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在宫中见到一份朱谕,不由得勃然大怒,命人押过朱纯臣,喝斥道:“崇祯皇帝命你保护太子,你却来此朝拜。如此不忠不义之人,留待何用?”令军士立即将朱纯臣抄家处斩。
大将刘宗敏扯住魏藻德,指责道:“你身居首辅高位,为何把大明弄到亡国地步?”魏藻德辩解道:“我是书生,不熟悉政事。先帝无道,遂至于此。”刘宗敏大怒道:“你以书生考中状元,为官三年即升任首辅,崇祯皇帝何处对不起你?你竟敢诬他为无道昏君,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来人哪,大刑伺候!”说罢,用力扇了魏藻德数十个大嘴巴,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军士们见状,按住魏藻德,给他上了夹棍,猛然用力扯之。魏藻德十指立时夹断,哀叫声阵阵。原明大臣打着哆嗦,纷纷跪地磕头求饶。
李自成命人遍索皇宫,发现大内府库空空如也,骇异之下,失望至极,问道:“大明二百多年积攒的金银在何处?”刘宗敏道:“都在贪官污吏家中。”李自成大怒,立即下令追赃助饷,将原明官员收押刘宗敏处。刘宗敏痛恨大明的贪官污吏,并以严刑拷打为乐。他令人制作了五千具夹棍,木皆生棱,用钉相连,以其夹人无不骨碎。
自此之后,大顺军便开始拷打追饷。国丈周奎的夫人、儿媳被迫自缢,长子被打死,自己差点被拷打丧命,只得交出七十万两白银和全部家产。魏藻德被夹断十指,只好交出数万两白银。但刘宗敏怀疑他私藏银两,下令继续用刑。魏藻德在狱中悔恨不已,大呼道:“以前没有为皇上尽忠报效,以至有今日,悔之晚矣!”最后魏藻德脑袋被刑板夹裂,脑浆流出而死。他的儿子也因筹不够银钱,随即被处死。大学士陈演本来想逃离北京,家产太多未能成行。听说大顺军索银,他主动向刘宗敏送去白银四万两。刘宗敏见他识事务,没有立即对他加刑。稍后,陈演家仆告发,说他家中地下藏银数万两。大顺军到其府上掘土,结果金银财宝埋得满院皆是。刘宗敏大怒,抓住陈演用刑,又得黄金数百两、珍宝成斛。
得知大顺军拷打追饷之事,葛明大惊,对戚玉道:“玉儿,我担心陈夫人家里出了意外,咱们再也不能在此坐等。”戚玉点头道:“这两日,城中警戒开始放松,咱们扮成做法事的道士进城。”
二人将马匹、行李和刀棍放在观里,把写有“顺民”二字的黄纸粘在帽上,拿着做法事用的知鱼,进入京城。只见一队队大顺军士兵从街上经过,手持刀枪押着大群人,哭声甚是悲切。葛明拦住街旁一个过路老者,问道:“请问老丈,大顺军为何要抓人?”老者看看四周,低声道:“大顺军抓捕官吏富豪,说是要拷掠助饷。”说罢,急忙走开。
葛明暗叫不好,低声道:“玉儿,咱们快到陈新甲大人府第看看。”拉着戚玉快步向前走去。过不多时,二人来到一条宽阔的大街,远远见到一处府第,门前有两个大青石狮子,门楼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陈府”二字。重返此地,葛明倍觉亲切,眼睛有些湿润模糊。
正在发楞之际,戚玉悄声道:“快看!有人出来了。”葛明瞪大眼睛,只见两个大顺军士兵从院里走出,手执刀枪站在门口。戚玉拉住葛明躲到附近一处屋檐下,大树挡住二人的身影。戚玉悄声道:“此处已被流寇占据,咱们相机行事。”又过片刻,敞开的大门走出十多人。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在众人簇拥下,翻身上马,急驰离开。
戚玉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一瞥眼,看到葛明握紧拳头,眼睛里射出怒火,似是要将对面那个中年人熔化。她急忙握住葛明的手,低声问道:“明哥哥,你认识此人?”
