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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慢慢散去，白水河边上的那个小镇已经不见了踪影，汹涌的河水漫过溃败的河堤，慢慢地淹没了这片废墟。那只大脚在轰鸣声中从土石废墟中抽离出来，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
“前辈果然好手段，竟然能驱使传说中的雷泽巨人。”慕容玉脸色微凛，沉声道：“但前辈可知道那是我慕容家在北方为数不多的重镇，前辈此番不费吹灰之力毁了这里，只怕以后天下的目光都要聚集到此处，我慕容家再也不能韬光养晦。”
漩涡里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这是劫数，也是机缘。你既然姓慕容，就不要想做一辈子的忠犬，狼即使被带上项圈也是狼。小子，你长的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但是其实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很好，老夫就喜欢姓慕容的一个个口蜜腹剑的样子，这才是老夫认识的北燕人。”
慕容玉亮出袖中结印的手掌，指向漩涡之中。空中雪花突然凝滞不动，慕容玉的头上出现一道白光，接着出现一片浩瀚的星空，像是硬生生在空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星空之中隐隐有轰鸣之声，似万马奔腾。
慕容玉冷道：“前辈既然置我慕容家于无物，三番两次羞辱，就休怪慕容玉不敬了，今日前辈不但带不走那个孩子，只怕自己也走不得。”
漩涡中传了桀桀怪笑：“你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暗地里却结起了手印，怕是早就想要和老夫比试比试了，就让老夫看看你慕容家的大河川三式练得如何。”
慕容玉被那人看穿了招式，心中也不惊慌，只是手印一转，轰鸣的河水从星空中倾斜而下，带着无上威力向那漩涡中击去。
漩涡似乎深不见底，汹涌的水流环绕着巨手的手臂，流入一片黑暗之中便没了动静。
慕容玉脸色一沉，知道自己准备良久的招式没有起作用。
那只巨手猛地动了起来，飞快的抓起穆凡与姜国少女缩回漩涡内，慕容玉怒叱一声，手中再结法印，星空中凭空出现一条大江，倒灌入漩涡之内。江水在漩涡之中飞快旋转，只听一声轻呵，那只巨手又再度从漩涡之中伸出，五指握为一拳，猛地击向慕容玉，慕容玉一惊，身若翩鸿，堪堪躲过。巨大的拳头一击落空，转而成爪，又被慕容玉躲过。
慕容玉在雪花中左躲右闪，显得有些狼狈。巨手一时未能抓到慕容玉，便缓缓地收到了漩涡之内，片刻之后又从漩涡中伸出食指，对慕容玉遥遥而指。
“不愧是慕容家的血脉，年纪轻轻就已经聚海，真是奇才，可惜你并不知道怎么战斗，你的大山川三式动静大却没有威力，难不成老夫还能被山砸死，被水淹死不成。”
慕容玉摇了摇头却不答话，这是他修行以来第一次真正地与人打斗，所以他有些无措。
“罢了，大山川三式这种破烂招式亏你也练得下去，就让你看看老夫的五象神功，此式，蛇神象。”
那根伸出来的食指似乎有了些变化，指尖开始闪烁着金光，四周有微微梵音，慕容玉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生命之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比先前浓厚百倍。
四周仿佛充满着粘稠的液体，捆绑住慕容玉的四肢，指尖的金光越来越亮，接着猛地一闪，慕容玉还未来得及反应，眼中的世界突然变的明亮，接着什么都看不见了。
……
……
天空开始坍塌，像是天花板碎裂了一般，似雪花般落下。每一片落在地面上就发出震耳的轰鸣，接着燃起冲天的大火。惊慌的人们抱头四窜，仍旧躲不过天灾。在狂风席卷下的火焰像是一条火蛇般游动着，每动一下就卷起一座房屋，吞噬数个生命。
慕容玉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切，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手指的指尖发出了刺眼的闪光，接着他仿佛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似乎就要毁灭了。但是他却动弹不得，因为一条巨蟒牢牢的把他缠绕住，随时就要张口把他吞噬。
慕容玉尝试着运转识海，发现腹中空空如也，体内的识海消失不见了。
巨蟒尖锐的双眼冷冷盯着慕容玉，蛇信子不时触碰着他的脸。
