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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丛林,层层落叶上抹着厚厚的白霜。
透过落叶的缝隙,一对赤红色的眼珠静静地注视着山林的高处,稀稀拉拉的树干半掩着一个巨大的树洞。
李源已经在树叶下埋伏了两天了,脸颊冻得青紫,耳朵上全是冻疮,嘴唇上泛起一块块白皮,就连眉毛上都结了白霜。但是他的眼神依旧沉静,看不到丝毫的焦躁。他的手脚依旧温暖灵活。
他脸上的线条刀刻斧凿一样,两道眉毛更是粗重如浓墨,只是眉心的一块蚕豆大的青紫色胎记冲淡了他脸上的阳刚气,再配上那对血瞳,一股子凶暴气息望而灼人。
一头铁甲暴熊缓缓走进视线里,终于有猎物落单了。
铁甲暴熊是这片山林里最凶暴的灵兽,皮毛油滑,刀枪难入,千斤巨力更是难以抵御。一寸长的利爪能将李源轻易撕成碎肉。
更要命的是铁甲暴熊群居。两里外的枯树洞里此时还窝着五只。
这里是它们去河边饮水的必经之路。只是天气渐冷,它们很少远离温暖的巢穴。前几次从李源的眼前走过的最少都是两只结伴。
轻轻转动着巨大的弩机,将准星对准暴熊胸前的那一撮白毛。
巨熊懒洋洋地漫步在林间,这片丛林里几乎没有什么能以威胁到它,而且距离巢穴不远,它并需要十分警惕。
相隔三十步远,弩、箭的箭尖直直地对准了铁甲暴熊的致命处。
仙翁——,弓弦撕裂空气。一支精铁弩、箭狠狠地扎进了那撮白毛中,足足插进去三寸,巨大的冲击将三千多斤的巨熊掀翻个跟头。
然而依旧插得太浅了,巨熊并没有就此死掉,丝毫不理会胸前的弩、箭,咆哮一声红着眼珠子便直冲过来。
嘭,落叶漫天炸飞,一道人影飞速迎了上去。
巨熊凌空扑击,硕大的身躯如同一座肉山压顶落下,猩红的眼珠里全是嗜血的杀意,一寸长的利爪挠向李源的胸腹。
李源脚下重重一踏,速度再次飙升,竟然在利爪落下前砸进了巨熊的怀抱里,右肩拱起,撞在巨熊的胸前,将它顶得人立起来。
怒吼一声,李源双臂撑住巨熊的两条前腿,脖子一梗,死死地顶住了它的下巴,不让它的嘴巴咬下来。
“骨头都要被压碎了吧!太TM臭了!”李源心里念叨着,却没有丝毫的惊惶,只是被熊嘴里喷出的浓重的腥臭气熏得恶心欲吐。
“啊——”李源怒吼着,死死顶住巨熊柱子一样的前腿。
巨熊咆哮连连,却不能将李源推动分毫。一人一熊竟然这么僵持着开始角力。
吼——!远处的树洞中传来了巨熊们的咆哮声,其他的铁甲暴熊怒吼着冲出巢穴。
李源猛吸一口气,身子一寸一寸地慢慢扭成一个踏地托天的架势,浑身的皮肤骤然炽红一片。
“靠山崩!”脚下重重一踏,骤然发力,竟然将巨熊推了个趔趄。抽身回挫,李源一拳重重地砸在精铁弩、箭的箭尾上。弩、箭一下被砸进去半尺。
巨熊怒吼一声,扑倒在地上,就此死去。
吼吼,远处巨熊们激怒的咆哮声正在飞速地靠近着。
李源奋力划开巨熊的肚腹,掏出里面的熊胆揣进怀里。
吼,领头的巨熊已经跑到了两百步之外,看到李源正在肢解自己的同类,立时红了眼珠,爆吼一声,速度顿时又快了三分。
淡然地看一眼急速靠近地巨熊,李源双手握刀,将长刀高高举起,全身的劲力骤然爆发,长刀重重劈下,一刀便将一只熊掌斩下来。