葛明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厮是陈家海,我要杀了他,给忠叔报仇!”戚玉劝道:“我们切莫轻举盲动,先弄清虚实再说。”葛明盯着陈家海远去的身影,恨恨地说道:“暂且放过这厮,他日必当诛之。”二人敲着知鱼,穿过两条大街,拐入一条小巷。
来到一所破旧的房屋前,葛明敲了敲门。须臾,一个满面愁容的汉子打开门。葛明认出他是陈新甲的家丁张天成,惊喜道:“张大哥,家里还好吗?”张天成一怔,认出葛明后,激动地说道:“葛兄弟,大家都很想念你,你怎么做了道士?何时来到京城?”
葛明低声道:“此处说话不方便,进屋再说。”张天成在前带路,引葛明、戚玉走进屋里。只见地上撒着石灰,除了破烂家什,空空荡荡。葛明问道:“张大哥,为何嫂子不在家?”
张天成哭道:“去年,京师瘟疫大作,每日死人上万,以至于城门都被运出的棺材堵塞。我家里的亲人都染上瘟疫死去,多亏陈夫人给了银子,安葬了亲人,但也无法再到陈府当护院家丁了。”葛明心情甚是悲痛,安慰了张天成一番,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交给他,问道:“张大哥,陈夫人和家里人都到何处去了呢?”
张天成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道真是变了,恶人居然有好报。陈家海卖主求荣,却越混越好,听说还当了流寇的大官,天天花天酒地。”接着愤怒地说道:“陈家海狼心狗肺,随流贼进京后,竟然丧尽天良,害了陈夫人全家,霸占了府第。”
葛明听罢,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哽咽着问道:“陈夫人和家里人的后事如何处理?”张天成道:“陈家海带领一百多个流贼住到陈府后,让原来的家丁把尸体搬到城外。大伙念着陈夫人的好处,凑些银子将其葬在陈大人墓地。”葛明道:“王大哥,你先领我们到墓地,我要给陈大人和夫人磕个头。”
三人到街上买些烧纸、冥币、烛香等祭品,来到北郊一处墓地。此处是个小山坡,地势向阳,周围一片坟墓,且大多是新近垒筑。十多群人或在下葬,或在立碑,或在烧纸哭泣。
来到陈新甲及其夫人坟前,葛明看着石碑,回想起往事,不觉悲上心头。他跪下磕完头,又摆上祭品,用火镰打着火,点上烧纸、冥币和香,又拉着戚玉磕头。葛明暗暗发誓道:“我一定要诛杀陈家海,给忠叔和陈夫人全家报仇!”上完坟,三人正要离开,只见旁边来了四个人,抬着破木板做的棺材,哭嚎着将棺材下葬,并盖上泥土,堆成坟。
葛明见其中一人是兵部主事之子,急忙上前打了招呼。兵部主事之子哭诉道:“我父亲被大顺军士兵抓住追饷,可是父亲为官素来清廉,家中实在拿不出银子,因而被拷掠致死。”葛明不禁担心为官清贫的结义兄长邝露,掏出一锭银子送给兵部主事之子,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便。”这人千恩万谢接过银子,低声向葛明说道:“大顺军拷掠之风日盛,即使寻常百姓,亦有被捉拿拷掠求银。你们进京可不能穿好衣服,以免被大顺军捉去。”
兵部主事之子讲完京城发生的事情后,葛明又问了邝露的近况,他却不认识邝露。葛明遂与其道别,又让张天成回城里,自己和戚玉返回白云观。
在路上,戚玉摇头道:“李自成进了京城,骄奢淫逸,不知收服民心,纵容手下拷掠钱财享受,不改流寇习气,非立世之主。”葛明怒道:“大顺军假借替天行道,假行仁义,实质上只是空喊口号。进了京城,个个如同过年,贪图享乐,必然失去民心,正是自取灭亡。”
