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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漫尽了人群，日头将升的大地，街角两只獒犬搏命。
它们满身横疤，森森白牙，从未见过流星的绚烂，更不懂何为礼数。它们扭打！狂暴！再扭打！喝彩声直咤了三条街！
它倒了，沦为它腹中物。“世间仓皇，你想做哪条？”
黑芊在我身旁，她微倾脑袋，“不知？”
“你只能站着，不然就成了倒下的。”
身后兵士戎装，铁甲三里。统领他们的却非我这校尉。
“年纪轻轻，尽会带坏小姑娘。”谷时雨在马上笑道，她身后，临江仙着素白衣裳，醉成一滩烂泥，倒是枪不离手，直指天穹。那漫天云雨，称着灯火，晕染橘红点点。妓者依旧长歌，游人仍算如织，连那狗吠，都不见收敛。
驾马与谷时雨相对，她仍笑颜，难解心思。
我道：“本以为唤来兵马，该由正统军官率领。”
她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需计较这些琐事。”
我道：“如此醉人的大姐姐，如何与匹夫系在一起？”
她掩袖笑了，将身后的人推予我。“他却是真醉，派不上用场，动乱之时还需你来保护。”
谷时雨一推，他便倾倒我马上。这八尺有余的躯体压来，我还真有点吃不消，但他身子单薄，勉强撑住。【大乱在即，却将临江仙灌醉，这谷时雨卖的什么药？】
一位兵士揖手道：“军师早已吩咐，我等只由隼不言亲自统率。”
谷时雨一笑，狰狞，恼怒。
“哦？可在皖关之际，你们军师可是亲自允我。”
兵士：“我等未曾听闻，可有证据证明？”
雨声不竭，檐头几只乌鸦括噪。
“罢了，还是由校尉统率。”她驾马离去。
这繁华喧嚣之中，甲胄与兵器的寒芒随风屹立。
我方道：“不需装了。”
临江仙飞身下马，迥然神采！他遥望天边，低语着：“她错了，错得离谱。”
黑芊大惊，手足无措。【她对谷时雨，仍抱着崇敬。】
“人生一世，谁受得了才华渐渐枯槁。”铅空之下，临江仙消瘦的背影，尝尽了世间荒芜，狂性难收。
临江仙受谷时雨所邀，方才出院。她在酒楼请酒，硬是要将临江仙灌醉，而朦胧之际，闻她说了一句话：“孤芳厌自赏，挥戈斩龙案。”
“黑芊，去随衙役等人筑起防御，众兵士随我迎敌！”
【岳廷钩这老牛，身在皖关，而已窥见洛阳异变。】
来时蝈蝈为礼，实则“蝈”字左虫侵囯，它鸣声愈大，愈不甘锢于球笼之中，而要振翅重归朝野。蝈蝈是很括噪的，岳老牛暗示只需尽心聆听，定有错音一瞬！骏马驰过积水小潭，临江仙仍旧微眯眼睛，弥散酒气。【一个聪明人，多半不会被看到其聪明一面。临江仙恰恰是这种人，作为挚友，他可靠，但作为敌人，则是梦魇。】
洛阳最繁华地段，是燕叁酒楼附近。我已通知四方，在此地设下防御。
我与黑芊同酌一壶青酒。
抬举杯盏之际，令我想起一个人。
他一身狻猊纹，沧桑剑影或已湮灭于庄邸下。若非他拖延，怕已来不及了。
“若能渡过此劫，谁称英雄？”
黑芊水眸相迎，似道着“当然是你。”
杯盏中的酒液，摇晃四溢。“我不配，但我曾见过一个。”
雨势仍在涨，天际渐染一缕光洁。
洛阳，破晓。
灯火退散，喧嚣四起。楼阕挂笼疾呼，舞者高歌游街，一年一度的盛日！
人群在我眼中，渺茫如蚁。将酒一饮而尽，我手边盘绕一支响箭。衙役，帮派，士兵，只等响箭冲天，便大举出击！
这座楼，洛阳至高。
她从衣里捎出玉佩，悄然挂于我脖颈之上。
铅色空号，拂动墨黑丝绳，碧绿佩儿，尽是幽幽可循的体香。
她抓紧我手，“此佩可保平安，洛阳存亡，拜托你。”
满城风雨，食指流离于她细致锁骨上，洛阳与我何干，但这却是她所愿。“只你一句，我愿攻下整个世界。”
她答：“不需世界，更不需战乱。只要一切平息，重归那太平山水。”
“手里攥不到世界，凭什么回到最初的和平。”
“当你攥到，再也腾不出手拥抱我。”黑芊嘴中，仿佛含住刀剑，一声声都很痛苦。
“站不起，便只能倒下。”
黑芊长发，逸开叱咤乌云，金色天际，飘零下脱俗身姿。我不明白，她明明是个神女，为何要堕落人间受苦。
太沉寂！我只能将其拢在怀里。
她有些惊颤，有些欣喜，整个身子仿佛只小狗，于我臂膀中安详睡去。
【即便如此，还要拥着。】
两人再未开口。
灯漫漫兮笼高挂，
喝声遥悬乌流底
千万人同烟花街
暗流涌起生死别。
无数的人，无数喝彩，在九街十六巷狂热！我纵观四方，皆是喜庆游队，全无群尸攻来的意向。
滴雨，打落于杯盏之中，鲜红鲜红地。
不知何时，远方阁楼上立着一个女人。底下人潮涌动，近千人身披黑袍，行如游尸。在一片绚丽街道里，格格不入，甚至这世上，也再无它们容身之地。
我曾告诉街上人，此处必有血劫。
该救的我救了，想死的，也管不着。
北风又骤起，一支响箭，破开了人群熙攘，耀过整个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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