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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虽短,却动人。
凝聚一年精华,只开刹那,怎不动人?
天策韦陀入灵鹫,缘起缘灭一瞬间。
月下美人,是她。
望雁落持鞭月下,她闭眸,耳畔寒风呼啸,叫其长发飘然,宛若一位神女。
时光会圆滑人的棱角,又或砺得更为尖锐,未曾亡,月下熠熠生辉的凄美。昙花短暂,她很快又动了。
她靴下横尸数万,营火四处倒戈,燃起野火。大兀鹫啾啾,以长喙啄食血肉,它们奸毒眸子闪烁,似在商讨大事。
临江仙始终望着另一位女人,同样未倒下的女人,大兀鹫正在啄食那女人肩头。他当即以脚勾起一杆断刀,将鹫斩杀,“何时起,鹫晓得跟着人?”
“因它们晓得,跟着人,便有肉吃。”我苦笑相答,乌鸫营将士又给临江仙加绑两条绳索,他身形实在消瘦,绳索在细腰上勒勾出痕。
沙场后事,无非杀人与处理尸体,如今身在西疆,后者也不需做了。明日风沙,自会掩埋他们。
望雁落踱至临江仙身旁,她长发遮眸,颔首之际,徒留左边杏眼,闪着熠熠光辉。
她问:“一枪,违令又叛国,当斩。”
临江仙笑而不语,他的命,早已属于山塘那女人。若执意离去,无人可挡鹊鸣神枪,而他不走,又是因为一个约定。
我道:“副尉并无反意,他只佩服那蛮族女人,不该枉死于此。”
望雁落之手猛地袭来,捏住我两颊,力道之大,与她秋水般面目难以联系。她问:“蛮军个个都会这么想吗?围城之后的百姓又会如何?”
我便别过头去。那食指微勾,倾下几分力道,终是松下。
“拾岁流落街头,你知道对那个年纪的小女孩,意味着什么。”她甩过刀鞭,激起黄沙滚滚,仿佛续下那话茬,为了生存,一个小女孩会做什么?她甚至去卖,换几斤糙米.果腹。
“所以摸上这条鞭子,我便晓得该做什么。”她那背影,飘摇而去。
当初流连苦命人,今铁骨苍苍,碧血染甲缎。
我不禁淡淡笑了。
临江仙问我为何而笑,我道:“锻炼肌肉,毋需在意。”我厌恶他人来问过往,自然也不会问起别人,谁叫乱世画世成谜?
“倒这女魔头,真是可怖,将来谁去娶她。”
临江仙微倾长发,直道:“她已不打算嫁娶,就算要嫁,也不会嫁予男人。”
“可惜,可惜。”我嘴边轻侃,边耸动肩骨,绳子十分紧凑,越挣反倒越紧。
乌鸫营死去三拾,余下哪个不是伤痕累累?他们横刀,默默包扎伤口,望雁落则冷冷扫视西方。乌鸫身处林地,需时刻提防走兽捕咬,莫不辗转血海尸山,怎摸得出如此道理?
不过半柱香,见众将士已能行动,望雁落当即命令撤退。乌鸫营未设埋葬同胞的陈规,因逝者返照,也只笑谈一句:“战为天生!死为风葬!”
乌鸫营在大漠中行军,个个身负重伤,望雁落也不例外,临江仙早已看出端倪,道其背上一斧入骨。我见寒风扬起,她袍缎也扬,确是触目惊心伤痕,而她手,很快压住衣衫。
“女人倔强分为多种,她偏是最为棘手那种。”
“想必你少时风流成性,都识过多种了?”
临江仙微微笑过,道:“论倔强,姑苏之内有个不比望雁落差的。”
“打住,打住。”我怕他情一发不可收拾,又很羡慕故城桃花,只得抱怨:“哼!被绑成这般模样,竟有功夫管别人。”
他又笑笑,望过渐远的蛮夷驻地,不再笑了。飞蝗如有灵,一直随在临江仙身旁,乌鸫将士驱赶,谁奈此马精得狠,一赶便逃,没多久又奔回来,反复数趟,乌鸫将士也懒得赶了。其中倒有人羡慕,道:“我等为何不标配军马,有个东西陪伴也是好地。”
“陪什么?陪去黄泉。”“去去去。”几声嘈杂,颇具无奈。
延月闪耀的大漠,人在其中,愈小点点。望雁落在行军途中曾言,“做受罚准备,我等未尽其命。”
确实,陆辸命其诛杀蛮夷王,如今铩羽而归。但仅凭百人,已然重伤蛮夷王,又杀散五拾余万大军,试问何人做到?又谁要受罚?
