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南朝挽歌 > 第四十一章 流觞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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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世略听太子陈胤说道:“这开善精舍乃是前朝梁武帝为一代高僧宝志禅师所建,宝志禅师乃是佛教禅宗的高得道僧,据说他修为十分惊人,有分身千万,未卜先知等佛门大神通,宝志禅师圆寂后,梁武帝礼葬他于此处,在其墓侧建开善精舍,敕陆倕为他作墓志铭,王筠为他刻碑于寺门,极尽荣耀。”

  众人都啧啧称奇,尤其是任幼武,他高声赞叹道:“原来这间佛寺竟然有如此来历,太子果然是博学多闻,幼武受教了。”

  陈胤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对这些名人高士比较感兴趣罢了,其实不光是佛教出过很多有名的得道高僧,道教也是屡屡出名士,前朝著名的山中宰相陶弘景便是道教的高人,他隐居的宝地便是建康东南的句曲山,只可惜句曲山离建康太过遥远,咱们踏青自然跑不了那么远。”

  有个好事之人便问道:“太子,自古佛道不两立,不知道您是信佛还是信道?”

  陈胤笑道:“我既不信佛也不信道,佛道之学只是小道,只能修身,不能治国,我求的是那治理天下的大道。”

  众人都称赞陈胤的志向高远,陈胤虽然嘴上十分谦虚,可是看他满脸掩饰不住的微笑,便能知道他对这些马屁还是十分受用的。

  萧世略没有加入到拍马屁的行列,他虽然有雄心壮志,可是并不屑于靠溜须拍马来赢得权势,萧世略对陈胤的观念稍微有些好转,就冲着陈胤说的这番话,不求佛道之小道,但求治国之大道,陈胤虽然嚣张了些,但是志向还是很远大的。

  就在陈胤说了这番话,展现了他内心真正的理想之后,从开善精舍中走出了一名中年的和尚,他先是双手合十向众人施了个礼节,太子也学着这位僧人的样子向对方回礼,口称“木惠大师”。

  “诸位,这位便是宝志大师的后世传人木惠大师。”

  木惠大师虽称大师,但是面容并无老态,身材也颇为高大,将肥大的袈裟高高撑起,显得颇为健硕,木惠大师道:“太子胸有大志,实乃天下之幸事,不过佛道两教虽然更加讲究修身,但是其中也不乏治国之道,只需潜心体悟,便可有所收获。”

  太子在木惠大师面前十分恭敬,并没有显示出一点无礼的地方,这让萧世略侧目不已,看来这个太子并不是无脑之辈啊,他懂得什么时候可以嚣张,什么时候却应该谦逊,不过这让萧世略有些看不透陈胤了,既然陈胤不是无脑之辈,那么他为什么要在平日里表现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呢?

  众人听过了木惠大师的说教,又拜过了佛祖,便离开了开善精舍,佛寺乃是清净之所,可不是他们玩乐的地方。太子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来到了山腰一条小溪处,小溪的转角有一座亭子,亭子是砖木所造,并不像草亭那样破烂,而是十分干净整洁的,正好供众豪门公子赏景作乐。

  小亭位于小溪转角处,周围树木不像开善精舍那么茂密,而是相对稀疏,因此视野颇佳,在亭子里既可以居高临下欣赏清澈蜿蜒的无名小溪,又可以远眺山下和山上的大好风光,春光灿烂,茂林修竹,放眼一片青葱翠绿,间或夹杂着一丛丛不知名野花,虽不艳丽,但也颇为清新悦目,观之可亲。

  陈胤提议作流觞曲水之戏,就是大家在小溪边站定,上游放下特制的酒杯,任其顺着水流缓缓漂浮,酒杯漂到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赋诗一首,这一活动十分高逸雅致,颇受文人名士欢迎,东晋琅琊王氏的名士王羲之便曾与陈郡谢氏的谢安等诸多豪门士族名士在兰亭举行流觞曲水,写下了流芳百世的《兰亭集序》,这一美谈让后世的名士对此更加趋之若鹜。

