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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嘉亲王娶侧福晋的日子。算准吉时,嘉亲王府派了花轿,向新娘家出发。
嘉亲王乃是当今皇上第十五子,在皇上仅存的几个皇子中,最为稳重,文思才学也颇得圣心较得圣宠。如今嘉亲王已过而立之年,竟只有一子承欢膝下。
皇上怜他子嗣单薄,此次选秀之时,特特留心那些个出身名门,有“旺夫旺子”相的秀女们,一口气给嘉亲王指了三个,希望这些女子能给心爱的皇子开枝散叶,让他子孙昌盛。
嘉亲王府东三四条街的地方,礼部尚书府,亦是张灯结彩,宾客满堂。嘉亲王的新侧福晋,正是尚书大人的千金。
外堂恭贺划拳之声不绝于耳,家丁喜气洋洋得大声报着礼单。尚书大人恭阿拉,油光满面的,肥肥的脸上满是笑容,招呼着来贺喜的宾客,嘴里说着客气的话,时不时与他们干上一杯。
尚书府内间,同样是结着大红灯笼的一处厢房,相比外堂之外的热闹,却是冷清得多。此时恭阿拉的福晋,正陪着马上要嫁入嘉亲王的新娘说着话儿,周围只有几个侍女,默不作声地呆在新娘与福晋身边。
“别冷着个脸了,皇上特封你为嘉亲王侧福晋是攀着好运了!齐佳氏,他他拉氏,只是入府做个连玉碟都没有的庶福晋!说得好听是庶福晋,谁不知道那只是侍妾!你就不同了,有了皇上特封,还有这冠服,还有这几十台嫁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尚书福晋削瘦身材,身穿着大红吉服,化着浓妆。正站在新娘身侧,用眼神睥睨着新娘,薄薄的嘴唇快速的对着新娘一开一合,拿着绢儿的手随之舞动,像个老鸨般滑稽。
新娘却是一言不发,头半低着。身穿冠服的她只觉头上沉重,心情郁烦得什么都不想对站在面前指手划脚、唾沫横飞的女人说,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嫁衣。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与新婚格格不入的凄楚。
福晋似乎不耐烦了起来,高颧骨下两腮上的粉仿佛因为她不停得说话掉了不少,看上去油光光的;她手指一戳新娘的背,声调了些:“你倒是说话呀!我在这里陪了你半日,真不知你是哪世修来的福份!”
“蒙福晋抬爱。丽华当不起。”新娘终于开口,却不是福晋想要听的,语气甚至比福晋还要不耐与冰冷。
福晋听得这两句话,却像是被踩住了脚趾头一般,脸上现出又惊又怒的表情,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拧着新娘娇小后背死命一掐:“叫我额娘!什么丽华,你从答应选秀那天开始,就是钮祜禄·若眉!是尚书大人的千金大小姐!那个什么杨丽华,早就死了!”
新娘忍住后背传来的钻心的痛,泪花儿在眼框里打着转,身子竭力得不颤抖,也不管朱唇上是否涂有胭脂,只是死死咬住那红艳的唇。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尽是憎恨之色。
“行了,把泪擦干!看时辰,嘉亲王府的迎亲花轿就要来了,你就是给我装,也要装出笑脸!”福晋收回手,顺势摸了自己高额一把,仿佛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般;口内恶狠狠得说着,神态间却有如释负重的感觉。
新娘默默地把泪擦干,几个侍女像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幕一般,拿着胭脂铜镜等物,走到了新娘跟前为她补妆。
见新娘听话,福晋松了一口气般得放松语气,坐到了她的身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嘉亲王的侧福晋了,这是多么大的荣耀;若是你以后得了脸,也不要忘了你父亲对你的栽培!”
听得“父亲”二字,新娘的身子似乎颤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眼神带着讥笑与仇恨定定地看着福晋:“好吧,‘额娘’,此时我叫你一声额娘,你应了;三个月前,我叫你一声‘姐姐’,你也应了;你与我那‘尚书阿玛’,对我的照顾恩德,我毕生不忘!”
福晋惊愕地看着新娘,竟站起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继尔两只松垮眼皮的眼睛闪出阴森森的光,像是要把眼前这个美娇娘撕成碎片一般。正要开口,恭阿拉却带着满身的酒气进了房来,像是没看见福晋在跟前儿一般,直往新娘这里而来。
“哈哈,宝贝,你穿新娘装还真是美呢!啧,这侧福晋的冠服,就是好看,比,咳,好看多了,如今你富贵了去,可不要忘了我这个恩人呀!”恭阿拉喷着酒气,上前用他那肥短的食指勾起新娘的下巴。
新娘厌恶地转过头,避开恭阿拉的手,眼里浓浓的恨意,直直得盯着恭阿拉冷冰冰得开口说道:“放心,我怎么会忘了你的‘恩德’!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有今日!丽华他日定当回报!”
