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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一座精致华美,富贵绮丽的宫殿前,站着一位长须飘飘、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此人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寒风吹过,面对即使是少年人也要颤抖几下的寒冷,中年人却毫不动容,站得稳稳的。
中年人乃是尚书省右仆射袁宪,尚书右仆射,品居第二,是尚书省最高领导人之一,掌出纳王命,敷奏万机,是为一国宰相。
袁宪是陈郡袁氏这一代最杰出、成就最高的子弟,他少年成名,仕途一帆风顺,又素有贤名,陈郡袁宪风格整峻,徇义履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与吏部尚书毛喜二人,是先皇钦点的顾命大臣。
当今皇帝陈叔宝于一月前被其弟陈叔陵砍伤,脖肩被药刀斫了数下,伤势十分严重,生命垂危,一直躺在承香阁疗养,根本无法理政,是故柳皇太后仍居皇后正殿柏梁殿听政,诛叔陵、供大行丧事、边境防守及百司众务,虽然假借了后主的命令,实际上都是由柳皇太后处理的。
袁宪心中有些惴惴,皇帝即位一月以来,一直因伤卧于承香阁,从未接见过百官,是故朝廷百官连皇帝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竟然台城竟然传出了皇帝的诏令,单独召见右仆射袁宪,不知是皇帝召见他来商议国事,还是太后召见他来商量皇帝的后事。
宦官蔡脱儿从承香阁走了出来,喊道:“宣令尚书右仆射袁宪进殿。”宣读完了皇帝的命令之后蔡脱儿才让到了一边,弓着腰道:“袁大人请吧。”
袁宪没有心情复杂,没工夫理会蔡脱儿,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之后便直接走了进去,走过了重重帘幕,袁宪才见到了皇帝,他一面施礼一面偷偷打量着皇帝,心里咯噔了一下。
陈叔宝长相还是比较英俊的,稍微有些发胖,但不是很明显。但是他此时看起来状态却不是很好,只见陈叔宝躺在床上,满脸死灰,连起来接见袁宪都做不到,依稀可见他的脖子和肩膀后面有一大片的脓疮,散发着隐约的臭味,承香阁很宽敞,但是此时却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药味。
袁宪心惊不已,他听说皇帝是被砍伤了,谁想竟然伤得那么重,一月功夫了,不仅还未痊愈,伤口还化脓成疮了,这可了不得啊,伤口成了脓疮,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跪在地上的袁宪听到了陈叔宝虚弱的声音,道:“袁卿,过来坐在床边。”
袁宪依言到了床边,旁边的宦官赶紧拿上来了一张凳子,袁宪便在皇帝身边坐了,陈叔宝看向袁宪,说道:“袁卿,我这伤势你也看到了,只怕是好不了了啊。”
袁宪一惊,连忙说道:“陛下身居天命,背负王气,洪福齐天,这伤势一定会痊愈的,还请陛下以养伤为念,不必担心朝事,有皇太后主持朝政,诸事皆妥。”
陈叔宝长叹了一口气,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袁宪的手,泪流满面道:“先皇命卿辅佐我,看来你我君臣是没有机会共事了。”陈叔宝此言,实则是为自己即将英年早逝而悲,他刚登基,还没有享受过皇帝的权势,如何甘心就这么西去。
袁宪也忍不住痛哭流涕,身为人臣,受到皇帝那么深厚的信任,是何等难得的事情,袁宪又如何能不敢动。
陈叔宝止住了悲哭,紧握住袁宪之手道:“我儿尚幼,恐难以治国,后事就交给卿了。”
袁宪说道:“群臣的心情都喁喁期盼,都希望圣上的身体能够康复,陛下托付后事的旨意,臣不敢接受。”
陈叔宝道:“此乃国家大事,卿岂能一意孤行,我意已决,卿不可再推脱。”