  显然这一群人也不能免俗,陈胤一提议,大家纷纷赞同,尽管萧世略不欲作诗,可是也只能无奈地随着众人在小溪边站定,他只能祈祷酒杯不要漂到他的面前,这样一来他也就不用作诗了。

  曲水流觞开始了,一个小厮将酒杯放置到了上游,质地轻盈的特制酒杯在水面上起伏不定,可是就是没有沉下去,随着水流慢慢往下流去,在众人的注视中,酒杯十分凑巧地停在了这个游戏的提议者,太子陈胤面前。

  众人的目光都有些忐忑,因为他们不知道陈胤的文学水平如何,万一做不出来太子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而陈胤要是觉得丢了面子,说不定就会对这些看他笑话的人感到不爽,要是让太子觉得不爽了,还能有好下场吗?所以众人都看着陈胤,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反应,一时间场面有些冷场。

  陈胤眼睛滴溜溜地看了一圈众人,随即便自嘲道:“看来这抛砖引玉的事情只能由我来做了。”

  说完陈胤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都为陈胤的豪爽大声叫好,陈胤笑道:“我虽不才,倒也能勉强一首,今天这第一首诗就由我来做了,让诸位见笑。”

  任幼武站在离太子比较远的地方,他大声说道:“太子尽管做便是,你做的必然是好的,就算不好,再不济还有我呢。”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太子也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那就先多谢任兄了。”

  笑过之后,陈胤便开始认真作诗,他沉吟了片刻,突然就眼睛一亮,笑道:“有了。”

  任幼武忽然道:“慢着。”

  “任兄,怎么了?”陈胤有些奇怪地问道,他虽然被打断了话,可是丝毫不见他发怒,在今日这些人面前,陈胤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任幼武笑道:“有诗岂可无字,不如在我们中选一个人,把大家所作的诗写下来,等回去之后抄录成册,岂不妙哉。”

  陈胤笑道:“任兄提议很好啊,当年兰亭之集有王右军挥毫泼墨,今日咱们这溪亭之集,也该找一位书法大家才行,依我看,咱们这些人当中,书法最好的当属袁兄了,袁兄家学渊博,书画双绝,不知袁兄愿不愿意为我等动笔啊。”

  萧世略听了有些惊讶,袁承熙这个家伙,上次就听他要画梅花图,萧世略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呢,今日陈胤在那么多人里面偏偏挑中袁承熙,难道袁承熙在书法绘画上的造诣真的超出了他的想象,是有真本事的不成?

  “承熙,你信不信啊,不行别勉强哦。”萧世略悄悄问道。

  袁承熙给了他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从这个笑容之中萧世略看到了一股相当强烈的自信心,袁承熙道:“写诗我也许不是十分擅长。”萧世略听到这翻了一个白眼,袁承熙的诗文水平也能叫不是十分擅长吗,简直和他有的一拼了。

  袁承熙没有理会萧世略,继续说道:“但是说到书画,在场那么多人加起来也及不上我的一半。”

  萧世略惊讶道:“果真如此?”

  “事实胜于雄辩,你就等着看吧,”袁承熙说罢便离开萧世略,道:“太子有请,敢不效劳。”

  只见袁承熙十分从容地进了亭子,早就太子手下仆役在石桌上摆好了笔墨纸砚,袁承熙没有动笔,而是大声说道:“写字没有酒怎么行,给我拿酒来。”

  陈胤笑道:“快给袁兄上酒,把最好的酒拿上去。”

  仆役连忙给袁承熙倒好了酒,袁承熙毫不客气,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豪爽地赞道:“好酒,,太子尽管把诗做起来,有了此酒,我已经等不及要动笔了。”

  陈胤道:“好,那就劳烦袁兄了,”说罢,陈胤便缓缓吟出了一首诗来,萧世略不知道好坏如何,但是任幼武听完了诗便叫了起来:“好诗,把咱们今天的雅集说得活灵活现的,最后一句的气势更是不凡啊,让我心生畅快之情,太子还自谦不能作诗,害的我都泄了底了,太子,你可是害苦我了。”

  陈胤笑道:“我这诗本不好,也就任兄觉得好了,等会儿任兄作了,肯定比我的好。”

  一个和任幼武相熟的公子哥笑道:“太子不知道,任兄的话可没有自谦,他胸中的那点笔墨恐怕连这个酒杯都倒不满哪!”

