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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隔间的老人此时又冷又饿,他颤颤巍巍的走到柴房里,想弄些柴,把屋里的小火炉生着。其实他早就想生火取暖了,只是怕儿媳妇大叫大嚷,此刻,他下了天大的勇气,冒着被儿媳妇责骂的巨大危险,蹑手蹑脚地向柴房走去。可他刚进柴房捡了几根柴,儿媳妇就窜了进来,她惊奇地瞪着鲜红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实。老不死的居然不经过她的同意,就私自去柴房里拿柴火。这简直不可思议,都是自己疏于管理,才出现这种丑恶的盗窃行为。她认为这种有辱门风的丑行,会变成街头巷尾的笑柄,于是她气的满脸通红,大张着嘴喘着粗气,两排年深日久的大黄牙咯咯的打着颤,她猛不丁的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像野猪挨了刀子的嚎叫,而且唾沫星子和刚才吃肉时存在牙里的肉沫,溅了饥寒交迫的老人一脸。老人吓得缩作一团,他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等待着女法官严厉的判决。
儿媳妇继续狂吼道:“你越老越不要脸了,你屋里冷吗?你不是有被子吗?”
老人哆哆嗦嗦的回答道:“没有垫子,床板太凉,我实在冻得受不了了。”
老人的回答让儿媳妇怒不可遏,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爆跳起来嚎到:“你还要垫子,把咱家的狗冻死了怎么办,你瞧那条小哈巴狗,在院子里多可怜,如果把他冻死了,菩萨会不高兴的,菩萨若是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老人恐惧的双眼看着儿媳妇,就像看着千年修行的老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儿媳妇则把自己比成无所畏惧的战士,不管老人多么狡猾,她都要勇敢的与他战斗到底。
她继续张牙舞爪的吼叫道:“告诉你,明天你就该到老二家去了,我看你未必能进得去老二家的门,非把你冻死在街头不可,到时候看谁给你收尸去。”
老人不敢言语,听着儿媳妇没完没了的嚎叫,直到儿子听到声音,出来向妻子问道:“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妻子好似受了一肚子委屈,气呼呼的答道:“老不死的不要脸,想偷柴生火呢,你说这么冷的天,他把柴烧完了,咱们可怎么办,再说他屋里又不冷,早点关上门,盖上被子睡觉,身上不就暖和了吗!”
老人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儿子,希望儿子能说一句人话,可儿子根本不看他一眼,柔情似水的向妻子说道:“快回屋吧,这儿多冷啊!”妻子捋了捋刚才战斗时弄乱的头发,又叉腰嚎叫到:“老不死的,放老实点,你要是敢拿一根柴,我就和你拼命!”
老人含泪答道:“我不生火了,我屋里不冷!”
气势汹汹的儿媳妇和不言不语的儿子回屋看电视了。老人孤独的站在柴房里,热泪盈眶、心如刀割。老伴去世得早,是老人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两个儿子拉扯大,记得那时候,家里很穷,他什么都舍不得吃,总是留给儿子们。看着孩子们吃饱了,蹦蹦跳跳的高兴样子,他既使饿着肚子,也会乐的合不拢嘴。冬天冷的时候,他也舍不得买一件棉衣,把钱省下来,给孩子们买衣服。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发抖,可想到孩子们都穿的很暖和,他便会由内而外的感到一股暖流遍及全身,驱除了身上的寒意。他只盼着两个儿子快些长大,自己就能享清福了。可是万没想到,自己的晚年居然这么凄惨,那两个没良心的东西,在结婚以后,都像狼一样无情而又迅速的忘记了他。想想今天的饥寒交迫,再想想那时的饥寒交迫,真是决然不同的心境。他无可奈何的抹着眼角的泪水,伤心的走出柴房。走在厨房门口时,他犹豫着,想去厨房里看看,有没有他们吃剩下的东西,拿来喂喂自己“咕噜咕噜”的肚子。可是一想到可怕的儿媳妇,他便强迫自己打消找东西的念头,用手揉了揉委屈的肚子,自我安慰道:“坚持住,早点睡觉,睡着了一切都会好的!”
老人孤零零的躺在冰冷、阴暗的床上,脑海里闪现着刚才一幕幕的情景。他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这样的凄惨,他从未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他当初爱儿子胜过了爱自己,而现在儿子是白眼狼,儿媳是母夜叉,他成了这个家里奢侈而又多余的一件消费品。没有一点经济收入,只有大量的生活消耗,可这大量的生活消耗,都包括什么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吗?不,他吃的都是生冷硬的旧面条。是一个冒着火焰燃烧的小炉子所用的柴吗?不,他屋里有个小炉子,可从来没用过,他害怕寒冷的冬天,却阻挡不住冬天的到来。那么,是铺在床上的一块舒适无比的棉垫子吗?不,唯一的一块多年未曾拆洗的破垫子,也被儿媳妇拿去给狗铺上了,因为儿媳妇心肠软,不忍心让一条可怜的小狗,在冬季里忍受严寒,所以他应当毫无条件的让出棉垫子。没了棉垫子,只好躺在木板子上,高低不平的木板子,咯的他浑身疼,这或许就是他大量的生活消耗吧!就是因为这笔巨大的生活开支,儿媳才恨得他咬牙切齿,每天盼着他早登极乐。可他经历过风风雨雨的生命力太顽强了,儿媳妇怎么盼也盼不死。所以就虐待他,让他在虐待中早早的痛苦死去,他希望儿媳妇能如愿以偿,可自己总是死不了,他唉声叹气的自语到:“还得受苦!”他有时眼睛一亮,幻想着:如果自己有一笔丰厚的退休金,生活就不会这样子了,爱财如命的儿媳妇,会让他坐在暖烘烘的小火炉边,嚼着软乎乎的肉块子,吃饱之后,看着电视,品品茶水,生活多么美好啊!可每当面对现实,他就禁不住的泪水涟涟。
外面的风,凄厉的像饿狼的嚎叫,肆无忌惮的从没有玻璃的窗口钻进去,吹在老人身上。老人冻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眼中辛酸的泪,流在通红的脸上,结着冰渣儿。
第二天一大早,儿媳就使劲儿敲着老人的门,老人应了以后,儿媳嚎叫道:“把你的铺盖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等会儿送你到老二家。”
老人有气无力的答道:“知道了”。
老人睡觉是不脱衣服的,他感觉这样更暖和些,老人迅速的从床上爬起来,也顾不得寒冷,颤颤巍巍的拎着尿桶去了厕所,把尿桶里的尿往厕所里到,可是没有倒出来,因为上面结了一层冰,老人自言自语的叹息道:“怪不得昨夜那么冷,尿桶都结冰了”.他找了个小棍子,把那层薄冰捅破,尿“咕咚咚”的倒进了厕所里,老人眼里含着泪,心想:尿都结冰的屋里,我是怎么睡着的呀!
