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在空中盘旋，
听，
大海怒吼了！
生死之间，我们还甘心做傀儡吗？
刀剑夺去了视线，
看，
是飞雪在燃烧，灼伤了皮肤！
那是血的颜色！
……
一队十三人的商队在西林行走，两辆马车载满了货物，深蓝色的帆布将迭得高高的货品盖得严严实实的，十三个人分别走在两辆马车的前中后位置。
我们已经在森林走了半个月，现在还有半天路程就可以脱离难辨东南西北的树林到达格勒斯了。半个月的行程实在乏味，于是他们就唱着不知起在何时的歌谣，可惜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十几把粗犷的男低音在林中回荡着，在附近休息的鸟雀似乎受到惊扰似的，成群成群的飞走了。
当然，我没有和他们一起唱，即使相处了半个月，我依然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
走在队伍前头的队长是个叫奈德·范的高瘦男人，模样约四五十岁，不过在坦普图亚大陆，样子可不能判断一个人的真实年龄，他也可能有七十岁了。
「喂，你们把今天的午餐都吓跑了。」奈德粗着嗓子向走在后面的人开玩笑道。
「奈德，歌可是你带头唱起的。不过不要紧，我想伊凡小子的肉应该还不错，对吧，伊凡小子。」一个身材矮小却结实的男人说话，他是伍德，手牵着第二辆马车的缰绳，或许是知道自己比所有人都矮，说话时还要特意探出头，话说最后还不忘调侃走在队伍后面的我，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弯起嘴角弱弱地笑了笑，玩笑是枯燥的行程唯一的解闷剂。
我是在南方森林的一个小镇长大的，三岁时就能释放自身的绪灵，五岁的时候就能完全操控绪灵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很值得自豪的事，但对我来说，绪灵是仅次于生命的重要。在夏天时，我离开住了十七年的小镇，正在前往极北之地，参与圣月山每五十九年一次的臟言师选拔。
臟言师，是坦普图亚大陆最荣誉的身份。
半个月前，我在西林外面，巧遇要前往格勒斯的商队，在商队的邀请下，就一同穿越西林，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林中偶尔会出现觅食的凶猛野兽，毕竟它们也需要充足的食物才能熬过即将来临的凛冬。
马车轮子咯吱咯吱地辗在碎石子路上，这条林中小道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踩踏才形成的。树林的叶子开始枯黄了，不时会有几片枯叶飘落到帆布上，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到层层树梢中散发着热量的光球，虽是秋天，但中午的阳光照在皮肤上还能感受到辛辣的刺感。
伍德提议不吃午饭了，只吃些干粮撑过中午，赶在天黑之前到达格勒斯，再吃顿丰盛的晚餐。这个提议几乎得到所有人的欢呼支持。
大概是心念着能吃到丰富的晚餐，拖着货车的两匹马也乖巧地配合着我们前进的步伐，奈德他们口里吃着干烙饼却还兴致勃勃地唱着刚才的那首歌谣。我起初还能融入这种轻松的氛围，但当队伍进入左边森林后，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在被人监视。
我多次回头，而身后还是那片正常的树林，秋风微微吹晃着枝叶，西林的树很高，现在走的碎石子路两旁的灌木丛不多，如果真有人在后面监视，也很难藏身。
这时，右边的树丛忽然猛烈地摇晃，我迅速看了眼，「吱吱吱」，原来是一只棕色皮毛的松鼠从较高的树上跳入灌木丛，松鼠落地后，回头好奇地望了我一眼，身影就消失在树丛中，望着松鼠逃窜的方向，我笑着摇摇头，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于是转身快步跟上商队的步伐。
「给。」我接过前面的人递过来的干烙饼，咬了一口，口感有点硬。
「伊凡小子，吃不惯吧？」森左臂搭着我右肩，他的重心突然压在我肩上，双腿不由矮了矮。
「还行。」
他右手拿着干烙饼往嘴里狠狠咬了口，「告诉你，这干烙饼可是我们范太太做给老大的，可能你会奇怪为什么这么硬，说实话，范太太可不会煮东西，在家时，都是老大做的。」森在用说秘闻一样的语气说道。
我呵呵笑着，这也难怪，因为奈德太会煮了，跟着他们的半个月，我都是蹭饭的，奈德很懂个利用树林中仅有的资源来填饱我们的肚子，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期盼着今晚的晚餐。
