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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卷
第一节扉页
诸如此类的事情似乎没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但过不多久,我发现这类事情被当成标本镶在文学长廊里时,对许多人还挺重要。不禁兴奋起来。瞧,故事开始了。
《花未眠》
诗人,孤独的痴蓝,
从心坎儿扯下自己的灵魂,
秉烛那样举着游览。
今天,明天,后天,
今年,明年,后年,
忽的自裁,
倒在山花最烂漫的坟田。
诗人,超越人世的世人。
为心魂最深处的象美,
跳着滚着的滴滴泪,
不知,从哪一个思妇的眉睫间滑落,
又不知,将要去临幸哪一颗甜心果!
诗人,那山尖儿上迎风跳舞的烛火,
诗人,我为你祈福星楼。
此刻,月在青山脚下,楼外楼。
——花未眠!
——诗赞《寻梦集》
诗赞目送了最后一个拎着行李箱出宿舍门的舍友似乎彷徨的背影。现在,就剩他一个人还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徘徊。脚下满是弟兄们撕碎的试卷,摔碎的啤酒杯。他似乎还在搜寻着,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遗漏了。没有,没有了,不会再有什么遗漏了,没有什么了。诗赞决定出去,最后一个离开这里。
但是床头,那本海军蓝间米白色的胶皮日记本如性感的尤物,吸住了他的眼球,使他的瞳孔瞬间贲张,反射出千万道异常明亮的光线。卟”轻吹去笔记上落定已久的尘埃,翻开它,仅有一页——扉页!
上面所记的字是好多种笔迹写的,有的很容易辨认,是用高级碳素墨水写的;有的是用水彩笔工工整整写成的;还有中性笔的信手涂鸦和2B铅笔草草写成的。诗赞决心忘却的一切都记录在这里,这本仅有一页的日记本里——扉页上的一段特殊而感人的人生事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碳素笔写的一个日期:2011-7-10
诗赞闻到了录取通知书那醉人的墨香味儿——所有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味道!公告栏前的人头来一拨,去一拨,上面贴着近六张300来名高一新生的姓名······
海石湾镇伫立着一所高考上线率稳居红古区首位的中学——兰州市第十八中学。自一九九五年建校以来,学校管理不断加强,育人环境初步优化,教学质量稳步提升。师资力量雄厚,建有国内一流的教学录播室若干个。多年来,学校荣获“全国中小学公明道德教育实验学校文明单位”“兰州市示范性中学”······《人民日报》《甘肃日报》《兰州日报》等都专门为该校做过报道。
诗赞立在公告栏前,从第一张开始搜寻,数过来前三张,不见其名。他灵机一动,从第六张开始倒着数。果然,在第五张末发现了自己都姓名。那瞬间,他的小心脏还猛“噗噗”跳了好几下!他默默念着那名字,暗暗说:“瞅瞅,咱还是挺聪明吗?”然后,一眼抛向了远处的爸爸。
一位衣着朴素,一脸忠厚的农民工装扮的中年男子此刻却在另一公告栏里看到了令他格外震惊的通知。农夫粗鲁的冲上前,挤进报名处,向老师咨询。答复清晰明确,但农夫究竟还是不甘心的进了校长办公室。
诗赞在校园内闲逛,报名?他不想排那么长的队,太长了,龙一样的长。参观?也许是吧,当然,自然是不需要导游的。草坪中间两排垂柳经人工修饰而焕然成为凉亭的每一级石阶上都积淀着浓浓的人文气息。诗赞的内心产生了强烈共鸣,会想起初中生活,回想起曾经的奋斗,那些风里来,雨里去;踏破铁鞋,寻边书山;骑鲸渡海,轻浪五更风的日子,便是幸福呀。诗赞静静坐在长廊内,他觉得这垂下来的每一片青青的柳叶,都是一个个纯洁的梦。它们联缀在一起,那轻轻摇晃的柳条便是梦之帘。他再也坐不住了,新生羔羊般,在石阶上跳上跳下,诗兴大发:三年辛苦不寻常,今朝挽桂在梦帘。月里嫦娥相望否?他人蟾宫话新词。
“我们该回家了。”农夫在远处喊。“擦,妈的,哎·····”他脸色阴沉,大声说出了第一句给儿子听,又小声嘟哝第二句给自己听。“好啊,太挤了,明天来也好。呃,挤滴(得)很——”“不,你,,你被开除了。”农夫眼神凄凉,“今年不招收外地的学生了。”但他平静,直接,一针见血!“长这么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啊,咋成外地人了!”诗赞哭丧着说,“那,那那。咋办?我,我······”诗赞哽咽了,他快速向前走去。火辣辣的毒日烤着泊油路,汽车“嘀嘀”嘶叫着,轮胎似乎冒着烟,行道树,那被车尘涂上了一层“保护漆”的枝干间聒噪着几只诗赞不知道是啥名的鸟。他径自走着,世界再闹,再无关他痛痒!见儿子如此失态,起先他十分难受,但不一会儿,他不免责备起来,太不成熟了,纵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户口簿总翻开过吧,不堪理喻,真是六月的冬瓜——毛儿嫩!
