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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拿起枕边《孟子》，顺手一翻，读到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见《孟子?尽心上》)
于摇头晃脑、抑扬顿挫之诵念中，思路随文句字义的展开，而行进着。于是禁不住心想：“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其‘天下’之内涵不过华夏与周土。若今日孔老夫子登上喜马拉亚山之巅可否生出小世界、小宇宙的智慧呢？在这样心态下，‘仁义孝悌’是否优于一切外邦文化，也是否仍值得后人布道全球、推广世界呢？”
如此上述般的冥想与思路，着实让人有些头痛、心焦和苦闷！但当读到“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之际，胸中却郁结顿开，心情即刻变得轻松豁亮起来了。
传统文化中有“仁者爱山、智者爱水”之说。在此，且不去吹毛求疵地非要发出这样追问：“仁者为什么独爱山啊？智者干吗偏爱水又不爱山了呢？”是的，关于“仁智者爱山水”的问题，古人早有说词在经文记语里面。然而，就在这里那里和这样那样种种说辞的逻辑思辨中，恰恰涵盖并揭示了中国哲学思想形成的源头和形制，即所谓“取法自然、天人合一”也。
关于“水性”在儒、道大家的智慧宝典中，仅就其形象、性质、规模、潜能等等诸多个性特点，由此所引发出来的感慨、喟叹或阴阳顿挫的诗情画意，可谓淋漓尽致了。于是，每见流水，必有“逝者如斯夫！”样的惊恐；伫立海岸，则生发“沧海一粟”般的兴叹。但是，在以往的理解和记忆中，对于“水”的性能，相较描绘它的其他字词话语而言，“不盈科不行”或言“盈科而进”确乎应是格外形象、极其短小、特别精辟性的概括。而在这样一种词语内涵中间，确乎又与通常存在的“哲学是什么？”“哲学应做什么？”“哲学的社会价值和意义？”等等诸如此类的不容易说得清楚的哲学特征之间，确乎都彼此相干系和关联着。
就是说，人世间一切针对“为什么？”的解答努力，都可归类于哲学性思考。但是，经院哲学或许出于“有涯无涯”的顾忌，在不同时期总爱寻找或限定下了这个或那个必答的基本问题，并依此来划定门类派别，且由此引发争执不休、分庭抗礼。其实，在西方哲学思想史上，伴随工业革命兴盛的就曾是一类“百科全书派”的思潮。在这一思潮源流中，又是和质疑远近深浅一切政教宗法观念相关联的，而其最大的特点，也就是“盈科而进”的道德品质，亦如同洪水一般，在其前进道路中，不但无坚不摧，甚至就是微小的沟坎坑洼，也必须充盈、填平、注满之，而后漫延而快进。现如今，针对这样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实质，人们更愿意讲其为科学的精神和灵魂，而回避不谈其与哲学的品质关系。事实上，一旦哲学没有了灵魂，则如同凝固的死水，除了蓄势以待或储留僵死标本外，其中难寻活泼生命的身姿。
（2005/6/9草于济南。2015/2/7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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