是小时候我给她取的昵称,那时候还没有你,所以你不知道。”
“呆子。”她暗示我不要再说这个名字,可惜她一时竟然也忘了,她无意间喊出对我的昵称。
“你喊他呆子?”杜金反问舒玥蓉。
我替舒玥蓉回答:“这也是她小时候给我取的昵称,和前面的时间大约一致。”
“我听伯父提过你,你不就是伯父一手把你招进银行的嘛!听说你们实习生要经过半年的实习期,现在差不多要到期了吧,什么时候转正?”
这个家伙真是有一手,正好抓住我近日的心病说事。舒玥蓉,看我为你牺牲这么大,你难道还能安稳的坐下去一直不言不语?
我假装不在意,以调侃的态度应付他:“哦,银行的工作也不是很难,只要不碰到不讲理和死搅蛮缠的客户,一天天也就过去了。上次我们网点的一个小姑娘碰到一个不讲理的,把她骂的狗血淋头,最后,大家不说小姑娘错,反而都指那个客户是泼妇。”跟我玩阴的,难道不知道自从章行电话事件之后,我就在努力的看兵法吗?虽然时间不多,但好歹也知道指桑骂槐该怎么使用。
“也不能全怪人家客户,我有时去银行办业务,他们的工作效率确实差劲,服务态度也很恶劣。银行本来就是服务性质的行业,就应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算被骂也应该微笑服务,这才是银行职员应有的基本工作态度。”
能说出这样话的,真可算是人世间的一朵奇葩。他是没见过不讲理的人,还是他的生活圈子里都是讲理的人,才能把他熏陶成脸皮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人。
“这么说的话,也不难怪舒叔叔能坐到省级书记,看来我还要努力啊!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工作?”我故意提出舒景荣,他前面说的话,敢到舒景荣面前再说一遍吗?打死我都不信,我一看他那副嘴脸,就想起欺上昧下的货,他就是那货。
“我啊!毕业那一年考上公务员,一直在财政厅上班。我爸爸也在财政厅,所以认识舒伯父,正好蓉蓉毕业回来,伯父介绍我们认识。”他说的起劲,还把手不自觉的搭在舒玥蓉肩上,舒玥蓉瞪他一眼,他急速又放下去。
我不禁暗自感叹,他不仅是个富二代还兼官二代,确实强。你强归你强,但别在我面前拽,针对他前面搭手的动作,我掏出手机给舒玥蓉发短信。
一边发短信一边问杜金:“你们公务员才是为人名服务。我们哪赶得上你们的服务态度,你们吃老百姓的税,喝老百姓的税,再不为老百姓办事,天理难容啊!我们银行虽说是国有企业,但盈亏全是自己的,有时候碰到难缠的客户,发泄一下不满情绪也可以酌情谅解不是!”
杜金听到舒玥蓉手机响,连忙问是谁,我一把拉过他的注意力。“今天星期四你们公务员不上班?”
“今天元旦,法定假日,休息。”他很自信的说。我不禁疑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物种?他眼睛是瞎了吗?难道他看不出舒玥蓉讨厌他,我讨厌他?或许,他在心里想:许言是瞎子吗?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一直在攻击他,让他滚吗?可惜啊!我天生就不会滚。
我早把手机调到静音,手拿着放在大腿上,屏幕一亮,我故意拿着餐巾擦腿,实在看信息。上面一句是我发过去的:他不作死就不会死。下面那句是她回复的:你找机会先走,我和他说点事,今天的事千万不要告诉沈括,看完把信息删除。
按她的旨意我照做,要离开这里顺便找个什么借口都行,哪怕对杜金说我家里地震,等着我回去撑房梁他都信。原因是,只要我能马上走。
“翠兰,我妈妈喊我回去吃饭,我先回去。”
“好,路上慢点,你明天回去我就不送你了,替我问阿姨好。”
“行。拜拜!哦,对了,注意安全!”她知道我要说什么,他也知道我在说什么,剩下的交给她自己。
从避风馆出来,一身愁绪。杜金不是那种可以随随便便对付的,舒玥蓉一个人能不能应付的来还是个问题,眼下还有另一个问题——沈括。
好在,沈括倒也听话,一直没打电话来问情况,我猜他一定内心充满煎熬。
在宗州和他家人谈话,无意间听见他妈妈给他安排过年相亲
面对舒玥蓉身边猝不及防的变故,一开始是很愤怒、很义愤填膺的。后来回到家里,躺在我久别的床上,凝望空白的屋顶,我问自己:事情是不是像我想的那么简单?两个月,60天,这里面可以容纳多少事情。杜金人如其名,浑身上下都被金光笼罩,家世优越、工作优越、样貌不算出众,倒也一表人才。这样的金龟婿,难怪舒景荣会施压于舒玥蓉。
富贵联姻,原先我一直以为只有古代才会出现,从没想过在当今追求自由的年代,也会有这样的古式观念。
他们俩坐在亭子里,杜金移到我原先的位子上,正好可以和她面对面。这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他元旦假期约会5次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舒玥蓉很不在乎他的想法,但也不表现的太直白,每次当杜金以为她讨厌他的时候,舒玥蓉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他一个心里安慰。所以,舒景荣在杜金那里听到的无非都是对她的爱慕。
“他一直都这样吗?”他问舒玥蓉,舒玥蓉疑惑一声,他继续补充:“一直这么没礼数?”
