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城南,这里有一大排的窝棚区,从辽阳等地运来的铁矿,经过几道处理后,在这一排窝棚区做最后的深加工,里面传出密集的敲打声,窝棚区上空漂浮着烟雾,在外围都能感觉到腾腾热气。
后金汗的旗帜,在前往窝棚区的官道上行进,沿途的满蒙汉各族人等都跪在道路两旁,这些人把头低低的趴伏在地。皇太极没有过多的仪仗,他高踞马上,淡淡的看着周围的情形。今年对他来说是个好年头,入边之战因为他的坚持,得以顺利进行,收入颇丰,除了大量的金银和布帛外,从关内带到辽东的数万百姓,这些坚持到的,都是壮男壮女,极大弥补了人力的缺口。
但想到镶蓝旗的全军覆没,他的胸口还隐隐作痛。作为旗主的阿敏,其本身就是四大贝勒之一,镶蓝旗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数千精锐一战而没,大大的抵消了这次入边的影响。这次冷口之战埋伏的明军,就是那支在固安城下作战的明军,由各方汇集起立的情报来看,这支明军对大金内部已经造成了巨大的阴影,许多旗丁私下里都在议论着这次得失,明显被这支明军吓破了胆,不得不引起了他的重视,迅速命令李永芳向登莱等地派出了细作。
虽说有阿敏的不利因素,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这次胜利使得他的权威有了极大的提高,其中老奴时期建立的“几大贝勒轮流执政”的制度被废除,各旗主竟然无人反对。稍后又仿照明朝建立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并且让年轻的贝勒在其中担任要职,极大的加强了皇太极的个人权威。
皇太极这次专程来兵器作坊,是来看看红夷大炮的进展,这次入边相对损失,更令他不满意的则是,逃往关外损失较重的蒙古各部,这些被火炮吓破了胆的牧民,到处宣扬明军红夷火炮的威力,直接把这种火炮吹嘘成了上天的惩罚,雷神之怒,这已经影响到了大金的草原战略,再加上老奴和他数次攻击辽西失败,使得他对这种火炮有了一种极为渴求的愿望,急于获得这种利器,以制衡明军。
队伍行进到工坊外部,早已得到消息的官员跪倒一片,其中一个领头汉人模样的男子大声道“奴才佟养性叩见大汗”。注1
魁梧的身体略微有些发福,但这并不影响戎马半生的皇太极,他娴熟的跳下战马,双手虚抬道“额驸平身,众位都起来吧”,说着径直走进了工坊。
工坊里面十分的宽大,从汉民里挑选出来的工匠,都被安置在了这里。皇太极看到跪了一地的工匠,点了点头,他身旁的济尔哈朗向前一步,大声道“大汗今天来看望尔等,你们都起身吧”。
看着跪在地上的工匠,没有一个人起身,有的惊疑抬头看了看,又把头低了下去,皇太极皱了皱眉,语气和蔼的道“各位都起来,你等都是朕的子民,这天寒地冻,不要冻坏了身子”。
这些工匠颤颤巍巍的起身,根本不敢站直,都把身子佝偻成一团,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来自关内的汉民,对后金兵这一路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路上汉民尸横遍野,心中对这些残暴的异族充满了恐惧,许多人为了自己和身旁的亲人能够活下去,才硬着头皮来工坊做工。
从这几个月的耗铁量来看,这些工匠都用心去打造兵器盔甲,而且皇太极本人还专门去武备库去查验,看到各种兵器堪称精良,于是道“尔等为我大金做出了功绩,朕时刻都记得,来人,每名工匠赏银二两”,站在皇太极身旁的侍卫,立马抬出银子,给在场的工匠都分发了银钱,而得到银子的工匠都感激涕零,纷纷表示一定不辜负大汗的期望,一定把兵器盔甲保质保量的来完成。
皇太极道“佟养性,哪一位是丁启明?”。
听到自己的主子问话,佟养性赶紧走到工匠里,把丁启明拉了出来,丁启明来到皇太极近前又跪了下来道“奴才丁启明叩见大汗”。
看到眼前跪在地上的这个人,皇太极道“丁游击,制炮之事进行的如何?”。
