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力站在程成宿舍门口，双臂抱在胸前，两只铜铃般的大眼上下打量程成。一人高的熟棍铜如同立柱般牢牢插进地里，被查力随意靠着。
程成心头发紧，手心里冷汗直冒，他不知道查力为何来找他，只知道查力很强，真的很强。谷灵已经如此难对付，上届的时候，她却输给张仁一招，而张仁今日与查力碰上，最后只有查力自己出现，足以证明查力的实力恐怕是他们三人中最强的一位。
以程成现在的疲惫之躯，面对查力是一点儿把握没有。
不过，查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全身都是被刀风掠过的血痕，与张仁的恶战应该是险胜。
“查力？”
程成口中随便应付着，心思电转，飞快思索着应该怎么办。
打吗？胜的把握几乎为零，而程成一向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
跑吗？跑得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今天一跑，以后再面对查力时，气势就先输了三分。
“你是不是在想，应该打还是应该跑？”
查力直起身体，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慢条斯理地说道。
程成心中一惊，这查力看似蠢笨，没想到心思细腻如发，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查力侧身让开路。
“不请我进屋吗？”
“……请。”
程成无言，走过去打开房门，点燃烛火，然后作了个“请”的手势。
查力咧嘴一笑，为表示自己没有敌意，连熟铜棍都留在原地，低头弯腰，从门楣下钻进屋子，进了屋子直起腰，他的头都快顶到房梁了。
程成觉得屋子里瞬间变得局促万分，查力随便转个身都会碰到桌椅板凳。
“我就不请你坐下了，估计这椅子你也坐不了……”
查力目光一转，打量了一下程成的宿舍，说道：
“没关系，我说完就走。你可知道，为何我要帮你？”
查力今天一共帮了程成两次，第一次是在试炼前，张仁向程成步步进逼之时，第二次是在钝刀堂的终点线前，程成与张仁打得不可开交之时。
虽然程成不一定会输给张仁，但如果这么纠缠下去，他是肯定得不到试炼冠军的，甚至前五名都危险。
对于查力的出手，程成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帮自己。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欠你人情。”
“你知道欠我人情就好，那么，咱们就可以谈谈条件了。”
“在谈条件之前，可以先告诉我原因吗？”
查力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伸出两根胡萝卜大小的手指，说道：
“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和张仁本来就有过节，就算是没有你，我也不会放任他得到万刀堂试炼的冠军。别的倒无所谓，关键是锻体丹不能让他得到。”
“你和他早就有过节？可否告知一二……”
“不，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记住，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就行了。”
查力眉毛一拧，怒火简直像要从双眼中喷出来一样，他想到自己和张仁的宿怨，恨不得立刻就把张仁打死在棍下。
“张仁现在怎么样了？”程成问道，从试炼结束以后，一直没看到张仁出来，虽然知道查力肯定是胜者，但具体情况不明。
“他输了，主动趴在地上，退出了试炼。”查力简单地说明。
程成倒吸一口凉气，张仁若不是受了不能再战的重伤，绝不会趴在地上乞命的。
“好吧，那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既然查力不肯明言与张仁的过节，程成也不好强人所难，换了个问题。
“第二，就是因为你。”
“我？”程成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他快速在程成原有的记忆中检索，“莫非你以前见过我？”
“没有。不过前几天，我听说你是程经武将军的公子。”
原来人家是看在我老爸的面子上，程成松了口气，又问道：
“为什么？难道令尊认识我父亲？”
“不是，你误会了。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对我来说，云水宗并非久留之地，我也没有兴趣按照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外门长老、内门长老、掌门这条路线前进，比起整日窝在云水宗修炼，我更想加入军队，但又不想从普通兵卒做起，所以听说你是当今镇殿将军的公子，我便帮你一把，日后你将我介绍给程将军，弄个百夫长之类的当当。”