五头巨熊全都蹿进了视野中,激怒的咆哮声震地整个山林都簌簌颤抖。
距离不足百步。
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再次举刀,咔嚓,第二只前掌也被斩下来。李源随手将两只前掌兜进包裹里,撒腿就逃。
巨熊在山里里横冲直撞,眨眼间就追到了李源的身后,嘴巴里的臭气几乎喷到他的脖子里。
李源在山林中埋头逃窜,后有追兵然而前路却断绝了,几步外便是一面几十丈高的碎石崖。
背后恶风袭来,一只利爪抓向了李源的后背。李源猛地向前高高跃起,身子跃入半空,脚下便是几十丈的空悬。
利爪带起一串血珠,在他的背上留下几道血痕,却没能将他裁成两截。巨熊只能咆哮着恨恨地刹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可恶的凶手直直地坠落山崖。
“吼!”巨熊愤怒地站直了身子,高声怒吼。
吼声未断,一条绳索豁然从崖下甩了上来,绳头蛇一样地在巨熊的前腿上缠了几圈。
李源爆喝一声,双臂死力向下一拽。
下坠的巨大冲力叠加上李源的奋力下拽,毫无防备的巨熊一下子被扯下了悬崖,惨嚎着向崖下飞坠。
嘭——一朵黑色的大伞在空中撑开,飘飘悠悠慢慢落向崖下。
襄州,天南第一雄城,襄州大都督驻守城中,震慑着十万大山中的南蛮百族。
城中汉蛮杂居,街上随处可见腰胯苗、刀头戴银帽的蛮女。
李源拎着一串药包走在大街上,满心怨念:“果然是开了药铺,忘了劫道。”
冒死进山打死了两头铁甲暴熊,收获的熊皮熊胆熊掌在永春堂里一倒手就变成了手里的几十包草药,这药仅够阿娘吃一个多月而已。
李源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崴着腿,挪着胯,十足吃撑了扶墙走的样子。摸摸微瘪的肚皮,暗自苦笑一声:“可不就是吃撑了,只是撑的不是胃,而是整个身体。”
那几千斤带不下山的熊肉仅仅两天就都进了他的肚子里,肉里蕴含的灵气将他的每一寸肉骨都塞得鼓鼓胀胀的。虽然看着没有丝毫异样,但是李源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快要吹爆的气球。
“哟,这不是源少爷吗?”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
李源皱眉看向身前的那名青年,十七八岁,脸色青白,三九天摇着扇子,一件月白色锦衣空荡荡晃在身上,左脚尖不停地点着地,一看便是酒色掏空了身子。
“谢松,有事?”
李源委实不想搭理这个泼皮,却不得不虚与委蛇一下。这个谢松在大都督府的身份很不寻常,他的奶奶奶大了府里的当家主母谢氏,他父亲谢寿是府里的二总管,整个襄州城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听说你又进山了,弄了些什么好东西,还在东市开了铺子,蛮能干的。爷们手头有点紧,先借来花花。”
李源拎拎手里的药包:“全换成这个了,没了。”
谢松脸色一沉,张嘴就骂:“别TND给脸不要,你还真当自己是大都督府的长公子?你娘不过是个比猪狗还低贱的南蛮女奴,不要脸的爬上了大人的床才生下你这个——奴-崽-子!”