  他们在相互调笑,萧世略和他们不认识,自然参与不到其中,他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虽然陈胤和任幼武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萧世略总觉得他们的笑容下面隐藏着什么东西,他们的笑容不像是王熙、谢御寇和袁承熙他们的笑容那样,能让萧世略感受到他们心中的善意和快乐,反而让萧世略一点都笑不出来。

  萧世略有些意兴阑珊,太子陈胤和任幼武这些人,和萧世略、袁承熙一伙人不是一类人,尽管现场气氛十分和谐欢乐,但是萧世略总觉得很没意思,远不如和王熙等人在自家院子喝茶聊天来的有意思,而且萧世略不像袁承熙那样,尽管心里对太子等人不感冒,可是表面上还是能和他们谈笑风生,萧世略不是不能敷衍,但是萧世略实在不想做这种违背本心的事情,他觉得很累。

  但不管萧世略心中是怎么想的,其他人该作乐的时候还是在尽情地作乐,陈胤做出了诗之后没多久,袁承熙便已经挥毫泼墨,写下了陈胤之诗,众人都围观上去,陈胤写的是行书,其笔法平和自然,笔势遒美健秀,写出来的书法体势自然多变,堪称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在场不乏眼力出众之辈,都不禁啧啧称奇,称袁承熙之字颇具大家之风,出王右军不远矣,袁承熙笑道:“王右军书法超然入圣,我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差之远矣啊。”

  陈胤道:“现在虽然不及,但是咱们年纪尚小,未来未必就不能超过前人,诸君以为如何?”

  众人都道:“正是如此。”

  众人称赞过袁承熙的书法之后,便又回到了小溪旁边,继续玩起了曲水流觞的游戏,被酒杯选中的人罚一杯酒,然后作一首诗,最后再由袁承熙写出来。

  在场众人出了任幼武以外,都是士族子弟,家学不用说都是极其渊博的,胸中自然都有丘壑,都想要一鸣惊人,每当酒杯停在了谁的面前,那个人都会痛快地喝光了酒,或好或坏都能作一首诗出来,其中不乏一听就知道是上佳的诗作。

  就连任幼武也是兴致勃勃,在酒杯停在他面前后,硬是憋出了一首不甚通顺的诗,众人也不介意,显然是知道任幼武的水平的,不过一番调笑是免不了的,任幼武也是乐呵呵地坦然接受了。

  萧世略也被热闹的气氛所感染,面带微笑,当酒杯停下的时候,他也会一脸期待地等着那人作诗,要是做得好,萧世略也会大声称赞,要是作的不好,他也会大声嘲笑一番,特别是当酒杯晃晃悠悠地漂流下来的时候,萧世略最是紧张,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上一世读过的好诗好句一句都没有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萧世略生怕酒杯会停在他的面前,人人都做出诗来了,他要是不做,不光丢脸,还显得特别不给这次雅集的东道主太子陈胤的面子。

  好在萧世略站在众人的最下游,酒杯从没有停在他面前过,萧世略也十分幸运地避免了出丑的下场,小溪边一片欢乐的氛围,众人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对周围的自然风光和大小动静也都是浑然不觉,在这样的深山之中,除了风景秀丽以外,毫无可取之处,荒凉寂寥,除了他们这一群家境富裕,无所事事的士族公子前来踏青游玩以外,又会有谁在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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