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府听阳谷知县说完这事以后,脑子开始乱,心里边一个劲地翻腾。其他几个知县听完以后,也一下子沉默起来,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事今天发生在阳谷,接下来很快就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到他们那里。
众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割辫子暗中割辫子倒也罢了,如果自己管辖地的大清子民突然异想天开,纷纷把辫子给绞了,这不明摆着跟朝廷为难,与官府作对吗?他们再不管,那可就成了掉脑袋的事情了。
一时间,菜难咽,酒无味,席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了。
总这么枯坐着不行,刘知府琢磨了半天,不由地叹了口气说:“诸位想想,开始的时候闲扯谈论割辫子无法是一些无知愚民,以讹传讹,结果三人成虎,事情就成真的了。官府本应该调查清楚,澄清谣言才对,都是这个姓贾无中生有,惹是生非,不补救倒也罢了,反倒推波助澜,如今又遇到这么一位不靠谱的巡抚大人。唉,如此一来,事情越闹越大了。众人皆说灵魂鬼神,谁他娘的又见过这些玩意呀?”
这话说完以后,他知道失言了,骂贾知县可以赢得一片掌声,说巡抚大人不靠谱就成了以下犯上的大不敬问题了。刘知府赶紧咳嗽一声,端起酒杯来喝了一杯酒掩饰掩饰自己的窘迫。
刘知府发完牢骚,众人也跟着起了一片牢骚声。这事发生在阳谷,阳谷知县感觉事情紧迫,没有心情发牢骚。他心事重重地问刘知府说:“刘大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呀?诸位都知道这辫子是割不得的,本县百姓把辫子割了,咱们再不管不问,若这事让巡抚大人知道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刘知府只得左顾右盼,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然后说:“诸位都说说吧,不说话,还有光发牢骚不解决问题呀?”
各位知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一番,谁也没说话。有人提议说:“刘大人,干脆咱也跟别的地方一样,把事情原原本本地报告给巡抚衙门得了,省得担心受怕的。这事给上头说了,咱无非辛苦点,但责任小呀,如果隐瞒不报,将来麻烦可就大了。”
刘知府也想过这样,但是他总是不愿意接受东昌府有割辫子党这个说辞,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以后梁五爷那案子早晚得扯到他身上,那样他就麻烦了。
他想了半天说:“我看不如这样,诸位回去以后,没有必要惊慌,割辫子党不过是空穴来风,有些无知愚民便捕风捉影,用不得慌张。再过三两个月就慢慢平息了。”
刘知府说完,众人都开始叹气,刘知府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就是不知道巡抚大人会不会给他们两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两三个月割辫子党闹得了怎么办?
阳谷县知县说:“刘大人,实在不行的话,我回去后通报全县,但凡再有人敢私自截掉发辫的,一律关押到监牢里。严惩上几个,压压这股邪气,等渐渐平息了,咱们在把人放出来。”
刘知府摇了摇头说:“这样不好,咱们最好别引火烧身。如今百姓把辫子当成命根子,丢了辫子便被勾了魂魄,丢了钱财,没了性命,他们自然得不计后果地去补救。这样容易激起民愤,到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这时候,坐在他们中间,一直没吭声的杨会长说:“诸位大人,我有个主意,大家看能不能行得通?”
“杨老弟,你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杨会长先问阳谷知县说:“大人,贵县百姓相信用艾草、稻秸、金银花、大蒜泡水洗头能辟邪的人多不多?”
阳谷知县摇了摇头说:“应该不多,我问过一些阳谷百姓,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如果这么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列为大人想想,如果集市上买不到金银花、大蒜这些东西的话,这些人就没有办法泡水洗头了,自然也就不用劳神费力地截辫子了。”
刘知府听他说完,也不由地眼前一亮,然后他冲着杨会长竖起来大拇指说:“杨老弟,这真是高见呀。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个办法不过纸上谈兵,我等谁又有这等神通让金银花、大蒜这些东西消失呀。”
杨会长说:“刘大人不用担心这事,这些事情可以由我来做,只要诸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以后,市面上的金银花、大蒜我就能收回多数。”
“这简单,如果你真能替官府解决这事,杨老弟你可就立大功了。”
“但是有一条,还得请诸位大人帮忙,半个月以后,不得允许外地载着金银花、大蒜的商船在各位大人的一亩三分地停泊。如果这样的话,这事我老杨可就办不成了。”
“杨老弟,你放心,不让货船停靠可比抓割辫子党省事省多了。”
杨会长信誓旦旦地说没有问题。刚才还是山一样大的问题,被杨会长轻描淡写就给解决了。
一团乌云散了,酒席上又重新热闹起来,众人都喝得醉醺醺,直喝到天快黑了,他们才东倒西歪地离开了徽州会馆。
等他们走后,杨会长兴奋异常,他吩咐仆人马上把各个掌柜的叫来开会议事。仆人们慌慌张张地去找人,傍晚时,几个财大气粗的掌柜的都到齐了。
杨会长吩咐仆人紧闭徽州会馆的大门,不得让任何外人进来。众人都感觉有些纳闷,纷纷问他说:“杨会长,有什么事情搞得如此神秘?”
“诸位,有笔千载难逢的大买卖来了。”
众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面相觑,有性子急的说:“老杨,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事抓紧说吧。”
杨会长便把下午陪刘知府还有几个知县吃饭时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
“老杨,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咱替官府倒腾这事能落得什么好处?”
杨会长站起身来,背着手洋洋得意地转了两圈说:“诸位今晚不要睡觉了,什么事情也别做了,全力筹集银子就行,有多少筹集多少,越多越好。”
众人还是嚷嚷着让他说要银子到底干什么。
杨会长说:“诸位不知道,我老杨整天点头哈腰地围着刘大人转悠,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咱们的生意。当初若不是刘大人,咱们怎么能够如此轻易地从山西人手里抢回那块地。如今他正陪着两个不知道哪里的姑娘在我那套宅院里快活得跟神仙一样。服从总有回报的,今天就探听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众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杨会长。
“如今山东各地都在闹割辫子党,我今天听阳谷知县说有些人说艾草、稻秸、金银花、大蒜泡水洗头可以避邪气,而且知道这的人还不是很多。我等抓紧趁这一时机,赶紧把东昌府还有周边府县集市上的金银花、大蒜等全部收购,控制在手里。这样,附近区域的这两样东西就到到咱们手里边来了。而且官府也都答应了,想办法不让外地的金银花和大蒜进入。呵呵,到那时候,咱们在派人到东昌各地散步消息,说用金银花、大蒜什么的洗头可以辟邪,那样的话,咱们手里的金银花和大蒜就价比黄金了。”
杨会长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不由地都兴奋起来,纷纷回到自己的店铺,想千方设百计筹集银子。
接下来的日子,徽州会馆雇佣了很多人,连杨会长也亲自出马了,这些人遍布东昌府的各地,连同附近的德州和直隶也是他们雇佣的人,这些人走到集市上,专门收购金银花和大蒜,价格被平时高出了两成。到了晚上,这些便如同搬家的蚂蚁一样把金银花和大蒜存放到徽州掌柜们的仓库里。
仓库里装不下了,徽州会馆里也不待客,也不演戏了,多余的金银花和大蒜都囤积到里面。
南来北往的货船顺着运河经过东昌府时,都能闻到空气里飘浮着一股挥着不去的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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