袁宪只得说道:“臣遵旨,陛下伤重,不宜太过操劳,要是无事的话臣就告退了。”
陈叔宝无力地挥了挥手,道:“恩,下去吧。”
袁宪出了承香阁,宦官李善度便宣旨道:“上天降祸,大行皇帝奄弃万国,攀号擗踊,无所迨及。朕以哀茕,嗣膺宝历,若涉巨川,罔知攸济,方赖袁公。封尚书右仆射袁宪为建安县伯,邑四百户,领侍中、信威将军、太子詹事。”
袁宪高呼:“臣接旨。”
侍中,属门下省,掌侍从左右,摈相威仪,尽规献纳,纠正违阙,品居第三,原为正规官职外的加官之一。因侍从皇帝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逐渐变为亲信贵重之职,到了现在,侍中既是荣誉,也相当于宰相。
信威将军,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一个荣誉官职罢了。
太子詹事,顾名思义,是辅助太子的官职,仅次于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品居第三,在侍中之下。
前面两个官职都是给袁宪兼领的荣誉官职,并无实权,而太子詹事则是实打实的官职了,手下可置丞、功曹、主簿等官,掌太子府事务。
这三个官职,最高的也只有三品,而袁宪本居二品右仆射,这下由二品该封为三品,看似是降官了,实则是为未来的升官做铺垫了。
若是皇帝驾崩,太子即位,袁宪自然也会跟着升官,成为太子最倚重的大臣,太子二傅是清贵之官,大多情况下是不设置的,即使设置,也是虚职,只有荣誉,而无实权。
比如今年皇帝继位时,便册封了七十七岁的老臣徐陵为太子少傅,也只有像徐陵这样行将朽木的老臣才有机会加封为太子二傅这样清贵的官职。所以袁宪的太子詹事一职,现在看来还不是很高,但是等太子继位之后便是皇帝之下的第一人了。
袁宪接了圣旨之后还没有离开皇宫,因为他还要和皇太后商议国家大事,袁宪赶到了柏梁殿,如今皇帝无法理政,国家大事皆决于皇太后,柏梁殿原为皇后的寝宫,可如今却被皇太后占据,当今沈皇后只能居住于求贤殿。
“禀太后,隋遣上柱国元景山为行军元帅,率行军总管韩延、吕哲、上开府邓孝儒来袭,连克涢口、甑山、沌阳三镇,如今已经攻到长江边了,一旦被其渡江,我朝大片领土不保啊。”
柳皇太后道:“那依卿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
袁宪道:“臣认为,我朝应该整顿兵马,尽遣大将,与隋军一战,隋虽看似势大,然其北面有突厥这个强敌,隋主称帝不过两年,北方尚未完全统一,国内局势也不甚安稳,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隋主不识忧患,勉强侵略我朝,正是我朝举兵反击之时啊,想当初东晋同样势弱,前秦统一北方,何等强势,苻坚也是在北方刚刚统一,国势未稳便大举南征,结果淝水一战,百万大军败于数万晋军之手,淝水一战后,前秦顷刻灭亡。是故以弱胜强,有史可鉴,如今我朝何不效仿古人,趁隋国势未稳,倾全国之力一战,胜负之数,或未可知啊。”
柳皇太后听了袁宪的提议,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否决了,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又是临时代掌国事,怎么敢下这种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命令呢,要是胜了,她也没什么好处,等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将权力交出去了,她不是武则天,对权力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要是败了,那她可就是亡国罪人了,是会遗臭万年的。如何取舍,柳皇太后自然分得清楚,就算袁宪的提议是正确的,柳皇太后也不敢采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就是柳皇太后听政的宗旨。
