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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
也只有今夜,李谙是准时醒的。
一波又一波痛苦的灼烧之感让她几欲窒息。怎么样才能躲过如此的痛苦?娘……娘……您救救我……救救谙儿……
小小的她只有七岁,却必须承受。
一床锦被此刻却是被冷汗浸湿。其中缩着小小的人儿,紧紧捂着头。全身不可抑制的痉挛,那肮脏的,虬结在头上的头发,此刻却像是刚洗过一般无二。
李谙知道,她现在在这里已经给卓寒带来了困扰,不能再制造麻烦了。
她双手紧紧的扣住一双眼睛。紧闭的双眼周围盘结着一纹又一纹的青筋,看上去可怖又狰狞。
痛!
这种痛是没有止境的。仿佛只有她一人站在暗潮汹涌的一望无际的湖水中,看不到尽头,也没有方向和出路。
你知道我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她俯身,看着死气沉沉的湖水中,倒映出的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美目在鹅蛋小脸上显得尤为突兀。此时的李谙,瞳仁赤红阴沉如死水般阴沉晦暗。瞳孔一分为二,一只眼睛中,竟有两个瞳孔!那两个瞳孔不断地变化走位,在眼球内游移。
菱唇像是染了血一般,微微上翘。将整张脸显得邪魅又妖娆。
小小的她啊。在这片汪洋中几度沉浮。
出不去的。
出不去了……
没有人会救自己。
那一双美目中的四个瞳孔依旧在不断的游移,调皮又不定性。
床上的小人儿,恨不得将眼珠挖出来!!!!
她死死的咬住双唇,即使下唇已经被咬烂也不愿发出痛苦的申银。
若没有了这双眼睛,是不是她……她缓缓的吐出一口血水。
可以吗?没有这双眼睛,她就可以被称之为人?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叫做怪物了?
她是不是……可以回家?那些人会不会就不会往她身上吐口水,再打她,侮辱她?
她再次举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双目挖去。
苍天,请保佑我!
让我将那恶心的双眼挖去!!!
这样或许,我可以留在神仙身边,哪怕做个洒扫丫头。
不必流离失所,不会被当做畜生般对待。
甚至可以不用吃馊掉的东西,不用忍受夏天的酷热,冬季的严寒。
……
一双小手,高高举起,狠狠的朝自己的双眼挖去!
“咔嚓”骨头折断的一声脆响,却再感觉不到疼痛。
手上传来的触感,让她的心都凉了。
那双眼睛,现在就像是坚硬的石头。她的挖眼睛的手指此刻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这种痛每月都会定时折磨她,夜夜夜夜……没有尽头般涤荡着她的灵魂。她以为自己可以习惯的,却原来也只是以为。毫无章法可言,每当稍微放松警惕,呼啸而至的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正欲高飞却折翅,百转千回复还来。天道不觉爱憎,证法不知离怨,受命于天呵,何由……。”黑暗湖水随着这一句话开始有水纹丝丝荡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污的小女孩浅浅吟唱,向着李谙缓缓走来。
“你是谁?”李谙对着远方水雾袅袅处,若隐若现的身影,却看不真切。
“我是你啊。”那声音淡淡如缕。
“怎么会!”李谙惊恐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
“怎么不会。”那浑身脏污的小女孩仿若神明般无悲无喜,言语间平平然,不带半丝感情色彩。
女孩微微歪头,似乎在苦恼:“李谙。我好难过。准备杀戮吧。”声音仿若滴血的罂粟,有着强烈的吸引和蛊惑能力。让人闻之动容。
“不!!!不能杀人。”
“不杀人……我们会死的。”
“娘亲说过,不能以任何目的伤害他人。不管什么原因。”
“可我们不能死,我们死了,娘亲也会死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李谙怔在原地。她……不想娘亲有事。
“他们也曾把我们当做随意拈杀蝼蚁啊,为什么我们不能杀他们呢?啊……”那女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然……杀了他吧。”李谙顺着女孩的手指处,看见有一男子身着流云墨袍,金丝绣成的条条金龙,腾飞于云端栩栩如生,眉眼间自成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虽然看不清脸,李谙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这男人身上的强者威压,举手投足间的尊贵仿若他是这世间唯一的神邸。
他朝她伸手,她似乎能够感受到他温柔的目光,“谙儿。我们一起。”他的声音宠溺又悲凉。
听了他说的话,泪水大滴大滴的滑落,却不知为何如此心酸。她的心在看见他的那一瞬,早就柔软不堪,不能再谈及杀伐。自身的委屈已经不重要了,只恨自己不能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不能有事!!!!他怎么可以有丝毫的闪失!!他必须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这么软弱。”那女孩长叹“我但愿我是红……从来不曾于你……”说罢,渐行渐远。
“站住……你到底是谁?他又是谁?……”李谙起身向她追去,可这片无边无际的大雾中,哪里还有她的身影呢?
眼睛中的疼痛更甚!像是报复一般,痛感像是排山倒海般向李谙袭来。
“呃……唔……”下唇早就被咬烂,然,她却感觉不到半丝疼痛。
这该死的痛感像是在玩弄她,一阵胜似一阵的强烈。
支离破碎的申银声终于从口中溢出,像是猫咪的轻吟,不会太大,却足够让坐在她院外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
“师傅……”卓寒有些担心的叫到。真的不去帮忙吗?
擎淳此时正悠闲的坐在拒霜树下,看着红泥小炉培新茶。
此时茶水的清香才刚刚飘香四溢。
擎淳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又待了一会,才缓慢的伸出手去,将茶壶提起,径自倒了一杯,慢慢的品着。
拒霜花颜色如自爱,鲜鲜弄霜晓。在风中随意轻颤,便染了一隅冷冽的清香。
卓寒知道擎淳不想多提。故他也止住不再多说,只得细细的品茶。
这茶,确是好茶。
不愧是师傅培出来的神仙茶。
……
听着室内的呜咽,擎淳却是心情颇好。
求死不得么……呵呵……真有意思。
一只美丽的拒霜花,从树上跌落,砸在擎淳缓缓摊开的手中。清香也随之跌落的浓郁几分。
擎淳晶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朵花,目光深远又悠长。就像是看见了昔日的爱人。
剥夺了的,就必须偿还。
吞噬了的,就必定分裂。
天孤?
天噬。
到底,你是伟大了自己,自私了天下人啊。
良久,擎淳自藤椅中起身,悠然的掸了掸银丝鹊舞的广袖。转身间,身姿英挺修长。墨发丝绸般亮泽,随意用白玉簪子半挽,无风自舞。哪还有鹤发童颜的老者模样?
银袍将他的冰肌玉骨凸显的尤为神圣。
桃花美目流转,眼尾处的一点朱砂痣却鲜红而又多情。
自袖间摸出一只斑驳的湘潇紫玉萧。
兀自吹奏将起。
其声呜呜咽咽,闻者伤心断肠,却有丝丝缕缕的缠绵甘饴之感。
你说,最是断肠弄萧清。
如今……于你……却是了。
千虞……
……
凄凉唯美的箫声越来越小。室内的申银,停停顿顿。
李谙无数次痛晕过去,又醒来。
反复中,有箫声和之,倒不负悲绝。
至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
申银和箫声才渐休。
院中的拒霜花迎接着秋日的朝阳,不暖,却还算明亮。
让人知道,新的一天,大概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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