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咕嘟咕嘟咕嘟,”
木桶被按进水里,很快就被清澈甘冽的泉水所灌满,水波涌起使得清澈的潭水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一时间,水面上金光闪闪。
两个木桶已经被水灌满,却仍旧停留在水里,在水波的荡漾下轻轻地碰撞着,像是两只小小的鱼儿在水里相互嬉戏、取乐。
波纹又是一圈一圈的消散开去,在水面上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圆环,但终于还是隐入了水中,不见了。
这时水面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是清平。
清平看着潭水,看着看着潭水上自己的面容,看着面容里的双眼,突然间却觉得自己好陌生。
小小的脑袋光溜溜的,折射着阳光,像是一颗夜明珠在水面上熠熠生辉。小小的脑袋上,安着两撇细长的如女人般的淡淡柳叶眉,挺挺的鼻梁,还有两片薄薄的细嘴唇,这些都映在清澈的水面上,倒是宛若是一名女子在梳妆照镜。
可是,清平是男的。
看着这幅面容,清平忍不住地提起了水桶,木桶从水里被提起,落下的一串串的水珠,便顷刻间就将这面镜子打得粉碎。
那真的是自己吗?
清平提着水桶,有些不敢相信。经管他认为自己对自己也可以说是又几分了解的,不过在他孩童的时代,他几乎没有照过镜子,所以也不清楚自己的模样。现在看来,竟然有种童话般的不真实感。
清平想要摸摸自己的脸,却发现手中正提着木桶,也只好作罢,转身走上了回寺庙的石阶。
算了,不去管它了,反正自己的模样自己又不看。
这一路,是寺庙到这口潭水的必经之路,一路上,清平也遇见了不少的小和尚和尚和他一样提着或空或满的木桶走过。石阶长长的,像是条要带一样盘在这座山上,细细的又似是一条小蛇对着寺庙吐着信子,由于今天是清平的第一次提水,尽管他出生在日夜耕作的农民家庭里,但他在一路上,仍旧洒了不少的水,溅湿了干涩的石阶。
石阶也是长年的铺在那里,似乎是与这座山拥有一样的年龄,岁月的切割让它露出了一些不易被觉察的裂缝,现在,正张大着嘴,迎接着难得的甘露。
路上静静的,没有森然的感觉。
妖灾已经持续了快九个月了。
清平行走在石阶上,脑袋里突然间跳出来了这么一个念头。
妖灾,的确好久没有听说过了,好像是从他来了这里以后就销声匿迹了,似乎这里就是一座世外桃源,隔绝了一切的世俗喧嚣,但是总觉得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妖灾,这可是三百年才持续一次的大劫难啊,大多数人都是没有机会经历的,当然也不想经历。可是,以妖灾的巨大的毁灭力,这座山上不早就应该是被某些强大的妖兽所占据了吗?怎么别处会战火连天,哀声遍野,这里却又是如此的宁静和谐,就连大师们都可以放心的让自己下山呢?
一个个疑惑争先恐后的涌现在了清平的脑海,发疯似的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让他越想越心惊,越思考,越胆颤。
他的心突然间猛跳了两下!
不对!
难道说,这里已经是妖山了?!
清平猛地一惊,赶忙打散了自己的这个恐怖的念头,这个思绪像是在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颗光亮,但却又转瞬即逝,消散于无形。
但是,一个念头,却是有可能扎根在心里,永久难以磨灭。
别多想了。
清平自我告诫了一句,努力地回忆起昨天夜里清随师兄所打的象形拳,希望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出。
虎拳,是以霸道凌厉而著称,击敌时拳拳到肉,犹如猛虎下山,黑虎掏心,对清随这样老实敦厚的人来说最为合适。
清平果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回忆着昨晚的虎拳,他自己不禁也将双手举起来了,上下飞舞着,朦胧的看去,竟是有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清平的背后,清澈甘冽的潭水洒满了台阶。
接下来的一路,别无杂念。
银灰色的云依旧笼罩在寺庙上,像是一只巨大的圆碗扣住了寺庙,一切都那么的安静,连同天空上已经发出耀眼光芒的太阳一起沉寂下来,灰扑扑的,没了生机。
这里,不是世外桃源,只是最后的土地,静静的,像是在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
“哗,哗,哗。”
清平提起木桶,将里面所剩下的水全部灌入了大水缸里。
水缸很厚,让站在一旁倒水的清平就算踮起脚尖看不见底部,只是听见声音有最先的“空,空”声,变得刺耳、尖锐起来,他才能判断自己已经把这个水缸给灌满了。
这是第一个,清平灌满的第一个水缸。
在他的身边,一些与他差不多同岁的小和尚已经将水灌到了第三个水缸里。
清平有力气,但没有技巧,有速度,却没有效率,这几趟跑下来,虽然很仔细,但还是将许多水洒在了石阶上,但在也怪不得清平,山上的路本就歪斜难走,又何况他还提着满满的两桶水,能上来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清平自己显然没有这么想。
看着自己身边的其它小和尚已将水倾倒进第三个水缸里去了,他有点不服气了。清平虽然不太爱与人交流,但他仍旧是一个孩子,当一个孩子的好胜心没有被激发的时候,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会有多么的强大。
“哐!”
