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些的随从把惊慌失措的贾知县引到茶馆里,一进门,贾知县就看见一个面目威严的老头,象尊佛一样威严地坐在椅子上。他坐的位置靠近窗户,窗户外面就是忙碌的大运河,此时的运河上面浮着来来往往的船,一幅繁盛的景象。
老头一边喝茶,一边看窗外的运河。刚才贾知县已经听说领他进来的随从说了,这个老头是新任山东巡抚富尼汉。
吉凶未卜,贾知县心里乱成一团,一个劲地打鼓,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新上任的巡抚。前几天,他的上司刘知府把他给折腾得半死不活,这个上司的上司更厉害,还没有见面就放出话来要砍掉他的狗头。
贾知县耷拉下头,颤颤巍巍地走到富尼汉跟前后,立正身体,迈出左腿,左手扶着膝盖,右手下垂,右腿半跪,准备请安。也不知道是一路跑来累得支撑不住,还是心里紧张,他竟然突然身体前倾,又一次扑通跪倒在富尼汉跟前,地方逼仄窄小,他这么突兀地跪下,不小心带到了身边的桌凳,哐啷哐啷地倒了好几条。贾知县索性伸出手把碍事的桌凳往一边推了推,腾出块巴掌大小的地方,然后就趴在地上给富尼汉磕头。
贾知县进了门以后,富尼汉把脸转过来,看到贾知县这副狼狈不堪的德行以后,他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你是临城知县?”
“卑职正是临城知县,不知道巡抚大人驾到临城,没能及时迎接大人,还恳请大人原谅。”贾知县趴在桌子底下,结结巴巴地说。
“临城知县,你倒是挺阔气哈。借着外面的这条京杭大运河,这几年贪了不少银子吧?”
“回巡抚大人的话,卑职刚到这临城不过半年,两袖清风,从来不曾贪污过。”他一边忙不迭地应承着,一边腾出手擦了擦脑袋上冒出来的汗珠子,心里想着是不是那些给过自己钱的客商跑都京城告状去了。
“可是我刚到临城就听说,你为了修性海寺把自个的养廉银子都捐出来了,一所破庙这么重要?”富尼汉斜着眼睛瞅了他一样,嘴里讥讽到。
贾知县听见富巡抚说这事,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他鼻子一酸,连日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很快他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流了出来。
“富大人,养廉银不是我愿意捐的,是卑职的顶头上司东昌府刘知府逼着卑职捐的,想起这事来,卑职就心如刀绞呀。”贾知县一边说,一边泪涕横流,痛心疾首。
富尼汉觉着这事挺新鲜,他朝着贾知县这边斜了斜身体,好奇地问:“东昌府知府为什么逼着你捐银子?”
“巡抚大人明察,小人到了这临城以后,抓了几个割辫子的和尚乞丐,他们受奸人雇佣,然后奸人再利用这些辫子盗取百姓魂魄,窃取百姓财物。我把他们抓住以后,连夜审问清楚,然后派人把审案的公文早早地送到了东昌府府衙,可是这个刘知府迟迟没有回应。”
富尼汉听到这里,插话问道:“难得东昌府知府和割辫子党有牵连?”
“他和割辫子党是不是有牵连,卑职不敢说。但是我觉着他和性海寺的巨成和尚关系一定非比寻常。年前,卑职审案的时候发现性海寺的巨成与到割辫子党净心都是江南人,而且还是师兄弟。卑职当时就怀疑巨成和尚和割辫子党有牵连。”
富尼汉点了点说:“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后来怎么样了?”
