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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阳光从云缝中蹦跶出来,在这略微冰冷的三月给万物温暖。
李纯一脸疲惫地卧在营帐床榻上,气力有所恢复,若有所思,眯着眼睛,吐了口浊气,缓缓说道:“你们怎么看截杀我们的那些人?”
高崇文和高寓霞跪坐在下方,高崇文拿起茶杯,细细品尝商队送来的香茗,每一口都显得珍贵无比。而高寓霞显然对于这茶叶不感兴趣,独自一人拿着酒葫芦,往茶杯里倒喝了几口,觉得不过瘾,直接对着葫芦“咕咕”灌。
高崇文皱着眉毛,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粗鲁,狠狠地瞪了高寓霞一眼。
高寓霞放下酒葫芦,讪讪一笑,挠挠头,老脸一红,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可等着高崇文转过头就又偷偷抿几口,十分满足的模样。
两人听到李纯的问题,高崇文轻轻放下茶杯,扶着短须蹙眉细细思索。
高寓霞丢下葫芦,不假思索,“啪”的一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水四溅,恶狠狠地说道:“那帮该死的土匪,害的我们损失了这么多的老兄弟,把劫财的主意竟然打到老子身上,可恼可恨可杀!”
李纯眉毛一挑,这憨货永远这么可爱,心思单纯四肢发达,摇摇头又朝向沉思中的高崇文看去,还是觉得高崇文智商比较够。
高崇文大概是感觉到了李纯的眼神,转头对上李纯,说道:“臣以为不仅仅是土匪劫财这么简单。”
“哦。”李纯眼睛发亮,有点意思,接着话茬子说道:“高叔,不妨说来听听。”
私底下,李纯都会称高崇文为高叔。首先,高崇文这年纪就摆着这里,绝对可以倚老卖老;其次,李纯的武艺兵法大都是高崇文教授的。所以李纯尊称高崇文一句“高叔”,而高崇文可以说得上是受之无愧,当然只能在私地里说说,不能摆上台面上,毕竟这身份地位不能不理,大唐虽开放包容,但还是礼法大于天的时代。
高崇文点点头,说道:“某以为有人雇凶杀人,首先,我们的前行路线和殿下护卫人数被人摸得门清;其次,这伙匪人连驿站都敢血洗,说明其背后的势力庞大,不似一般盗匪;再者,匪人一碰面就指认出殿下,且扬言取殿下首级。所以臣以为可能是雇凶杀人,目标就是殿下。”
李纯听着不停点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啊,高崇文是帅才。转头又瞧见那懵懵懂懂的高寓霞,正一脸崇拜地盯着高崇文看,叹了口气,这货只能为悍将。
李纯眯着眼睛,眼珠子一转,亮堂堂地笑道:“高叔,可推测出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这些天,李纯没事就会想着个问题,想要谋害他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个是皇室内部还有一个就是地方藩镇。但是地方藩镇想要杀他这个没有实权的皇孙干嘛,而且还要冒着吃不到羊肉惹得一身骚的危险,简直就是吃饱得撑的。
而皇室内部权斗的概率最大,想到这里,李纯头皮就发麻,相比于朝堂上波诡云谲明争暗斗,他则更加希望是战场上摆好车马炮地干,毕竟战场上知道死在谁得手里,但这朝堂上就不一定了,背后捅刀子地,煽风点火地……那是真黑啊。相比于后世的大天朝,只能说没有最黑只有更黑,大中国的政治一向表现得比较含蓄。
高崇文蹙眉,吞吞吐吐半天没有开口,显然他是知道一些事情,但还是有所顾忌。
李纯瞧了半天没有听见高崇文吭声,哑然失笑道:“高叔,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教授我战法武艺,情同师徒,难道还有什么顾忌吗,有话尽管说,孤听得下去。”
“是啊,叔,赶紧说啊,我还想听呢。”高寓霞插了话,咧嘴说道。
“是。”高崇文瞪了高寓霞一眼,这事涉皇室内部本就不是他能掺和的,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离间天家情分,虽然这天家一直就没有情分,可明面上的戏份还得这么说。
但想想他本就是李纯的老师,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想通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接着说道:“臣以为无非就是两种势力,一种是皇家内部,还有一种就是地方藩镇。”
李纯不禁点头,想到一块去了,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如果某是地方藩镇的话,生擒殿下的作用会比一具冰冷的尸体更有用,只要不会太蠢的藩镇节帅都不会这么干,所以不会是地方藩镇。”
确实,生擒了帝国嫡长孙李纯不说讹诈中央朝廷吧,但总可以恶心恶心朝廷,抽抽朝廷的脸,给皇帝上上眼药。皇帝陛下,你能为之奈何呢?
