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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这是什么地方?我难道不是在自己的床上吗?
这是清平的第一感觉。他的四周空荡荡的,黑黑的夜色里透着刺骨的冰冷。
我到底在哪?
清平察觉不到了被子的存在,察觉不到四周同伴的存在,甚至都察觉不到了床的存在,他只是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弃婴,被丢弃在了荒野里,等待着秃鹫野狼的吞食。
好冷!
清平打了个哆嗦,终于忍受不住了这样的温度,他自己叉开五指摸索着,双手撑在地面上,慢慢地爬了起来。
黑,除了黑还是黑,在这单调的黑色里,自己的眼睛只是成了装饰。
清平在黑暗中慢慢战栗着向前移动,畏畏缩缩,全然没有方向感。
好黑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我睡觉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清平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自己依旧在黑暗中踟蹰着,但突然间就感觉到了一道温润的呼吸,缓缓的喷在了自已的脸上。
接着,他终于看到了除了黑色以外的颜色,一双碧绿的眼睛。
清平看到了这双眼睛,就有一股危险感油然而生,他触电般的转身,不顾着前方的路是否能够看清,迈开双腿就往前奔去!
他看到了这双眼睛,尽管颜色不一样,但他可以确定,那是他妈妈的眼睛!
眼睛无神,看样子,是真的疯了!
清平很爱自己的妈妈,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不怕死,他自己亲眼看见自己的妈妈被天妖凤开膛破肚,现在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得出现在了清平的脑海里。
“原来是你!你这个孤煞之星,是你害死了你爷爷奶奶,还有你的父亲,现在又想来害死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熟悉的声音在半空中炸开,近乎是令人窒息,又伴随着阵阵“呜呜”的凄厉声,清平感觉自己就要爆炸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清平快速得狂奔起来,背后凄厉的疯叫声越来越响,好像已经贴在了自己的后背。
这不是我的妈妈!
这是清平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
厉风在耳边呼啸,前方的路渐渐亮堂了起来,清平这才看见自已原来是一直在悬崖上奔跑,几乎是沿着一条直线跑在悬崖上,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与此同时,前方,天也开始渐渐的变了,不断地扭曲起来,像是有一张大手狠狠得将它撕裂开来。
是一张嘴,他奶奶临死前张大的嘴!
圆圆的天空像极了一颗被惊恐所刻满的苍老的头颅,歪歪地扭着,张着大大的嘴,似是在求救,又好像实在恶骂上天的不公。
一幕幕熟悉无比的场景,飞快的在他的眼前盘旋。
清平几乎快疯了,看着这扭曲的天空发出了绝望的哭声。
哭声刺耳,声嘶力竭!
他的泪水划过脸颊,很快的落向了深渊,黑夜又重新将所自己吞噬。
我不想死!
——————
清平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窗外凉风习习的夜色,捏了把手心。
看来只是一场梦,有惊无险。
汗水已经将枕头浸湿,就如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清平被自己的噩梦惊醒,心脏使劲地跳动着,看来今晚自己再也睡不着了。清平看着四周静悄悄早已经睡熟的五个小和尚,默默的穿上了衣裤,踩在鞋子上,出门了。
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可是这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一点吧?
清平已经站在了院子里,使劲地摇了摇头,将自己可笑的想法连同手心里的汗珠一起甩掉,甩进夜色里。随后,自己又重新打量起这院子来。
院子挺大的,挨在幽静的小路旁。挺大的院子里还有着一排半人多高的大水缸,围住四周,像一堵围墙一样,紧紧的,压迫着人们的感觉。
清平站在一个大水缸旁,看着习习的夜色,感觉自己更加清爽了。
习习的清风里,还夹杂着轻微的破空声。
院子里还有其他人?
清平随着细小的声音望过去,在几番搜寻下终于在夜色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清随,那个中午给他引路的青年和尚。
清随在被水缸包围住的院子里练习拳法,一拳一掌下,虎虎生风。清平看得出清随打得是象形拳,而且是象形拳里最为凶猛的虎拳,虎拳凶猛凌厉,以腰带动,以气催力,看着样子清随也应该是练了有一阵子了,步拳紧凑,拳脚刚健有劲,颇有些怒虎出林,两抓拨山的气势。
清随打得很是投入,似乎都没有发现正在走向自己的清平。清平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腿有点酸了,于是,清平双手一撑,便让自己坐在了水缸的边缘上。
难道是自己真得在悬崖上跑过?!