这个世界除了中原汉民,还有蛮族散居在南方的十万大山中,以及胡族在北方草原上纵马驰骋。
汉胡蛮三族容貌体态上差别不大,想要区分开来却并不困难。
蛮族天生一对血色瞳孔,而胡族则惯常在胸口甚至脸孔上纹些族徽抑或其他古古怪怪的图腾。只有汉民没什么特色。
李源的眼眸就像最温润的红宝石,这代表着他体内流淌着最尊贵的蛮血,在十万大山里他们就是天生的头人贵族。
而他母亲的血脉还要更纯净许多。
中原汉民万古以来都是以天朝上国自居,自觉高人一等,对蛮胡两族全都蔑称为外道。哪怕是一名普通的农夫面对蛮族首领时都会自然而然的在心底生出许多优越感。
何况李源的母亲仅仅是一名低贱的南蛮女奴。
谢松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源的脸色,想要欣赏一下羞恼、愤怒抑或自艾自怜的表情。
什么都没有,这些话李源听了千百遍,早就没什么感觉,甚至还能顺势调侃回去:“咦,你是在骂大都督不挑嘴,禽兽不如吧!”
来到这个世界上十五年了,自己和母亲一直都是大都督府里最见不得人的存在,在洗衣院里相依为命、挣扎求活。而这具身体的便宜父亲,襄州大都督李崇矩在李源的生活中却几乎没有出现过。
他就是在骂李崇矩提上裤子不认账,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废话少说!”谢松他抬手抓向李源的钱袋:“爷们跟你要钱是看得起你,拿来吧!”
李源挥手就拍。
恶风扑面,谢松松弛的面皮被刮出一阵波纹。
“你敢!”嘴里鬼叫着,跳开两步:“李源,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院里可是埋着祸根呢,被人抓住来你跟你娘都活不成。爷们不讹你,破财消灾,别不知好歹!”
嘴里说着,谢松手腕翻转,扇子冲着李源猛地一扇。狂风乍起,漫天黄尘中一道透亮的月牙风刃旋转着切向李源的肚腹,竟然是要将他开膛破肚的架势。
当年谢氏还未生育,最疼爱的便是他了,甚至专门请了府里的修士教他修行。虽然后来他浪荡无行,但是当年打下的底子还很坚实。
“第一招便下死手?”李源眼神一冷,脚下一错步,让过那道风刃,揉身扑上前去。
“哎呀呀,何必这么认真,刚刚逗你玩呢!”谢松惊声尖叫,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乱,几道柔和的清风环绕在他身边,托举着他,让他的身形如同在风中摇曳的花枝,无比轻灵。衬上一身白袍纶巾,翩翩如仙。再也看不出那副病鬼模样。
“好帅气的汉家儿郎!”
“加油,谢公子!”
……
蛮女多情,更没有汉女那么多教条束缚,一个个泛着桃花眼尖叫着给谢松呐喊助威。还有一些谢松的狐朋狗友更是卖力的鼓噪。
谢松在激荡的拳风中依旧闲庭信步,甚至不忘抛几个飞吻给围观的蛮女们。
“找死!”李源大喝一声,浑身皮肤瞬间炽红一片,动作却变得慢吞吞,挫腰挥拳还不及老头利索,如同身在粘稠的泥潭中。
可是挥拳的威力却大了不止十倍,一股沛然的气势砰然压像谢松。
谢松骇白了脸,手腕疾转,一连三道风刃劈向李源。
嗤嗤嗤,胸前的衣衫撕裂出三条裂隙,皮肤上却连白印都没有留下。李源被扑面而来的飓风吹得头发蓬飞,然而拳势丝毫不减,直捣谢松的胸口。
谢松奋力将扇面横在身前,期望着能稍稍缓冲一下。
李源化拳为抓,一把捏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拎得脚尖离地:“什么祸根?”。
谢松被掐得眼珠直翻白,急忙辩解道:“诈你的,没有的事。”
“真的?”
“我发誓!”
“再敢侮辱我阿娘,捏-死-你!”在谢松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一甩手将他推倒在地上。李源继续挪着身子往前走。
“居然败给了这个杂种!”谢松恼得头上的青筋都崩了起来,嘶声喊道:“李源,你死定了,你个蛮崽子居然敢修行,夫人一定会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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