二人返回白云观后,将京城所见告诉了主持。主持亦是忧于时局,问道:“二位有何打算?”葛明答道:“我有个结义兄长在史馆当史官,至今生死未卜。明日,我们还要进城,找到他后,便返回山东。”
主持安慰道:“史馆是清水衙门,大顺军一般不会为难史官,你们大可放心。不过,听说城中甚乱,你们还是要见机事。”二人谢过主持,回客房歇息。
次日,葛明、戚玉把道袍弄脏,脸上亦抹上黑灰,混入百姓中,从西城门进入京城。二人如此打扮,倒不引人注意。在大街上,不时见到大顺军士兵抓人,无论是官绅富民,还是普通百姓,只要看上去是来自富贵人家,肯定要将其抓住受刑。还有些大顺军士兵冲入民宅,绑着人出来,全然不顾家里人的哭哭哀求。
戚玉见此情景,不免心生怜悯,低声叹气。葛明道:“京城愈来愈混乱,非久留之地。找到邝露大哥后,再寻机杀了陈家海报仇,咱们就迅速离开。”戚玉道:“京城已被大顺军搅得天翻地覆,趁乱杀了陈家海并不难,可是茫茫人海中,找你大哥却非易事。”
葛明坚定地说道:“即使不好找,亦要设法找到。”戚玉道:“咱们先到史馆附近打探一下他的消息。”葛明用手刮了下戚玉的鼻子,取笑道:“玉儿,史馆设在午门内的皇宫里,咱们去向李自成打探。”戚玉噘起小嘴,嗔怒道:“你再要取笑,我就离开京城。”葛明赶忙赔礼,说些开心逗人的话,戚玉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接连十多日,葛明、戚玉打扮成邋遢道士,在京城四处寻访邝露。可是二人转遍京城的大街小巷,除了见到大顺军士兵抓人,匆匆而过的百姓,还有众多乞丐,可就没有找到邝露,甚至没有遇到葛明认识的原明朝官员。
这日正午,二人路过街旁饭铺时,阵阵香味扩散到空气中。葛明、戚玉走进这家饭铺,准备吃些饭食。饭铺里面摆着四张桌子和长条凳,没有其他顾客。葛明坐在面向门口的长条凳上,戚玉坐在对面。二人点了两碗面条,要了一壶茶水。
过不多时,小二端来面条摆到桌上,又倒上茶水。葛明、戚玉走了整整上午,此时皆是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大吃起来。吃完面条后,二人慢慢品着茶。葛明抬头看到门外有人经过,身影有些熟悉,便放下茶杯,快步跑到门外,只见那人拐入一条小巷中。
待葛明返回来,戚玉吃惊地问道:“你出去干什么?为何如此匆忙?”葛明着急道:“适才有人从门外经过,似是个熟人。我到门外去看时,他已走入小巷里,咱们快跟上去。”立即付了饭钱,急急走了出来。
二人进入小巷,但见街道狭窄曲折,两旁房屋低矮破乱,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区域。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中,找不到先前看到的那人。正走时,前方传来叫骂声。二人加快脚步,近前看到四个大顺军士兵,正用刀枪逼住一个中年人。但听一个大顺军士兵喝道:“拿不出一百两银子,就把你抓到牢里,夹棍伺候!”
中年人求饶道:“军爷亦看到,小人家徒四壁,只有生病的老母,实在拿不出银子,求求各位军爷放过小人!”又有一个大顺军士兵走上前,撑了他两个耳光,喝道:“别人家都吃糠咽菜,偏你家能吃白面馒头。看你长得白白胖胖,家里定是藏着钱财。”另外两个士兵扭住中年人胳膊,嚷道:“不要啰嗦!拿回去上夹棍,就有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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