怎么又想多了。
清平揉着发酸的小腿肚自言自语道。
月光皎洁,从淡淡的云雾中渗透下来,如轻纱一般披在了清平的肩上,也披在了清随的身上。月光轻柔,被清随虎虎生风的拳头打碎,揉得满庭满院里的都是银闪闪的亮光。
一套的拳法打完,清随终于回过身来,喘着热气,也走到了水缸边。
“清平小师弟,是何事让你半夜睡不着呢?”
清随一边用一只浮在水上的水瓢捞起的水灌进嘴里,一边笑眯眯地发问着。
“无人扰梦,只是半夜醒来看到师兄在练拳,于是便好奇地过来看看。”
清平随口撇了一句,撒起谎来毫不脸红。
“对了,师兄,你也会用气么?”
清平又开口,将话题引向别处。
“气?不会,我的水平还没有那么高呢。”
清随笑着回答了一句,笑起来的皱纹里似乎藏着几丝的苦涩。
“那你打弯了一旁的花草的那是什么?”
“哦,那只是风而已,”
“气和风又有什么区别?”清平开口,问了一个极幼稚的问题。
“风和气都没有形状,其实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清随伸手抓了一把,好像是将一把清风握在手里,“风,只是拳头用力所带动的气流,无形无质,也是更本没有杀伤力的。”
“然而气,一般都是鸿蒙之后才会掌握的东西,在体内间滋养,随心而发,随意而动,对于练武的人来说,有没有气几乎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鸿蒙?那是什么?”
清平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展现了一个孩童应有的好奇心。
“鸿蒙啊,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清随说着,双眼里放出一种向往的色彩,“在这个世界上,人是可以修仙的,所以就有好事的人把人分成了好几个不同的境界,比如像你我,就是凡尘,往上,便是我所说的可以以气驱力的鸿蒙了。”
“据说在鸿蒙大成的时候,甚至可以御风而行,须臾几十里啊。”
清随一脸的羡慕,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看起来有点虚幻的色彩,目光穿了过清平的肩膀看向黑夜。
“那,慧空大师是不是鸿蒙啊?”清平开口问道,他很想知道慧空大师的修为,因为他还记得当初慧空大师救自己的时候,那金灿灿的手掌和拉着自己一晃几公里的速度都给清平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象。
“慧空大师啊,他就更厉害了,是更在鸿蒙之上的金身。”
“金身??”
“是啊,金身也是一种修为,被分为金身舍利和不灭金身。金身舍利,是能够在被烈火焚烧后留下几颗极其珍贵的舍利,舍利一到九颗不等,这具体是看修为的。而练就不灭金身的,就更加厉害了,即便在死后,也是不破不灭、烈火难焚、风雨不催的,而且脸色都宛若身前,简直就跟死前打坐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慧空大师到底是什么修为呢?是金身舍利还是不灭金身?”清平又开口了,强烈的好奇心使他迫切想知道。
“这,我也不知道,应该是金身舍利吧。等一个人到了那种修为的时候,旁人是很难看出来的,有时候就算是他从你的身旁走过,你也觉察不到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慧空大师是金身的修为呢?”
“这……”
“哈哈,都是骗人的!”
“……”
清随的话就像是潘多拉的宝盒,深深地吸引住了清平。
这一夜,两人聊得很欢,从大师们的修为一直聊到寺院的高度,从天上飞的又一直聊到地上跑得,这一晚,清平也是出奇的话多,和清随两人嘀嘀咕咕的聊了好长一段时间。
也许,这是清平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说过话最多的时候了。
直到太阳的第一丝曙光从东边升起,他们才意识到,天已经蒙蒙的亮了。
寺院后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的窸窣,应该是小和尚在准备穿衣起床的最后运动了吧。
这一夜,真是痛快。
好久没有人和我讲过这么多话了,有多久了,一年还是两年?反正是很久了。
清平深呼吸了一口晨风,又称着手从水缸下跳下,准备离开院子。
“哎,等等!清平小师弟。”
清随看着要离去的清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地叫住了清平。
“什么事?”
“今天开始,院子西面的四缸水就由你倒满了,这是大师说的,本打算等到早上再告诉你的,结果没想到你半夜就爬起来了。”清随说着,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光溜溜的头皮。
清平顺着光线看去,看见西面的大水缸被阳光镀上一层金黄,他又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底部尖尖的木桶,拿起了木桶,走了。
“清平师弟,大水的地方是山下的水潭!”
“知道了。”
清平应了一句,头也没回得走了。
阳光已经跃上了山头,悬在山的上面,像是一个黄黄的鸡蛋。光线不耀眼,悠悠地洒下,给清平连同着他手上的木桶一起换上一圈蒙蒙的光影,像是已经成就了金身的大师。
从今天起,你要自己干活吃饭了。
小小的清平在阳光里对着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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