这一日的夕阳似乎过早移到了山头,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晚饭刚过,诗赞便一头扎进了被窝。家人都睡后,农夫独自翻身起来,他点燃了一只蜡烛,倒上小酒,面前置一面镜子。“好久不见,自从你得了漂亮老婆后,我便被你封印了,今夜?何事啊。”镜子里的暗影披着黑色斗篷说。“甭提啦,那我当初,干嘛不动户口啊,不就是惦记着我儿子的高考嘛,本来计划的挺好,一路顺风顺水,高三出来后,嗳,到那边去考,一本没问题。现在,只能夭折了······”“那就去吧。”暗影喝下一杯酒。“只是这样的打击他能承受吗?他他幼稚了,初涉人世,这高一脚,第一脚的。”“有什么不能承受的,经历经历不好吗?你老糊涂了!嗯——你看上去老了许多,哼哼,是酒精麻醉了你,还是生活奴隶了你。想当年,为了漂亮老婆而抛弃真爱,午夜销魂的激情过后,就决定玩玩户籍的把戏,如果以后,”暗影停下来,撩起斗篷,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农夫:人世的沧桑早已转化成犀牛皮上的褶皱,镌刻在他的眼角,额头。而岁月又为他打造了老树根一样的头面,他那冷冰冰的双目里,因而也充满了凄苦和困顿!暗影又开口说话了,“很是不幸,列夫有一句话,‘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你付出的太多了吧,哈哈哈······又有什么用呢!太多了!哈哈哈哈哈,太多了,你的漂亮老婆呢,哈哈哈!”“够了!你今天话,太多了。”农夫打翻了酒杯,打碎了镜子,摔碎了镜子,点亮了灯。时钟已进入凌晨,死寂的窗外,隐隐绰绰传来了几声念经声,是回族同胞们的《古兰经》细听时,却又什么也听不到。农夫紧紧闭一闭眼,想想这几年来,他的漂亮老婆饱受浮夸疾病的折磨,中药西药吃呀吃,整个人都他娘的成药罐儿了,就是病不见好。从前,楚楚动人的,走路便能带出一股令人心跳加速香风的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如今,皮肤发黑,嘴唇发紫,皱纹比他都多。哎······想想农夫这心里就痛得只哆嗦!
接下来是:十五班里。
人为手段下一波三折的树杈间旋出一片泛黄的枯叶。微风吹起了树荫下女孩额前的发丝,瞬间,一叶障目。山头,朴实的初阳跳了出来,跳出了地隙,金辉遍野,紫气盈空。伴随着东方殷红悦目的魅力,落定的金黄幻化成远去的尘埃。
这年九月一日,民和二中行政楼二楼楼道内,站满了各个乡镇村没考上的扩招生,诗赞也是其中之一。他恍恍惚惚,两个月前,还捧着鲜红的录取通知书在细柳间游荡,眨眼间,就他娘成扩招生了,啊——这怎么能不叫人失魂落魄呢?看看自己的老爹,两个月以来,到处的求神拜佛,到处的点头哈腰。诗赞想想,头晕目眩,像喝醉料酒,走进了畜牲圈里,他“卟嗵”坐倒了,周围的人都好像在讥笑他。诗赞向四周疲惫的望去:鸡鸭在头顶跳着,尖叫着,互相辱骂着,野毛满天飞;老牛在食草,出一鼻子长气,又伸出鼻子,卷着干长草,拉着大便;长毛驴打了个响鼻,“噢——”一嗓子,啃起豆饼来,牙床咯咯作响;肥猪喘着粗气,从胸腔深处拉出一串串闷响,嗅嗅粪便,在墙上磨磨后背,又躺下了······
农夫挤进办公室,那领导胖胖的,头发秃了一圈,他只得把两鬓的稀稀落落那几根毛留长了往头顶梳。“啊,主任,校长请你开个便条呀。”农夫呈上校长王福拜的“手谕”。“找三楼那个老师去。”领导毫不客气。“啊,噢——”农夫似乎恍然大悟,“主任,我这儿有一条兰州烟,校长他不抽烟,呃。”农夫麻利的从怀里掏了出来,呈了过去。主任皱皱眉,勉强提笔,大笔一挥:“嗯,拿去,十五班里报道去。”农夫拿起它,颤颤抖抖塞进了钱夹,然后装进了胸前的口袋里,走走,摸摸;摸摸,走走。诗赞从门缝里望见了这一幕,他的嘴角抽动着,血脉贲张,“我告发去,我告发去!”一出来,诗赞便嚷着。“够了!你认识龙王爷,可惜啦儿子!龙王爷他不认识你。”