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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剑客
沉默，如一潭死水般的沉默。
即使身处黑暗中，但两人对视着，便仿佛就能看到两个持剑的身影。
就像两个剑客，两个向死而生的剑客。他们有他们所执着的东西，有他们所珍爱的剑，那是他们的荣誉。
是支撑他们拿起剑的力量。
那是剑客的信仰。
当江凝看向那人的时候，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种意境————剑客的意境。这类世间最固执而凌厉的人，与这个天下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在世人的眼中，他们总是背着剑，背对着人世间所有的目光，向着连自己也不能看清的前路走去。
那身影，就像他们的剑，总是沉默着，不屑于向世人倾诉。只是单单留下那出鞘时的惊鸿一瞥。
这就是剑客，真正的剑客。
江凝闭上眼，像是和无数无数曾经名垂千载的剑客一一过招，像是进入了剑道的世界，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不沾一丝浮尘，不染人间烟火，世间的淤浊尽数被焚灭，只剩一个空灵的天地。
天地中，没有声音，没有气息，没有生命。
只有一座山，一座笼罩在远方雾霭中的山，一座由万千古剑组成的山。
那是所有剑客所向往的地方，剑的世界。那也是他们唯一拥有的，一切。
“呼。”江凝微微一叹，仿佛看遍了千年来所有剑客孤独的生涯。
他睁开眼，双瞳中的恐惧如被一片清明的光芒吞没，转而化为一道凌厉似剑芒的神采。
“我在问。”江凝冷漠的说道。“你，是谁。”
黑暗里，那人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他连着后退三步，手中巨剑仍直指江凝，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但随即消散。
“那么，拿起你的剑，向我证明，你资格站在这里，而不是倒下。”那人的声音寒冷彻骨，如九天玄冰。
江凝举起封古剑，横于胸前，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却好似挡不住他眼中的锋芒。
……
……
黔州城。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只是空气中带着一种劳累奔波之后还未散尽的风尘味道。
一行人走在人头攒动的集市中，他们衣着平平，在人群中很难察觉，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几人彼此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从高处俯视，更是清晰直观。
“浩师兄，真没想到，南蛮之地还会有如此繁华的大城，我原本以为这里都是穷山恶水呢。”一个初入豆蔻年华的少女说道，她看起来还有些许青涩，睁大双眼，好奇的四处张望。
站在她身前的浩平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走着路。他面色平静，目光沉稳，并没有理会。
看到浩平这个样子，少女撅了撅嘴，神情有些落魄，幽幽的说道：“丹青院谁不知道师兄你喜欢珺兰师姐，看你那个样子，也不必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浩平听到‘珺兰‘二字时微微一怔，不过神色又转瞬回复平静，好像只有这个叫珺兰的女子能使他那张仿佛亘古不变的脸上泛起一丝平静之外的神情。
看到浩平又没有回应，少女更是生气，眼中流露出的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怒气冲冲的冷哼一声。
浩平只是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轰隆，轰隆。”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声，浩平眉头一皱，默默握紧腰间的长剑。道：“大家小心！”
言罢，一行人都开始警戒，目光向四处搜寻。
浩平死死盯着前方，远处的集市中竟渐渐掀起漫天黄沙，并且迅速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蔓延。随之，轰鸣声也越来越大。
“靖瑶，看看是什么人。”浩平对身旁的少女说道。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怄气似的又哼了一声，得意道；“现在想起人家了，刚刚人家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一声不吭的。”
“快点！”浩平神情骤然一变，双眼中绽出肃杀的光芒，狠狠瞪了少女一眼。
靖瑶被吓得顿时有点失神，她怔了怔，支支吾吾的说道；“哦，哦……。”
丹青卷法，灵视。靖瑶在心中暗道。她心念一动，一缕魂魄便从体内钻出，顺着轰鸣声传来的方向飞去。
这种魂魄出体的方法需要长时间的凝炼，不断地锤打真魂，需要耗费修炼者大量的精力，而且十分危险，在凝炼的过程中一个不慎就会导致真魂受损，神志受其影响，而重者，魂飞魄散，神志溃灭，整个人如痴呆一般。
即使是在现如今根基深厚，道法悠久的丹青院中，也极少有人修炼这种有些鸡肋的功法。
没想到，眼前这个娇嫩的少女，竟会选这种磨练心智韧性的功法。飞出她体外的那一缕魂魄，一路飘到轰鸣声传出的地方。
眼前是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迎面是一匹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高头大马，这匹马的眼中充斥着血腥的红色，骑在马身上的是一个俊美的少年，他抹着鲜艳的唇红，皮肤白皙，甚至胜过许多女子。他嘴角泛着一丝笑意，更加将他令人难以抗拒的美感衬托的淋漓尽致。
靖瑶的那一缕魂魄只是和那个少年对视一眼，便不由自主的心中打颤。少年好像能看到靖瑶的魂魄，冲着她微微一笑，紧接着双瞳中血光大盛，靖瑶本体顿时发出刺耳的惊呼声，那一缕魂魄仿佛深深陷入少年嗜血的双眼中，竟渐渐被血色吞没。