森是这支商队年纪最小的，和我差不多，七岁时他就跟着奈德走南闯北了，他性格活泼开朗，平易近人，商旅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性格的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森。
森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任由他搭着自己肩膀，偶尔会点头或者嗯地回应。又走了一段路后，林中的风向改变了，嗅着流动的空气，似乎有种腥甜的血气味在弥漫，我脚下的步伐不觉间慢了下来，再缓缓停下。
「怎么了？」森正说得兴高采烈，见我突然停下来，他疑惑地回头问道。
此刻的我也同样面露疑惑，但不是对森。
「哎，你们做什么？」商队队友祖回头时见我们都停下来，不禁奇怪。
「我不知道，他……」森手指着我。
走在队伍前面的两辆马车也停了下来，整个商队的人的目光都落到我们身上。
「森，你他们的搞什么鬼！这样天黑还不到格勒斯！」伍德走过来边恶地叫骂着。
「伍德，不是我，是伊凡小子……」森再次无辜地澄清。
我屏息凝神，忽略了森和伍德的吵闹，忽略了风吹动树木的摇曳声，忽略了动物的走穴觅食……果然，我听见了残存在风中微弱的**声，还有轻轻的抽泣，这些声音都似乎刻意隐匿了，却掩饰不了血腥味。
难道有人被野兽袭击了？我心中也不由一惊。
风是从后面吹来，「抱歉，我随后跟上。」说话的同时，我已经身入左侧的树林了。
「伊凡小子……」伍德的怒吼在身后响起，但我听不见他后面说了什么脏话。
树林的密度比我想象中还要高，长年自由生长的枝叶一片片相连，浓密地遮挡了头顶的阳光，感觉还挺凉快，脚下的藤蔓和杂草丛生，行走起来很困难。
我拨开一簇被藤蔓缠绕着吊在树上的枯枝，弯腰而过，走到这里，血腥味随着潮湿的空气变得更浓了。循着气味向前走，眼前的树木比碎石子路两边的还要密集，脚下长满了碧绿的苔藓和蕨类植物，空气中的湿度很高，也许是昨天下了雨的缘故。
我弯着身子钻过一片被风雨摧折的树枝，「呀…呀…」三只乌鸦被我惊扰了，猛地扑翅从我头顶掠过，我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前走，才走了三步的距离，突然，身后的树枝传来一阵骚动，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影从暗绿的阴影中匆忙窜出，我来不及躲避，结果被来人撞到了左肩。
「啊，你怎么在这里？」这声音竟是森，他吃痛地捂着下巴。
「你怎么跟来了？」
「还不是你，神经兮兮的，奈德可是会生气的。」
「抱歉。你没事吧？」
森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逞强地挤出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刚刚那几只死乌鸦，差点赔了我的下巴。」
他口中说的乌鸦应该是被我惊扰而逃的吧，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森吸了吸鼻子，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臭？」
「是血。」
森愣了愣。
「可能有人被野兽袭击了，现在躲在某处不敢动。」
「不会吧。」森吃惊地张大嘴巴，他探头在四周瞧瞧，居然拉住我的手臂，「那我们快逃才是啊，万一野兽出现了，我们也会被吃的！」
「那人还没死。」我抽出手臂，拨开一重垂下的枝叶。
森双手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动也不敢动，只剩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在眼眶里转动着。
「不惊动它就没事了。」
「伊凡小子……等、等等我」。
森的脚步声很大，我想如果真的有野兽，那么惊动它的人一定是森。从见到森到发现血迹的距离大概只有十步，没能在十步外发现，只能说齐膝的杂草遮挡了视线。
我在一棵枯树旁停下，树根突出的地上长满苔藓，枯萎的树杆也斑驳的长着绿色的绒毛。
「伊凡小子，伊凡小子！」森大步跑了过来，「怎么了？」
「你看。」我手指着地下，苔藓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树叶。森看了看，又不明所以地望着我，然后伸出脚把地上的树叶拨了拨，当他发现树叶下是什么的时候，脸色刷一下变了，发出一声惨叫，更夸张地弹开几丈远。
「伊凡**的玩什么！你早就知道……」森指着被他撩拨开的树叶堆，表情十分痛苦。
我在旁边蹲下，掩藏在树叶底下的，正是一滩滩红褐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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