农夫恶狠狠的呵责。“学着点儿!他妈成书呆子啦!”诗赞的意识,忽地就不在当下了:孔丘上前来!凡是可以用利禄来规劝,用言语来谏正的,都只能称做愚昧,浅陋寡闻的普通的顺民,如今我身材高大,相貌美好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德,即使你孔丘不来吹捧,我也知道,况且我听说,喜好当面夸奖别人的人,也喜欢在背后诋毁人家。现在你想要拿大城池等功利来诱惑我,不是当我是愚昧之人了。这怎能长久呢?城池最大的,莫过于拥有天下。尧舜拥有天下,子孙却无立锥之地;商汤和周武王都立做天子,可后代却遭灭绝,还不是他们贪求天下的缘由?如今你研修文王和武王的治国策略,控制天下的舆论,一心想用你的主张传教后世子孙,穿着宽衣博带的儒士服装,说话和行动矫揉造作,用于迷惑天下诸侯,其实想用这样的办法获取高官厚禄,要说大盗,没有比你更大的了,为什么天下人不叫你盗丘,而叫我盗跖呢?
进了十五班班主任办公室,那老师还真是客气,令诗赞爷俩儿稍微开心了些。学费,扩招费1000元,外加其他杂费。诗赞在二十几张红叶子上用铅笔图上了自己的签名,签出了他一手心的冷汗。之后进了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
生活情况:宿舍在逸夫综合楼内,大教室里铺开一溜儿大钢床,仨人挤两床,又脏又乱,诗赞从未住过校,暗暗埋怨:“养猪场嘛是!隔一条河,就这么的差距。”况且他诗赞这新来的小媳妇被俩高三补习生夹在中间,好家伙,俩人整晚整晚的给他们远在陕西西安上大学的“老婆”打电话。庆幸的是,他俩说的土语,诗赞一句也听不懂。23:00刚过,宿管老师用手电巡一遍,反锁大门,圈起学生,匆匆逃走了。诗赞夜夜失眠,只能在白天,在课堂上呼呼大睡了。半学期过去了,他再也不想回那宿舍了。于是,晚自习下后,他便藏在教室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悄悄打开台灯,捧一卷巴尔扎克或者维克多雨果的作品,慢慢品味着。他不想再学自然科学了,想想简直伤不起,那数学老师竟然也是个土族,别说普通话,汉语都是个二把刀,听着诗赞一天一天,云里雾里的。
学习情况:诗赞静静站在讲台一侧,不时地用舌头舔舔嘴唇。“高一,高二,单词多背上些,嗳——语文你背死,高考那六分默写,分拿求不上!”冶几爸·穆哈说着,一眼瞥向诗赞:“你到办公室等我,先过去!”诗赞傻傻的向老师走去,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向门口走去他分明听见有学生在嘲笑他。“吓我一跳!”冶几爸说,“我以为,你要打我哩,把我吓得,小心肝都要出来了。”诗赞走出来,向窗外瞥了一眼,红旗拧成了一条粗麻绳,垂着。山头还有几处残雪,并不景气。诗赞腋下夹着英语资料,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啪”他推开了冶几爸的办公室门。楼外寒风,利刃一样,“嗖”几片枯叶从枝梢间滑落,飘散在干冷的空气中,摔碎在厚实的水泥板上。诗赞下意识的瞧了办公桌一眼。上面放着十六班的花名册,按考试名次罗列着学生们的名字。不同的姓氏,民族后面打着不同的标识,有些还被特殊标注了。“看求着吗?”诗赞背后传出冶几爸的1声音。“啪啪啪”冶几爸从门后抽出拖把棒,三棍打完,又立会原处。“班里的第一名,全年级135名的成绩,考重本的学生,你几个单词背求不会,混来了吗?”“我就是背不会啊,老师。”“实话么?我给了你几次机会了,好!把资料扔进门后的垃圾箱里,以后英语再不要学了,我的课上,你想干啥就干啥!我看你娃娃一本考求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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