贾知县听见富尼汉夸奖自己,不禁有些兴奋,他也不再象刚才那么紧张了。他接着说:“净心和尚被抓后没几天,性海寺竟然莫名其妙地着火了,寺里年轻力壮的和尚们都被活活烧死了,可是唯独这个年老体弱的巨成和尚不见了。卑职便觉着这事肯定是巨成捣得鬼,我把张贴布告通缉巨成,没想到狡猾的巨成竟然潜伏到东昌,得到了刘知府的庇护。”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前几天他突然带着妖僧巨成气势汹汹地到了临城。来到临城以后,对卑职百般羞辱,如同猫戏老鼠,惨不忍睹。卑职虽说人微言轻,官职也不高,但好歹是读书出身,要面子,可让刘知府可把我给害苦了。”
“竟然有这等事?看来这位东昌府知府确实非比寻常呀!”富尼汉站起身来,略有所思地说。
他又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贾知县说:“临城知县,你起来吧。这个姓刘的忒不成体统,这件事我一定会给皇帝写个折子说清楚。”
贾知县谢了富尼汉,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起来后伸手拍了拍膝盖上的土。他跪得时间久了,虽说腰腿酸疼,但是又想到这位新来得巡抚能够替自己教训该死的刘知府,他又觉着浑身的清爽。
贾知县正低着头,沉浸在愉悦中。这时,他突然又听见富尼汉说:“刚才去叫你的那个人可是你的下属?”
“嗯,他姓蒋,在县衙当捕头。”
“这人平时做事如何?”
贾知县本想把蒋捕头贬损一番,借富尼汉的手好好教训教训蒋捕头,这段时间蒋捕头实在是不像话,对他不理不睬的,还叫怂包蛋。但是他转念一想,又担心蒋捕头会把他委托自己除掉正一和尚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有些话到了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他想了想说:“蒋捕头倒还是尽职尽责的。”
富尼汉听他这么说,不由地“哼”说一声说:“刚才他擅离职守,领着官差在这茶馆里跟个货郎一样卖东西。这成何体统,我大清朝廷的脸都让他们给丢尽了。你回去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束。”
贾知县赶紧连声答应着说:“是,是,我回去后马上处理此事。”“我听说有个和尚逃脱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贾知县心里“咯噔”一下,他深吸一口气,顿了顿说:“回禀巡抚大人,跑掉的这个小和尚名叫正一,这事也是东昌府刘知府的责任。本来我已经查明,事实确凿,他却偏偏要把正一和尚调到东昌府重新审理。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狡猾正一在路上却逃脱掉了。如果不是他下令押解正一去东昌,正一现在还关在在我临城监狱呢。”
富尼汉点了点,又接着问:“他把正一和尚押解到东昌府衙的理由是什么?
贾知县原本想把梁五爷的案子中的疑点说一说,但是他突然想起来京城在梁六爷,他怕引火烧身,万一富巡抚和梁六爷是熟识旧友,那他就更麻烦了。
他听着富尼汉话里话外对性海寺的巨成和尚很是厌恶,想到这里,他擦了把汗说:“卑职不敢妄自判断,不知道刘知府是不是受了巨成的委托才这么办的。”
富尼汉回到椅上又坐下,他又对贾知县说:“抓割辫子党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听你刚才所说,你起初本来是做得很好的,可以后来由于东昌府知府的干预,事情搞砸了。你放心,大清的天下是皇上的,不是他东昌府知府的。你继续准备抓割辫子党的事,此事事关重大。如果有人敢捣乱,我自然有办法处理。”
“是,卑职一定好好干,保护一方百姓生命财产平安。”
富尼汉又心事重重地站起身来,瞅了瞅窗外的运河说:“临城知县,这事远比你想象的盗人财产那么简单,割辫子党应该另有阴谋,尤其还有不少和尚参与,其中可能有很大很大的阴谋。”
“卑职愚钝,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阴谋?”
“我看你比一般汉族官员可靠些,做事也算用心,有些话本巡抚对你说说也不碍事。你应该知道原本汉人是不扎辫子的,汉人削发扎辫子是我们满人入关以后。我们祖上灭了明朝,建立大清以后,汉人自然得向我们看齐,朝廷要求各地的汉族男人要削发,有些顽固不化的汉人誓不从命,好像至今民间还有些心存不轨的人,唯恐天下不乱,编造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鬼话。”
听到这里,贾知县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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