“不是。”
“他是不是喜欢你?”
“不是。”
“你喜欢他吗?”这句话就是典型的不作死就不会死,可惜啊,舒玥蓉对他的耐心即将崩溃。
舒玥蓉常常舒口气,让心情平复:“没有。”
“我总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一堵墙,我看不清你,你看不见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每次我想触摸你,当我觉得我快要碰到你的时候,你的前面总是会有一堵墙把我挡住。蓉蓉……”
“别,我不习惯。你换个称呼。”
“那你喜欢我怎么喊你!玥蓉,可不可以,我觉得这个也很好听。”
“随你。”
“你又说随我,那我还是喊你蓉蓉。”她瞪他一眼,他瞬间缩回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问:“我一直想跟你说,其实你不必在我面前感到拘谨。我爸爸和你爸爸已经认识那么多年,按照常理,我们应该几年前就能认识,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在美国上学。也许是缘分让我们错过又相遇,刚好我回来你又出国,好在我们没有错过对不对?你说,我们是不是注定的缘分!”
杜金说的这些话,无非让舒玥蓉心里更加难受,若论缘分,他算什么?沈括才是注定的缘分。千里之外,一见钟情。这八个字,能让一对相爱的恋人受尽折磨,亦能让一对相爱的恋人至死不渝。舒玥蓉很想眼前坐的是沈括,他们一起捂住同一个咖啡杯,谈论下一次去哪里玩,行程该怎么安排,要带哪些东西……想起沈括,眼里全是无奈,可她不能流泪。杜金在暗示他父亲的手段,虽然她父亲不需要怕杜氏父子,可他爸爸这次升级毕竟牵扯到他们,不然她怎么轻易答应舒景荣的要求。
“缘分。摸不到看不见的东西。”铁勺轻轻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杜金误以为她是在说他,突然兴致大起。
“年底我同学聚会,你和我一起去。我带你见见他们,他们现在一个比一个土豪。当然,和我还是有一点差距,我不是说金钱方面,而是这里。”他指向自己的额头。“思想,内涵,EQ。你在国外生活好几年,应该也见识过他们国外人的思维,在他们眼里,衡量一个人是不是富有,得看他们的灵魂,而不是皮囊。”他夸夸其谈,完全没留意对面蔑视和厌恶的神情。
“你还记得你们班最平凡的男同学叫什么名字?”舒玥蓉压住不满,语速极快吐出这些字。
“最平凡?”
“按你的话说,应该是最穷、最不时尚、最不会说话。”
“不记得,没印象。”
“我记得。高中,第二排第二组的一位男同学,当时胆怯,上课从不发言。在我上大学的前几天,高中同学聚会,全班到齐,他告诉我们不复读,要去跟一位木工师傅学徒,那时候我们全班同学都感到很惋惜,可是没人在意。我大三的时候,收到他的E-maill,他告诉我他已经开了一家装潢公司,并且还寄给我一套他亲手做的小家具。前几天他请我去他店里看看,我去了,一楼销售厅;二楼售后服务、咨询处、接待处;三楼,他自己的装潢公司。”
“你想说什么?”
“你说得对,衡量一个人是不是富有,不是看他有多少钱,而是看他有几分纯净的灵魂。”
“可你说的这个事情跟我说的没一点关系。”
“就是这样,你同学聚会也跟我没一点关系,我为什么要去?杜金,你明不明白,两个人相处是需要距离的,你不能控制我,我也不能全程跟在你后面。”
杜金举杯一口气喝完,他不能明白舒玥蓉是什么思想。以他的条件,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也许是看惯那些百依百顺的女子,所以对舒玥蓉他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不管她怎么使性子,他都接受。
“好,距离产生美。我不强求你,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你对我说谎。你老实说,送你家具的男同学,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或者,你们曾经……要不他怎么单单送你一个人?”