一入皖关,化名苍嫣的陆辸便在等侯。乌鸫将士身垂血,双瞳黯淡眠如刀,他们疲累,却引不起丝毫同情。
陆辸问:”事儿办得如何?”她本声色婉转,却时常裹上一层冰霜,以至于话寒,人更寒。
望雁落拱手揖道:“蛮夷王受伤遁去,乌鸫营甘愿受罚!”
“来人。”陆辸扇儿一指,随行来的玄甲军已然备好大板。她已猜到结果,却仍要打罚,这才是真正可怖的女人。
她似注意到我,掩扇而来,赤缎飘飘。柳叶眉间,肆踏着笑意,我实在不服她,便大声道:“臭统帅,乌鸫将士个个搏命杀敌,创百人退五十万之天迹,却要受罚,天道不公!”
她答:“未尽使命,理当受罚,又有何不对?”折扇道:“他们两人一并打了。”
临江仙大号一声“我看谁敢!”七根指粗绳子崩飞!陆辸大惊,只得折扇默然,确是乌鸫营个个严阵以待,大有与临江仙大战架势。
陆辸冷哼一声,“罢了,先罚乌鸫。”
静,人皆盯着铁铸的乌鸫将士,板裂有声,回荡于茫茫夜色。
临江仙闭眸,忆旧人儿醉,同杯之人却已西去。方才喝声,不也为昔年流转。
“谁唤临江仙,调唱需声情掩抑,此时竟如此豪壮。”
“她唤的。梦觉小庭院之后,又升滔滔海潮,坊曲可留千古,俠字又可承到何时?”他如是说道。
月伊人,乌鸫默,终末连自吞亡恨;谁人吟,谁人赋,纵横千秋君莫羡。
望雁落身为领军,反比常人多出十重杖,却得一声“停!”正是王彦阳,他朝望雁落送去秋波,眼光又在陆辸身上游移。“陆...苍大统帅,虽晓得乌鸫营直属于太尉管辖,却可否听我这大将军一言?乌鸫已尽力所为,停下责罚作罢。”
望雁落答:“世上没有未尽力一说,败了,便是没有尽力。”
陆辸朝这微微一笑,她展扇道:“既然将军出面,自然苛去刑罚。”
大板停顿,陆辸道:“副帅还不速速谢过王将军,乌鸫由我率回,明早自行归去雁荡山。”
如何谢?自然是用她身子。然而陆辸与我笑过,怕前边都为套索,这才是目的。她率乌鸫离去,月下飞沙。
翌日清晨,军中喧嚷,王彦阳竟遇刺身亡。望雁落踱出帐中,策匹奔离。
又快又狠,便是陆辸做事套路。
岳廷钩小啜茶,揶揄道:“校尉办事奇慢,她已等不及了。”
“军师也不见多大作用,何时才敢夺回国土?”
“不需去夺,曾与人打一个赌,若我输了,便要严守皖关。于是我输了。”
只为一个约定,竟恪守于此,岳廷钩耸动胡子,从袖中摸出信一纸。他道:“这也有些时候了,那人也迁去洛阳,校尉也该去赏赏洛阳风景。”
我接过书信,见其上:敬老友,落款皆很寻常,谁见识左右一方军师之手笔,虽然我未见他出过一招半式的兵法。
我道:“虽无月数,军饷也该发下,不然何来盘缠去洛阳?”
岳廷钩答:“校尉副尉头顶谋反之罪,功过相抵,便以钱买罚。”
我却再道:“若本校尉替王将烂摊解难,又如何?”
“有法?”
“有。”
我想起慕容千雪这女人。她一闻王将死讯,来得最快,冲入军中将尸体鞭挞数番,方才止休。
我先道:“未让你手刃他,实在抱歉。”
慕容千雪:“没关系,奈何桥上再杀他一次。”
我:“如今你千里来替罪,竟没有痛楚么?”
慕容千雪:“没有。”
我:“上路吧。”几位兵士押解慕容千雪,前去沧州。王渎在沧州做生意,听闻独子丧命,差点发病呜呼。这个女人,终点正是沧州,她将遭遇何种非人虐待,无从知晓。但其离影萧瑟,早已心死。
乱世鸳鸯,冤冤怏怏,鸳陨战火,何复绿水相歌,故鸯溺死。
岳廷钩发下军饷,不多,却来的巧。他特意嘱咐:“若留恋洛阳,晚些归来也无妨。”
吴淖吵闹同去,闻李奈去游山玩水,顷刻快马追去李奈。无愧出家人,何处净土何处去,好生洒脱。
皖关既有岳廷钩、新进玄甲两万,已是不朽之盾。如此一来,我辞别皖关,与临江仙同去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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