福晋见丈夫一进来就不理自己,居然对已是嘉亲王侧福晋的新娘动手动脚,心里老大不高兴,凑了过来,先是白了恭阿拉一眼,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直看得新娘心里发毛:“多说无益。你看看你身后是谁!”
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娘的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管家服色的中年男子;一个是穿着像暴发户的老者,那一身华服与他那削瘦的身材、一脸菜色的老脸极不相称,就像是那身衣服是偷来的一般;此时见了新娘,泪水顺着老脸直流而下,口里直激动得叫着:“丽华!丽华!”
新娘见了老者,神情大变,顾不得自己是新娘,也不管恭阿拉与福晋是否在场,猛地站起,扑向老者,与老者抱头痛哭起来。
“行了,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我还算是对你不错吧,你出嫁,还让他来送送你!你就安安心心得去当你的侧福晋吧!记住了,那个卖唱的杨丽华已经死了,现在要嫁入嘉亲王府的,是钮祜禄·若眉!怎的都选过秀的人了,还记不住这点事!”福晋一边说,一边眼神如刀得剜着讪笑的丈夫。
新娘从老者肩上移开头,擦干了泪,走到肥滚滚的恭阿拉身前,突然跪下;恭阿拉猝不及防,连声说道:“哎呀,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
福晋却冷眼旁观,冷漠得看着新娘跪在丈夫的面前,显露出的神情,有厌恶,有不屑,更多的却是解脱。
只见新娘直直地跪在地上,面带凄色,对着酒气冲天的恭阿拉带着悲壮的声调说道:“尚书大人,哦不,阿玛,我是钮祜禄·若眉,嘉亲王的侧福晋;若眉不敢有什么要求,只求你,只求你善待我的父亲,他年事已高,受不得折腾呀!”
说到此,她已是泣不成声,仰着头恳求着恭阿拉,美眸里不断涌出泪水,脸上的精致妆容,已是被泪水划花一片。
恭阿拉看见她梨花带雨,心已是软了些儿,唉,这么个美人儿,却不得不把她拱手让人,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为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不入那活死人的地方,再美的人,他舍不得也得舍得。
“好了,起来吧!我答应过你,只要你应了我的事,我就会让你爹好好活着;我这不是做到了嘛;只要你以后记得你是谁的女儿,富贵之余能想起还有我这么个阿玛,也不枉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恭阿拉伸出肥手,亲自把眼前这个泪如雨下的美娇娘拉了起来,两只眼睛却扫着她那诱人的高峰。
福晋扭着身子,带着厌恶的情绪走了过来,高颧骨更是油光了;一把把新娘拉到座位坐下:“快别哭了!你又不是今儿才知道有这个结果!把妆补上,嘉亲王迎亲的花轿马上就要来了,你这个样儿,像个新娘子么?还有,你刚才的自称很好,现在多叫两声来听听!”
“若眉,若眉。”轻轻如蚊吟的声音,从那樱桃小嘴里发出声来;福晋与恭阿拉满意得点点头;老者仍是站着,呆呆得看着几个月都不曾见一面的女儿,想走上前去看个仔细,多与她说上两句话,却是不能。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正死死拉着他的胳膊,并低声警告他不准出声。
若眉,多陌生的名字!她已经叫了这个名字三个月,却还是不适应,每每耳边响起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总是不知道回应。而今天,她将死死得记住这个名字,从此以后,这两个字,就是她一生的代号了!
吉时已到,来迎亲的花轿已经到了尚书府大门口。
若眉站起身来,担忧、不舍的目光看向一直冲着自己点头又摇头的老者,万般无奈得给他磕了一个头。再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恭阿拉与福晋,按例盖上了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来到外面礼堂,那个被烛光点衬得犹如白天一样的、被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地方。
恭阿拉与福晋也来到了外堂。
接受了若眉的行礼后,福晋突然呜咽起来,并用手帕捂住了脸,口里全是不舍的话语,就好像若眉的出嫁掏走了她心一般;恭阿拉也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好父亲的样子;众宾客都来劝。
“吉时到!新娘上轿!”迎亲的人,拉长了声调高叫着。若眉在喜娘的陪同下上了花轿。听着这喧闹的鞭炮声,锣鼓声,贺喜声,坐在轿里的若眉没有一丝欢喜,那轿外的种种热闹,并不属于她。
反正坐在轿里并无人看到,若眉把头上的盖头掀开,轻轻转着头活动已经酸麻的脖子。从她穿上新娘服时,头就一直被要求不要动,直到现在,才可以在这个无人的小轿里活动一下一直受着折磨的头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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