慕容玉有些害怕，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体内的识海竟然凭空消失，这意味着此刻他是一个毫无修为的人，所以他能依靠的力量没有了，他成了一个凡人。
巨蟒冰冷的身躯紧紧捆住慕容玉，唯恐他挣脱而去。但是现在的慕容玉是绝对不可能凭借身体力量挣脱这个牢笼的。
天空的崩塌还在继续着，天上的裂缝不断地扩大着，域外流火通过裂缝开始灼烧这个世界。
一团巨大的火焰从天而降，差点击中慕容玉与巨蟒，但是这一切对巨蟒来说仿佛都没有发生，它只是死死地盯着慕容玉，像是在盯着最宝贵的东西。
看着逼近的蛇头，慕容玉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一样，巨蟒张开血口，没有给慕容玉反应时间，就把他吞入腹中。迎接他的是无限的黑暗，冰冷的液体将他淹没，然后是彻骨的寒冷。
但是黑暗中，一股白光又再度亮起，慕容玉又感觉到四周充满了生命之力，那种熟悉的粘稠感觉。
白光又再度亮起，照亮整个世界，慕容玉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同样在崩坏着，同样的一条巨蟒紧紧捆住了他。同样的天空与同样的火焰，慕容玉已经明白这是漩涡中那人的幻术。那道白光代表着一次死亡与一次新生，一次次的轮回，一次次的折磨，这才是真正的术法，真正能置人于死地的术法。
慕容玉平静地接受着死亡，又平静着醒来，感受着空气中粘稠的生命之力。他知道自己还会活过来，又再次死亡，这是精神上的折磨，但是只有他知道这杀不死他。
因为他有一本书，那本在慕容玉枕书而睡的时候悄然进入他识海中的那本书，那是本很常见的名叫《道德经》的书，可是在慕容玉开始修行之后，这本书就成了慕容玉的一个秘密。
慕容玉虽然没有在体内找到自己的识海，却很容易地找到了它，有些破旧的书用棉线装订起来，平静地在他体内躺着。在一次次死亡轮回痛苦的折磨之下，慕容玉的内心却一直保持着平静。他不停得诵读着道德经，保持着精神最后一丝清明，没有迷失在生死轮回的折磨中，就这样一次次的重生死去。
过了很久，当慕容玉再一次从蛇腹中出来时，他看到了天空中飞舞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那鸟头上的花纹似“德”字，翅膀上的花纹像“义”字，背上的花纹像“礼”字，胸部的花纹像“仁”字，腹部的花纹像“信”字。
慕容玉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他认得这鸟，德义礼仁信于一身，那是代表姜国的神鸟，凤凰。
那只凤凰在火焰中翩然起舞，行动从容，像是极为快活。慕容玉拼命向那凤凰的方向吼叫着，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偶然。在经历无数次轮回之后，他等待着一个变化，而那凤凰就是那个变化。
天地崩溃的轰鸣中，慕容玉的声音显得极为渺小，可是那只凤凰却听见了，穿过重重火焰向慕容玉飞来。
巨蟒注意到了这一点，牢牢地捆住慕容玉的身体，想要更快的吞下慕容玉。但凤凰的速度显然更快，五彩斑斓的羽毛带着烈火冲向巨蟒。
这一次巨蟒没有顺利地吞下慕容玉，在火焰逼近的那一刻，他松开了慕容玉，转而嘶吼着向凤凰冲去。
没有巨蟒束缚的慕容玉顺时坠向地面，穿过漫天的烈火，无数碎石与浓烟。他努力想要寻找方法减缓自己的速度，但是没有了修为的他显然做不到。在坠入地面的前一刻，慕容玉看到火红的天空中，巨蟒与凤凰同时冲向对方，随即被火焰与浓烟遮蔽，只有震天的嘶吼。
这一次，那道白光没有再出现，慕容玉感觉浑身冰冷，身体似乎浸泡在水里，他睁开眼睛，看到满天的雪花，恍如隔世。冰冷的血花落在脸色，慕容玉知道自己终于从蛇神象的世界中逃离，看着这个世界平静的天空，他不由有些痴了。
他躺在白水镇的废墟中，白水河的河退去，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远处一群穿着紫色衣服的人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慕容玉识的那是慕容家的衣物，他极为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用手在水中大力地拍打着，试图发出声响来告诉那些人自己的方位。
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一个穿着紫色大毞的中年男子不顾河水，脚下名贵的靴子都未脱下，手脚并用的来到慕容玉的身旁，紧紧地抱住他。
慕容玉牢牢握住那人的手，努力在自己昏过去之前说道：“大哥，告诉父亲早做准备，北边的太平日子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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