程成哑然失笑，他怎么也没想到查力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我还以为云水宗的弟子都是以掌门之位作为最终目标的……”
查力咣咣地拍拍自己的胸膛，从上到下俯视着程成，说道：
“别人都以为我是个粗人，其实我有自知之明。我能在外门弟子里呼风唤雨，凭的是天生神力，论起资质和悟性来，我并不占优势。进入内门以后，我肯定会被你们落在后面，而且是越落越远，与其日后被别人打压，不如我主动退出宗门，在军队里觅一个差事。军队虽然严酷，但比宗门公平得多，只要杀人多，不怕死，就能不断升迁。”
程成对查力简直是刮目相看，他不仅明事理，而且懂人情，也看出了宗门险恶，不是久留之地，在自己出现之后，马上决定和自己拉近关系，从而找出一条后路。
“我欠你人情不假，你所说的这些我也很赞同，但是，能不能说动我爹，我是一点儿把握没有。”程成没有随便应承，思索了一会儿，对查力坦承道。
“没关系，只要你帮我说上话，成不成自有天意。否则我根本没有门路，别说是程经武将军，就算是一个万夫长，我也搭不上话。”
查力看程成如此坦承，也很高兴，他自有识人之明，程成能自言没有把握，比那些当面把胸脯拍得很响，转头就不认账的小人好得多。
找到程经武将军这条门路，对自己以后的从军生活，有天大的帮助。
“那……你希望我什么时候跟我爹说这件事？如果你着急的话，我现在便书信一封，请人送过去……”
程成摊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只要查力发话，他便给父亲和周旺写信。
管家周旺虽然离开军队已久，但军中的关系尚在，即使父亲不答应，程成就求一求周旺，周旺从小到大最疼程成，从周旺这里下手的把握更大一点。
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而且程成能看出来，这查力要是参军，绝对是一员勇将，到时候只要让周旺或者父亲看到查力本人，就有七八成把握。
“不是现在，”查力看到程成如此干脆，眼中也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参军要年满十六岁才行，我还差几个月。”
“我去！”程成看着查力那钢针般的短须，和丛林般浓密的胸毛，这货居然还没满十六岁，这发育的得有多好！
“嘿嘿，人家都说我面相显老……”查力憨厚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何止是显老，我还以为您老至少二十五岁了呢！程成心里说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有事的话，去内门宿舍区找我吧。”查力转身拉开房门，外面的风雪一下子涌进来，将烛火吹得忽明忽暗。
“等等！内门宿舍区？”程成惊讶地问道，这查力难道是得意忘形了？
“不错，内门宿舍区。”
查力没有回头，站在门外的风雪中，左右嘎巴嘎巴地扭了扭脖子，霎时间，他的骨骼一阵爆豆般噼里啪啦的乱响，整个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大了一分。
嘭！
响起了小小爆破声，风雪被震散，他的身上似乎穿上了一层气体的盔甲，风雪吹到离他皮肤还有一寸的地方，就再也无法前进。他的体重突然猛增，地面再也承受不了这种重量，他的两只巨足一沉，陷入地面三寸之深。
几息之后，风雪恢复了正常，再次落在查力的身上，但程成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查力晋入炼气境！
“怪不得，你能击败张仁……”
程成再次感到有些后怕，如果今天查力是来找他碴的，想必自己现在已经趴下了……
“张仁向外门弟子榨取钱财来换丹药，所以他的境界一直高于我，直到上届万刀堂试炼……他险胜谷灵之后，我趁他疲惫击败了他，然后服下了锻体丹，才堪堪将我们的差距抹平……所以，这次我绝不会给他机会翻盘，我将境界压制住，就是为了再进一次万刀堂，无论是谁得到锻体丹都可以，就是张仁不行！”
查力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看上去就像个小号攻城锤，他说话的声音低沉，里面有着无法掩饰、也无须掩饰的对张仁的恨意。
“我不清楚你和张仁之间有什么仇恨，不过，没有成为你的敌人，真是太好了。”程成由衷地说道。
“不，我倒是觉得，能够成为你的同伴，真是太好了。”
查力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然后大步前进，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程成关上门，将风雪隔开，坐回椅子上，注视着暗淡如豆的那点烛火。
良久，他探手入怀，掏出那粒龙眼大小的锻体丹。
他思考的一个问题是，现在服下它晋入炼体境巅峰期，还是等晋入巅峰期再服下它冲击炼气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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