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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危机重重的时候,多层次的危机重叠在一起,势如累卵。
就个人而言,自己身为私生子,是兄嫂的眼中钉,命只在旦夕之间,这是第一层。
往大了看,这几千人前有敌军,后无粮援,同样危在旦夕,这是第二层。
再往大了看,此时的南宋朝廷权力斗争激烈,庆元党.禁渐入高.潮,韩侂冑大权独揽,排斥异己,占据中国未来官方意识形态的“理学”,此时刚刚兴起,却在政.治斗争中被打成了“歪理邪说”,代表人物们批判成了“伪党”,连朱熹也正在一而再的检讨,事实上很快就会被上纲上线成“逆党”,像极了未来天朝初期的内乱,这是内忧。
另一方面,韩侂冑为了加强统治基础,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对外战争上,正在大造北伐金国的舆论,再过几年,就会爆发一场导致军民数百万人死亡的宋金大战,这是外患。
内忧外患之下,南宋正是风云动荡,山雨欲来,这是第三层危机。
但是,站在更高的境界上俯瞰大地,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在大陆诸国的北方天际处,一股吞噬一切的风暴正在慢慢形成,蒙古铁骑正在蓄势待发。
现在是大宋庆元二年,即公元1196年,十年之后铁木真将正式建国,改名为成吉思汗,陆续开始对西夏、金、西辽、南宋、大理、交趾,甚至日本的大规模进攻,尸山血海,生灵涂炭,一切秩序都崩塌了,一切文明都将灭亡,人类的历史将会倒退,整个世界将步入黑暗。
这是第四层危机,也是最大的危机。
北宋亡于金,但金朝完全臣服于汉文化,从语言到制度,甚至到心理,事事以汉文化为正朔,处处以汉文化继承者自居,自称为“汉家天下”。
而南宋被灭亡,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亡国,万里江山付于胡虏,汉人第一次在自己土地上彻底失去政权,数千万黎民百姓惨遭屠戮,人口骤减了四成。尤其是汉族的精英阶层,更是被完全残杀殆尽,古代华夏文明的传承被一刀斩断。
等到明朝复国,江南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江南,中原不再是原先的中原,燕赵不再是原先的燕赵,中国也不再是原先的中国。
无论血脉,语言,人口分布,思想意识,都已经大相径庭,文化基因很大程度上被胡化混淆了,所谓“崖山之后无中国”便是此理。
如今我穿越而来,如果能在这宏大的时代力挽狂澜,那该是多么豪迈的壮举,也不枉老天爷再给我这次重生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心潮激荡,从床上轰然站起,心中呼啸:“那么好吧,我叫王桐,我在南宋!”
采荷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愣了愣说道:“小官人,热汤可以喝了,你这两日水米未进,奴婢甚是忧心,天可怜见是醒了,不过仍须多休养才是。”
说着从棉袄里取出两张麦饼,和热汤一起递过来。
王桐看着手中的麦饼,上面还有少女的体香,他心里明白,这两天王赞良已经断了他们的口粮,这麦饼要么是偷来的,要么是采荷好容易省下来的。
不过他也的确是饿极了,一边慢慢吃着一边思量:
“现在只能先想法救自己的命,怎么救呢?王赞良身为族长,手握家法,只要随便寻个由头,乱世杀人如割鸡,风过无声不留痕,外面都是王赞良的人,自己虽然有前世黑道的搏击手段,但这具身体太虚弱,还有采荷累赘,打不过也逃不掉,如何是好?
看来暂时还得虚与委蛇,要让对方不动手,就要让自己变得有价值,有活着的必要,该怎么做呢?”
他吃完就在房中踱起步来,皱眉敲着太阳穴,以前各种听闻来的信息在脑中交织:“金兵,宋军,孙成孙莽荡,王诚王文善,秦池秦敬德,怎么才能找个头绪呢?”
他努力将前世所读宋史书进行对照检验,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觉得孙成这个名字隐隐有些印象。
想来想去,忽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想起来了,宋史上有寥寥一句,大意是在南宋开禧北伐中,宋军全线越过淮水,有个光州的'忠义人'叫孙成,趁机出动义军攻占了淮北的褒信县。之后金军大举反攻,宋军全面溃败,这个孙成的下场到底是死,是降,还是逃,史书上也没说清楚。
所谓'忠义人'无非就是农民武装,战时需要就称为'义军',放在平时就是土匪草寇了。光州正好紧靠着霍丘军,而褒信县就在霍丘军斜对面。那这个孙成孙莽荡,是否就是那史书上昙花一现的'忠义人'孙成呢?”
王桐想着不禁微笑:“如今薛叔似困守荒村,我若能想出办法来,王赞良并非莽夫,岂会杀我?我若能立下大功,谋得一个官身,他又岂能杀我?按照宋律,官员有过,家法无用,否则就是谋逆,下犯上!”
他仔细分析着局势,眉头渐次舒展开来,“所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危机就是转机,虽然冒险却是妙招!”一边想着一边点头。
采荷在旁边看得呆了,小官人这次苏醒后,神态与之前的轻狂浮躁大不一样,显得非常沉稳、自信,她从小陪在小官人身边,早已将自己的情感、幸福、未来,全部寄托在对方身上,夫人临死前的话语依稀耳边:“阿荷,我拿你当自家闺女,桐儿还不晓事,但不是无情义的人,他日若有出息,少不得给你一个名分,可惜我是看不着了,这凤簪子算是个彩礼吧!”说着泪如雨下。
她不是不知道小官人周遭杀机重重,即便那王子雍多少次威逼利诱,她从未有背弃而去的念头,只愿拖得一日是一日,闭着眼默默迎接那黑暗深渊的到来。只有在无人时也暗自垂泪,只怨自己命不好罢了。
可是今天看着小官人崭新的精神状态,她原本绝望的心灵似乎有了一丝希望,人生莫非有了转机?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本已残破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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