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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七手八脚将莺莺抬到门板上,也就一刻钟的工夫她就咽气了,姐妹们哭作一团,她们既为莺莺哭,也为自己哭。这时就听老鸨吩咐说:“青皮,快点找块席子卷上,再找辆车拉到二台子埋了。”青皮答应着往外走,却被辣椒红拦住了去路,她杏眼圆睁。青皮一瞅她这架式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吼道:“辣椒红,又出什么幺蛾子?这有你什么事?”

  辣椒红指着青皮的鼻子说:“莺姐的事就我的事,是我们姐妹们的事,莺姐进玉花堂10多年,死了连口花头棺材都混不上,一张席子就打发了,你们是不也忒损了点。”

  青皮两手叉腰:“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打个板把她供上烧柱香磕几头个不成?”

  “少废话!”辣椒红拉过一把椅子堵在了门口一屁股坐了上去。“今儿你们要是不给莺姐买口花头棺材,就别想抬出这个门。”她知道能有口花头棺材是莺姐的心愿,人已经没了,她一定要帮助莺莺完成这个心愿,让她死了也能闭上眼。

  老鸨在一边气得直跺脚:“真是摁下葫芦起来瓢,邪了门了,这都够乱的了,这个小辣椒又在这较什么劲儿呢?”青皮要动粗。辣椒红根本不正眼瞧他。众姐妹在辣椒红的带领下也都挺身而出,辣椒红说:“不买花头棺材,往后我们就不接客了。”小玉等众姐妹也跟着说:“是啊!往后我们不接客了。”老鸨一看事不好,这是要闹事呀!立即对青皮使了个眼色说:“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莺莺在玉花堂待了这么多年,青皮去买口花头棺材吧!”

  青皮还要没理辩三分,被老鸨拎着耳朵骂了一句:“整个儿一看不清火候的猪脑子,我说买就买你废什么话呀?你是东家我是东家?”

  没一会儿花头棺材就到了,莺莺被抬出了玉花堂,辣椒红突然感觉脑子嗡嗡响,仿佛玉花堂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莺莺的哭泣,还有那句:“好人进了玉花堂也能变成鬼!变成鬼!变成鬼!”

  当天晚上辣椒红就发起了高烧,她也病得不轻。昏睡中,她梦到莺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醒来时她一头的汗,她忽然感觉这玉花堂真不是人待的地儿,因为打一进门也没人把你当人看。

  早春的沈阳还是很冷的,屋子里面阴暗潮湿,在炕上躺了三天的辣椒红起来后仍然头重脚轻,老鸨却叫她接客。辣椒红说:“我要死了!接不了客,给我也准备一口花头棺材吧!”

  老鸨说:“呸呸呸!尽说丧气话,我告诉你今天来的可是个国民党的团长,你给我好生伺候着,这主儿咱可惹不起!”辣椒红一听说来的是个国民党团长,心想国民党的官万万不能错过,万一要投心对意,那可有救了。想到这她立即坐在梳妆台前擦烟抹粉准备接客。其实自从小玉热客的魏先生死了,辣椒红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在沈阳城是国民党的天下,想要靠个人就要靠个国军,还得是个当官的,最好是当大官的,玉花堂惹不起的,大头兵一个是绝对不能靠的,因为关键时刻大头兵屁也不顶。

  这位国民党的团长叫李政儒,身材魁梧,鼻直口阔,一打眼儿辣椒红就感觉这人不招人烦。李政儒见了辣椒红感觉这姑娘的名字挺有意思的,便问道:“为什么叫辣椒红?”

  辣椒红说:“我从小在苏家屯后烧锅村辣椒园长大的,原来叫杨辣妹,进了玉花堂妈妈就给我改叫辣椒红,她希望我能红起来。”

  李政儒说:“我听说你脾气很大。”

  “我脾气不好也不敢对军爷您发呀!”说着辣椒红就风情万种地凑了过来……李政儒好像有什么心事,事毕后扔下钱匆匆地就走了,却给辣椒红留下了无限的相思与惆怅,她时常倚着门口望着院子里飞来飞去的麻雀发呆,憔悴的面容像一片霜打的茄子叶耷拉着而毫无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李政儒魁梧的身材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院子里的桃花热烈地开了,黄昏时分,李政儒踏着满地粉红的桃花瓣向辣椒红走来。这次他们像老熟人一样的聊着,李政儒给她讲自己从小离家入伍的经历,讲父母给自己说的老婆是个山东人,肥大扁胖,一点不招人稀罕儿。还告诉她自己是黄埔二期学员,蒋jie石是自己的老师,讲国共两党的形势。辣椒红听得入迷了,她忽然感觉李政儒不同于其他客人,让她看到了玉花堂以外的世界。辣椒红也向李政儒述说了自己如何被父亲卖给孙大头,孙大头又把她卖进玉花堂的悲惨经历,说到伤心之处,辣椒红哭了,哭得伤心极了,李政儒就用手绢给她擦眼泪。有了这次推心置腹的交谈,他们关系也比其他客人近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政儒出入玉花堂的时间由十几天缩短到一周,又由一周缩短到三四天,总之越来越频繁,辣椒红也没心思接别的客人了,李政儒还经常带着辣椒红出去吃馆子,到保安电影院看电影,不仅到中街老天合绸缎庄做新式旗袍,还出手阔绰地领辣椒红到萃华金店买首饰,俩个人就像新婚燕尔,唧唧我我,只要李政儒有时间就腻在一起分不开了,和李政儒在一起辣椒红的脾气也出奇的好,有时李政儒还教她认字写字。青皮看着他们出出进进亲热的样子说:“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遇到国民党的官这小辣椒的辣气也没了!”

  热客这种事怎么能逃过老鸨和大茶壶青皮的眼睛呢?可是碍于李政儒是国民党的官,敢怒不敢言。老鸨担忧地对青皮说:“照这么热下去,非出乱子不可。”

  青皮说:“这李团长我早打听过了,特务队的人说,他不光是国民党的团长,听说他还是蒋jie石的黄埔生。”

  “黄堡生的?”老鸨疑惑地看着青皮说:“他和蒋jie石是一个堡子生的。”

  青皮挠挠头说:“什么一个堡子生的?黄埔是一学校,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这么跟你说吧,他就是蒋jie石的徒弟,可能还是一红人。”

  “照这么说,那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了。”

  “照那hua儿唠去吧!,不过这事也不保准儿,没准儿是辣椒红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还指不定要不要他呢?”

  “难说啊?左眼跳财右眼跳祸,这几天我这右眼皮跳得我心慌!”老鸨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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