清平倒完水,便急急地从水缸边离开,提着尚还残留着水珠的木桶往山下跑去。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被度过,一如一杯沙漏一样,即便你死死地盯住它,时光的细沙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落下,被岁月的长河所吞噬。
一滴滴的水珠滴在了地上,一趟趟的脚印从山上延伸,再从寺庙里迂回下来。脚印带着水渍,又在烈日的照耀下,被一点一滴的蒸发,融回了空气中,回到了云的怀抱。
“哗,哗,哗。”
清平再度费力地提起水桶,将里面的水尽数倾倒在第三个大水缸里。
还有一个,一个空空的大水缸。
中午,已是艳阳高照。
刺目的烈日在清平的头顶上,将毫无遮掩的阳光直直的尽情地挥洒在清平的头皮上,长久的照射下,让他觉得头顶上的戒疤正在火辣辣的燃烧着。
清平深吸了一口气,想将两个靠在水缸边缘上的木桶拎下来,但是手臂几乎感觉不到了力量的存在。实在有些提不动了,大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细嫩的手指被木桶的粗糙的提手勒地红红的,那种又酸又麻的感觉,就像是有着一群蚂蚁在手背上不断地撕咬着。
好累啊,以前干农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累过。
清平再次用力,终于将两个木桶从水缸的边缘扯下来,转身便要往山下跑去。
已经到了饭点了,但清平还没有吃上饭,他只顾得一味地提水、倒水,奔跑起来摇摇晃晃的样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哗,哗,哗。”
木桶仍在清平的手上,但他背后却是想起了一阵急急的流水声。
清平本能地回头,看见两个小和尚正提着木桶,同样费力的将木桶里的潭水倾泻到了空空的大水缸里。
“你们……”
“哈,不要多说啦,我们的水缸已将倒满了,就过来帮你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和尚对着清平笑了笑,将脸上不多的肥肉都堆砌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憨厚的笑脸。
“就是,你是新来的,第一次可灌不满那么多水缸,一起帮忙,也好有个照应,对吧?”
另一个小和尚也开口,轻快地笑着。
“哗,哗,哗”
又是六个木桶被三双小手提过水缸,里面的水便哗哗哗的落下,溅起一阵水花,不断地打在水缸厚厚的壁上。
“你可快点啊,都到饭点了,去晚就没得吃了。”
“对啊,我们一起吧。”
“是啊是啊,你是刚来我们寺的,你不知道阿成烧的菜有多香啊。”
“……”
水声响起,又尽数被小和尚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给掩盖下去,喧闹的话语声夹杂着哗哗的流水,很快就将这个原本空荡荡的水缸灌了个半满。
他们为什么要帮我?
清平愣愣地站在那,有点不知所措。
“走吧,先吃饭去,吃饱了自然就有力气打水了。”一个小和尚看着正在发呆的清平,直接伸手,将他拉向斋堂。
一路上,两旁的树荫斑驳地印在地上,像是老虎身上的斑纹,微风轻动,斑驳的阴影就被搅得破碎起来,金光被镶在其间,给人一种极梦幻的感觉。
这条走廊,倒是十分的幽静。
“谢谢,”
清平小声地嘟哝了一句。不过他们没在听,只是嬉闹着拉着清平往斋堂的方向去。
清平的手被一双同样温暖,而且又有些湿润的小手抓住,不断的将他扯向一个地方。清平抬头,突然发现拉着他的小和尚离他好远,那不是空间上的距离,而是心灵上的。
我与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清平急急地给自己也给他们下了一个定义。
因为清平自己都有些不愿面对,或者说是是接受小和尚们的帮助,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愿意,很不愿意。
这大概就是尊严吧,一个小小的孩子可笑的尊严。
接着,清平只是感觉的到自己视野的模糊,好像什么都化在了地面斑驳的阴影上。阴影晃动,不断地在眼前破碎、重组,又像是个巨大的时间年轮在缓缓的旋转,把一切的阻挡都搅碎成了虚无。
眼前好模糊。
好像是接下来的时间都被碾压得粉碎,碎成了齑粉,揉在空气里,揉在了清平的记忆里,像木桶里的潭水一样哗哗的落入了水缸中,再也无法分辨。
时间在有的时候真的是过得好快,如白驹过隙,从指缝间流逝,却再也没有机会抓住。时间像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梦幻,正是,透着刺骨的严寒。
这一晃就是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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