老人知道路上积雪很厚,他发愁的厉害,怎么往老二家走呢?
天还未透亮,屋里黑洞洞的,王仁为了省电,没给老人屋里安灯,老人大开着屋门,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快速的整理着他的东西,如果等会儿,儿媳来检查,他还没有收拾好,那就要发生不敢想象的事情了。
此时,儿子和儿媳正在北上房守着火炉吃饭呢,妻子一边吃,一边关心的问丈夫:“在厂里干活,冷不冷呀?”
丈夫嚼着香喷喷的馒头片儿,唾沫横飞的答道:“不冷,公家的煤多的是,那火炉烧得比咱家的还旺,你就放心吧,冻不着的。”
妻子用手擦了擦丈夫说话时,飞在她脸上的唾沫星子,温柔的说道:“你多吃点儿,去厂里还干活呢。”
丈夫笑道:“我才舍不得唉饿呢。”又像西隔间努努嘴,问道:“老头子吃了吗?”
妻子缕了缕头发,喝了一口米汤,答道:“没呢,一会儿,让他去老二家吃吧!”
丈夫继续吃饭,没在言语。
妻子突然笑道:“今天我得多吃点儿,一会儿往老二家送老头子,如果老二两口子不让进门,我就用巴掌使劲儿的扇他们的脸,我是他们的亲嫂子,如果他们不讲道理,我就得好好的教育他们。”
丈夫皱眉道:“如果他们两口子打你,那可怎么办?”
妻子叉腰道:“那我就跟他们拼了,我是一个战士,无所畏惧。”
丈夫吃完饭,用手抹了抹嘴唇边的油,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不用跟他们动手,反正该咱们管的时候,咱们都好好管了,现在该他们管了,咱们就把老人送过去,管不管那是他们的事,与咱们没关系,人总得凭良心做事吧,老二难道连做人的最起码道理都不懂吗?”
妻子托着下巴,认真的答道:“你说的有道理。”
丈夫冷笑一声:“你把老头子送到门口,跟他们说一声,你就走,管不管那是他们的事,人总得靠自觉。”
妻子点头道:“你放心上班吧,我会做好的。”
丈夫吃完饭后去上班了,儿媳从暖和的北上房出来,进了老人冰冷的西隔间,像个教官似的严厉的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老人看着自己脏乎乎的几样东西,可怜巴巴的答到:“都收拾好了。”
“天也大亮了,咱们出发吧!”
老人犹豫着不动弹,儿媳怒道:“你磨蹭什么,走吧!”
老人慢吞吞的说道:“外面的雪半米多厚,路不好走,过几天再去,行吗?”
“什么,路不好走就不去了吗?王仁不就是这样去上班了吗,咱们不能因为这点儿小小的困难,就打破原来的计划吧!”
“我的腿脚都老了,走那么厚的雪,能行吗?”
“没关系,我帮你拿东西。”儿媳义不容辞的替老人拿上了拐杖,老人没奈何,只好跟着儿媳出门了。
儿媳在前面,带着大皮手套,围着厚围巾,浑身穿的厚厚的,手里替她公公拿着拐杖,老人一步一跌地跟在后面,吃力的在雪里向前挪着,他头戴一顶又脏又破的旧单军帽,捂住了那几根稀疏黄白的头发,耳朵却冻得通红,手上也没戴手套,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被子,被子上面放着他撒尿用的尿盆,尿盆里有个朔料袋子,里面装着老人吃饭用的碗筷和一个喝水茶杯,老人在雪地里走得非常吃力,出发不到一百米,他就跌了好几个跟头,滚得浑身是雪,被子和尿盆子也滚满了雪,儿媳见老人走得比蜗牛还慢,就停住脚步,用拐杖指着老人,教训道:“做人一定要坚强,你瞧你,遇到这么点儿困难就软弱无力,这怎么能行呢?你别像个千金小姐似的不敢迈步,放开脚步,放心大胆的走,跌倒了还爬起来,有什么了不起,这比红军爬雪山、过草地要轻松多了,你怎么一点儿斗志昂扬的精神都没有,别那么一副熊样,要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走。”
老人在雪地上喘着粗气,慢腾腾地爬起来,对儿媳教训的话语是又恨又气,虽然心里说不出的凄苦与恼火,可嘴里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角挂着泪花,一步一挪地往前走,连滚带爬的出了满身汗,终于到了老二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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