袁宪看到自己殚精竭虑分析局势,最终才谋划出来的计策被柳皇太后轻易地否决了,他十分地失望,可是为人臣子的出谋划策是本分,可是否采纳就要看主上是否英明了,如果主上不采纳臣子的意见,难道臣子还能逼着主上采纳不成?自然只有另出计策了。
袁宪道:“如果不行此上策的话,那么就只有遣使请和于隋,归其胡墅城了,不过这样一来,江北之地,将尽付敌手,我朝在江北将再无一城一池。”
柳皇太后觉得这个计策也不好,不过为今之计也只有割地求和了,反正陈朝先帝们也不是没有丢失过江北国土,丢失的国土比她多的大有人在,割地求和也有过多次先例,是故柳皇太后对于割地求和抵触并不大。
“那么就依卿所言去办吧,马上派遣使者去北方求和。”
袁宪低头领命而去。
承香阁,陈叔宝养伤之处。
一位宫装美妇正袅袅穿过一重重帘幕,身后跟着一位捧碗的宫女,只见美妇身着宽袖对襟衫裙,宽大的衣袖和裙摆随着有规律的步伐飘荡摇摆,宽大的衫裙到了腰部却被紧紧束起,勾勒出了美妇只堪一握的纤纤细腰,袖口、衣襟、下摆缀有五彩的缘饰,随着步伐不停摇晃,那么厚重的丝绸也掩盖不住美妇贲起的酥胸,纤细的胳膊,以及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紧绷的大腿。
美妇二十多岁的模样,脸蛋、脖颈和手臂处裸露出来的皮肤就如同凝脂一般细腻光滑、白嫩有弹性,世上最珍贵的丝绸穿在她身上也显得粗糙之极,最温润的美玉、最嫩滑的白玉豆腐也及不上她的肌肤。
她的容貌简直不像是人间所有,没有一丝瑕疵,眼睛、眉毛、鼻子、嘴巴、耳朵无一处不美,造物者对她实在是太过偏爱了,给了她无比雍容华贵的面庞和极尽诱惑的身体,她的下巴稍微有些尖,给美妇增添了一丝秀气,她的脸颊弧度优美,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
美妇最有特点的地方还不是她那张美丽无瑕的脸庞,而是她那一头长度惊人的秀发,她的头发长有七尺,头上已经梳了高高的发髻,满头青丝还是垂到了小腿肚子上。美妇的秀发长而不乱,没有一丝杂乱的鬓发,鬒黑如漆,其光可鉴,从她的后背看去,浓密油亮的青丝就像一道瀑布垂下,随着步伐有规律地抖动。
美妇来到了最后一重帘幕,接过了宫女手中的碗,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脸上已经绽放了让千万春花都要黯然失色的美丽笑容,整个昏暗的承香阁都因为这一个笑容而变得明亮了。
脸色死灰的陈叔宝一见到这位美妇,脸上顿时有了神采,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说道:“爱妃,你来了。”
美妇轻启樱唇,道:“陛下,该吃药了。”声音比蜜水还要绵柔,比新生婴儿的啼哭声还要清脆,比夜莺鸣唱还要悦耳动人,陈叔宝乖乖地结果了药碗,喝起了苦涩的中药,看着美妇比明月还要皎洁美丽的脸孔,陈叔宝竟然感觉不到汤药的苦涩。
“陛下,你只让妾身一人侍疾,其他嫔妃都不得入内,连皇后也不能来,真是要累死妾身了。”美妇俯在床边,撒娇道。
陈叔宝佯装生气道:“多少人想要侍奉我,我都不愿意,唯独让你服侍左右,你竟然还敢叫苦?”
美妇娇声道:“妾身不敢,能服侍陛下是妾身的荣幸,再苦再累妾身也是甘之若饴。”
陈叔宝开怀道:“还是爱妃你对我最贴心啊,也只有你不嫌弃我现在这副模样。”
美妇纤纤玉手抚摸着陈叔宝的脸庞,竟对脖颈上可怕的脓疮视若无睹,她痴迷道:“陛下就是妾身心中的天,天再怎么变化还是那么威严,让人敬爱,妾身真希望能时刻伴随在陛下身边。”
陈叔宝握住了美妇纤细柔嫩的皓腕,感动道:“丽华,朕这一辈子都只会宠爱你一个人的,再伟大的江山社稷也比不上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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