这位丁启明原本是明军的卑将,己巳年时被俘,因为其身怀铸炮的技术,被皇太极看重,提拔为游击,专门来进行红夷火炮的仿制。
丁启明低眉顺眼的道“启禀大汗,天聪四年从辽海打捞起来的镇国龙尾大将军,奴才已经加上了炮架,且已经试验过,可以用牛拖拽而行,以后的炮架皆可按此制作”。
皇太极微微一笑,他知道打捞的这门火炮,天聪初年在辽海就已发现,但当时打捞手段不成熟,数次打捞均不成功,后来还是在一名从关内虏来的汉人献策,才成功的打捞起来这门火炮,他道“不知这门火炮现在何处?”。
丁启明闻言,转头看向佟养性。
佟养性道“大汗,请跟奴才来”。
一行人穿过两道院门,门口都安排了数名旗丁把守,来到了一处专门的作坊,镇国龙尾大将军炮就摆在院落当中,这门加装了炮架的火炮,在皇太极的眼里显得威风凛凛,他上前用手抚摸着炮身,冰冷的触感从手中传来,跑身上写着“镇国龙尾大将军”七个字,光滑的外表,漆黑的炮口,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红夷大炮,大金多次面对其,都被这火炮的威力给击退,而且父汗就是死在了这种火炮下。
皇太极心中颇有感触,他于是道“丁启明有功,赏赐纹银二十两,包衣一名”。
丁启明赶紧跪下谢恩,起身后道“大汗,这火器作坊里所仿制的红夷火炮,均是按照此炮而来,听闻此炮是从海中而来,定然是上天体谅大汗心意,特降下此炮于我大金,也更加证明大汗乃是真龙天子”,说完再一次跪倒磕头。
皇太极脸上的笑容更胜,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丁启明,心中更加满意,这人不只有能力,而且还懂的变通会说话,短短的时间内,就有如此的进展,不得不说真是上天的眷顾。后金在努尔哈赤时期就缴获了不少的火炮,其中几座大城中武备库里的各种火器,更是数不胜数,其中就包括明军早期仿制的吕宋大铜炮和几门小号的红夷火炮。但后金中却没有人才懂的铸炮,就更不要说来进行研究和仿制。
丁启明接着道“启禀大汗,自从贴出告示起,奴才就从应征之人中挑选出来了几名铸过炮的工匠,已委任为金火拜唐阿之责,分别协助铸炮”。
听到丁启明之言,皇太极淡淡的道“让他们几人过来”。
丁启明马上跑到跪在地上的工匠里拉起来四人,这四人来到皇太极的近前再一次的跪倒,看着眼前的四人,他温和的道“四位起来吧”,接着皇太极指着其中的一人问道“你叫什么?用何种方法铸炮?”。
这人马上跪倒说道“小人叫王天相,是直隶人士”,接着他咽了一口唾沫道“小人所用的方法是失蜡法,首先用蜂蜡做成铁炮的模型,再填充泥芯和敷成外范,阴干数月后加热烘烤,蜡模全部熔化流失,使整个铁炮模型变成空壳,再往内浇灌铁水,便铸成想要之铁炮,但此法只能在天寒时使用”。
皇太极虽然不懂,但并不妨碍他认真的听着,并且不时的点头,来表示自己知道了,听完他道“真乃是妙法,来人,赏银十两”。
后面的一个侍卫立刻上前把十两银子发给了王天相,王天相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些发呆,还是丁启明提醒了一句“快谢过大汗”,王天相才磕头谢恩。
接着另一个叫刘承爱介绍了泥模法,先是按照炮体之外形制成木芯,再将炮耳、箍、纹饰等模具按上,然后涂满泥巴,晾干后把木芯取出,往泥模里注入铁水,这种方法不限制天气等因素,但晾干时间却很长,要将近半年的时间,最后,窦守位和刘计平也介绍了各自的手艺,这两人主要是铸炮的铁匠,拥有一定的经验。
皇太极接着赏赐了刘承爱十两银子,窦守位和刘计平每人五两。
注1:天聪五年五月,“造红衣大炮将军炮成,镌曰:天佑助威大将军。天聪五年孟春吉旦造。督造官:总兵官额驸佟养性;监造官:丁启明;备御祝世荫。蝈蝈把这里的时间提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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