最后，靖瑶双目无光，失神落魄的一下坐到地上。
浩平看着她，像是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闭上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师妹，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另一个弟子急切的说道。
靖瑶依旧有些失神，刚刚那一缕魂魄，是她炼制了数个月才完成的，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竟，竟然是……血烛！”靖瑶支支吾吾的说道。
一行人都悚然一震，这个名字如一声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爆开。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有人喃喃自语，目光中满是失落。
浩平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有些颓然，他原本就感觉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隐隐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正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既然来了，就躲不过了。”浩平的语气又归于平静，正了正身子，面朝前方，像一尊屹立不倒的石像。他微微眯起眼睛，又道：“而且，我们也未必会败。”
听到这句话，一行人都是面露喜色，因为他们知道，浩师兄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或许，真的有希望不落败呢？
“准备好迎敌，决不能丢丹青院的脸，更不能丢京州九院的脸！”浩平沉声喊道。
片刻之后。
轰鸣声如奔雷巨浪，漫天黄沙似千军万马席卷而来。丹青院众弟子都不禁身子有点发抖，显然是被这阵势所吓。
滚滚黄沙慢慢散去，眼前的身影愈发清晰。一只七八十人的马队，伴随着巨大浓重的血腥味侵袭而来，迎面便是那个靖瑶先前看到的血色少年。
那少年一眼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靖瑶，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而后冲着靖瑶微微一笑。
靖瑶心有余悸的沉着脸，刻意回避着少年的目光。
少年冷哼一声，轻蔑高傲的目光又在丹青院众弟子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浩平的身上。
“莫宁。”少年说话的声音很磁性，足以令万千少女陶醉其中。
“主人。”少年身旁一个魁梧高大，声音粗扩的男子回应道，他说话的语气谦卑而带有敬畏之意。
少年伸出修长秀美的手指，傲然的指向浩平，道：“那个就是暗恋兰儿十年的人？”他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尤其是‘暗恋’，‘十年’这种字眼。
被称为莫宁的男子看了浩平一眼，说道：“不错，主人，那人就是丹青院这一代的大弟子浩平。”
“哦。”少年漠然回应道。他看向浩平的目光有些戏谑之意。
两人对视，一个如平静的苦修者，而另一个则像统御一方的帝王。
少年微微一笑，道：“浩平对吧，我早就听闻你对兰儿的一厢情愿，但今日一见，还真让我大开眼界，原来素有痴情盛名的丹青大弟子，竟是个没有喜怒的呆子。难怪这么多年，你只有单相思的份！”
“就凭你，根本不配和兰儿在一切，甚至连兰儿的一瞥你都不配拥有。所以，对于你一厢情愿的盛名，在我看来，是对兰儿的亵渎。所以。”少年嘴角那抹戏虐的笑意更浓了，“我要你死。”
“顺便告诉你，我的情敌，许多都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很惨。我要将每一个对兰儿有觊觎之心的人，一个一个全部杀掉。我要用你们的尸体，证明这世上，只有我血烛才配得到她的爱！”
言罢，一股嗜杀暴戾的气息从少年身上爆发出来，令丹青院众弟子都心生惧意。
“来受死吧！”少年说着从马鞍上抽出一柄泛着血腥气的长刀。刀锋直指浩平。
“你太偏执了。”面对血烛之前的一番话，浩平像是略去了，他只是皱着眉，语气依旧平静，默默握紧手中的剑。
血烛双眼中骤然血光四起，一点点将瞳孔染成血红，并越来越浓。
“嗜杀血脉?八重血影。”少年说道。
突然间，血烛的身影从坐骑上消散，化为一片浓重的血雾，迅速将浩平笼罩在当中。而后血雾在空中发出爆碎声，八个血烛的身影，猛然出现！
八个血烛同时露出笑容，同时举起长刀，血瞳中泛着骇人的光芒。
浩平缓缓闭上眼，平复心境，默念口诀，一点点将心中杂念去除，直到心底只剩下一片澄澈的空明。
在浩平的世界中，天地化为一片空白，世间万物都不复存在，只剩他的一颗透明的心。世间的一切假象和污秽，都在瞬间暴露无遗。
煞那间，浩平忽然睁开眼，身形如风，原地只留一道残影，本体已八个血烛中的一个扑去，电光火石之间，八个血烛在众人不易察觉之时露出狡黠一笑，而几乎同时，正扑向一个血烛的浩平手中之剑突然脱手，飞向空中，凌厉的剑气如神光一闪。
下一个瞬间，浩平扑向的那个血烛化为虚无，另一端却发出铁器碰撞的声响，八个血烛同时消失，长剑落地，浩平朝一个方向看去，依旧一声不吭。
光线一暗，浩平所看向的地方，忽的出现了抱着左臂，分明是受伤了的血烛。
“哼！”血烛闷哼一声，怨恨的看向面色平静的浩平。
“我说过，你太偏执了。”
血烛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次回复他原有的高傲，长刀再次直指浩平，道：“是我小看你了。”
“那么，让我们好好地，像个死士一样，为了心爱的女人决斗！”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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