“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我不会喜欢他,因为他是一个不能失去的好朋友。”为什么会遇到杜金?如果有一天她必须要嫁给杜金……一想到这里,舒玥蓉头顶一片乌云,比遭遇世界末日还惨。
“玥蓉,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那你就必须和他断绝一切联系。我们家家风很严,绝不允许你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有联系,包括刚刚那个许言,从明天开始也必须断绝关系。”
“杜金,你自我感觉是不是特别良好,你以为你开个好车就是好人吗?你可以看不起我,也可以拿你爸爸来压我全家,但是请你记住,不要把你自己表现的那么吝啬。特别是在我朋友面前,请你注意你自己那高贵的气质和身份,你觉得你放下身段和许言好好说话,对你自己而言是一种自侮的行为吗?你不觉得你在和我同学斤斤计较的时候,会跌份吗?你难道不清楚在外人面前应该给我最起码的尊重吗?还是你根本就不自信。”舒玥蓉彻彻底底被逼爆发,不管回去之后舒景荣会怎么骂,她此时此刻已经忍无可忍。每一次见面之后,她对杜金的厌恶就增加一倍,相反对沈括的思念成倍叠加,直至被思念压弯,倒在床上睁不开眼。
杜金被骂懵了,他一开始以为舒玥蓉是在骂他,可后面听着听着竟然悟出爱的味道。舒玥蓉二话不说,转身离开,杜金一个人坐在原位思考,反反复复终于彻悟:爱之深、痛之切。
晚饭席间,舒玥蓉耐心等待,等到天气预报都结束了,舒景荣依旧一言不发。似乎没什么事,舒景荣问她这么晚不睡是不是有什么事,她战惊惊回答没有,舒景荣让她洗洗睡去,她乐得一溜烟回房关门不出。
多少次,她翻出沈括的电话,一串11位数字,一份彻夜相思。她本以为今天骂完杜金,舒景荣会找她理会,哪知一点动静没有。她又以为是杜金明白她的心意,主动和他爸爸说清楚,双方家长都已经同意,才如此安静。这一次,她非常愉快的拨通沈括的号码。
电话铃嘟嘟想起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跳动。要说什么?告诉他我的事情吗?不如等摆平之后再说,给他一个惊喜。
“沈括!”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音。
“沈括,你能听见吗?”
“蓉蓉,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才回我电话?我打给你那么多电话你都看不见吗?舒玥蓉,我想你。”
这头舒玥蓉听到他的质问,一肚子心虚,后面她听到那六个字,哇一声哭出来。这是她自小时候失去妈妈之后,第一次哭。
“我也想你。你过的好吗?”
“不好。你能不能别在突然失踪,我承受不了。我想去看你,我春节去看你!”
“还不到时候啊!再等等,这些天我在陪一个朋友,她被男朋友抛弃了,所以我不方便见你。等春节她好一些,我回虹城看你怎么样?还想吃我做的沙拉吗?这次回去我一定给你做一份最特别的沙拉。”
“好。你记得一定要回来。虹城下了好大一场雪,如果我能陪你一起看多好……”
“沈括,等我。”她还要说什么,手却在颤抖,即使她努力克制心情,想要好好说话,却也抵不过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他们匆匆一别,又匆匆一语,竟然匆匆的连多问对方几句都没时间。匆匆的岁月、匆匆的流年,下一次匆匆的相逢会在何时……
好久没回到家,竟然有点不适应,空调调到一个很暖和的温度,可我还是睡不着。和沐金枝一起看电视,看到九点半,她回屋睡了,我却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不如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明天带走。走到他们房门外边,隐隐听见爸爸的声音:还是等春节回来再说。
沐金枝:“你没听明白老舒的意思,他担心许言和蓉蓉处对象。不是我想高攀他家,我们许言哪里差了?怎么就不能和蓉蓉处对象?蓉蓉那孩子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许以达:“舒景荣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从来都是狗眼。以前是因为没权没势,才和我们交涉,今天他有条件攀附权贵,你叫他不去攀附还不如叫他去死。”
沐金枝:“你这么说就偏激了。他不是还帮许言进银行了。”
许以达:“你懂什么。他还不是为了和我们撇清关系,舒玥蓉上大学之前,一年有多少天是在我们家吃的饭,就连喝的水也是我家的。如果当初你没做那些事,他今天会理我们一下,我就跟你姓。”
沐金枝:“哎!本琴也是走得早,要不现在多享福!女儿也大了,丈夫也有本事了,可惜没命啊!”
许以达:“你说这个干嘛,无聊。”
沐金枝:“那我明天先不和孩子说,等他春节回来再告诉他。听说财政厅杜副厅长家的儿子和蓉蓉处的很好,我倒是有些担心,蓉蓉在许言那里住了那么久,两个人会不会……”
许以达:“这件事你以后少说,传出去对我们两家都不好。要不是因为这件事,蓉蓉也不会这么快被安排相亲。说到底,舒景荣也是害怕蓉蓉和许言真的有什么。”
沐金枝:“难道你不担心?”
许以达:“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是很正常的,我才没你们那么无聊。许言相亲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管好你那张嘴。”
沐金枝:“知道。”
世人所说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道是说给我听的?
这个春节注定是窝心的、郁闷的。
在春节到来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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