李纯眉头拧成“川”字,几息后释然,笑道:“看来孤这次出京倒是给了很多人机会,回京之后估计会更加热闹吧。看来孤以前是太沉默了,以为孤真是只肥羊啊,且看看回京之后吧。”
高崇文和高寓霞对视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依殿下这肯不吃亏的性子,回京之后有热闹看了。
高崇文想了想,随即站起身来,说道:“殿下,当前最重要的是护送殿下安全回京,臣建议与商队分离后,咱们应当立即招呼虢陕观察使李泌,让他派兵护送殿下进京,否则臣等七人怕是很难保护得了殿下周全,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于高崇文来说,保护李纯安全才是第一要务,这次牺牲了不少人才脱离危险,可要是再遇到刺杀,他们就不一定抵挡得住了,再来一波僵尸也没有那么多植物可以抵挡了。
一旁的高寓霞瞅了眼高崇文,也站起来说道:“殿下,臣也赞成叔父的提议。”
李纯不置口否,脸上木然,心里唠叨:“这能行吗?好像有什么不祥预感啊。”不过好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摸摸自己的脖子,不禁凉飕飕地,还是点头同意了。
对于李泌,李纯还是比较信任的,玄宗时期的老臣子了,“四期归隐,五次离京”,对中央朝廷那是忠心耿耿,四朝元老,能力出众,能活这么大岁数也能证明是强人一个。
李纯转而笑道:“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们认为成德王士真为何追杀这属于张茂昭的张氏商队?”
高崇文说道:“张氏商队属于易定节帅张茂昭的,而此人又与王士真有杀人夺地之仇,估计是王士真不想让张茂昭安生,想要血洗商队报复吧。”
张茂昭之弟张升璘素来与成德军节帅王武俊不合,曾于座上辱骂之,王武俊大怒,出兵袭击义丰、安喜、无极等县,掠走万馀人,张茂昭率兵婴城固守,遣使厚谢,王武俊才算罢休。
而王武俊正是王士真的父亲,对于张阀来说可谓是苦大仇深,但于王阀来说并没有什么。
李纯不置口否,高崇文在军事上绝对是一把好手,但于政治似乎还欠缺了些。
李纯细细思量,这事情情报不全,信息不通,分析不出什么,但这藩镇却是越发地猖狂了……回京之后,有些事情要好好捋捋,谁是敌人谁是友方。
“饶命啊,饶命啊……”大帐外传来一阵哀嚎求救声,咒骂声,惨叫声。
李纯、高崇文和高寓霞三人面面相觑,搞不清什么情况。
“走,扶我出去看看。”
高崇文和高寓霞两人搀着李纯掀开帐篷,缓缓向帐外走去,看看左右,问道:“怎么回事?”
“禀公子,是他们在处决俘虏。”
打扫完战场,除了被杀的,还有五十多人被俘虏。张管事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法子,只有将他们全杀光。你说要是把他们交官,估计没人敢收;要是放了,也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张管事左思右想,只有全杀了。
李纯看见远处的站着地张管事,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作揖说道:“给他们一个痛快吧,别让他们太痛苦。”
李纯摇摇头,如果可能他更希望这些人活下来,但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这个世道交给他最大的教训。
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何谈慈悲心怀。
张管事点点头,作揖说道:“三娘也是这么吩咐地,放心吧,很快的,打扰公子休息了。对了,某还要多谢公子之前救三娘之事,之前某多有得罪,望公子海涵。”
李纯连忙给回礼道:“张管事言重了,那是小子应该做的。”
李纯对着左右两人说道:“走吧,不要影响张管事做事。”
说罢,李纯向张管事拱拱手,便回了大帐。
张婉贞看见李纯离开之后,从旁边的树林里钻了出来蹭到张管事身边,心跳这才恢复正常。她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见了李纯这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似的,脸红心跳。
“三娘,可知这李公子是什么人嘛?”张管事看着回帐的李纯,眼闪精光,抚须问道。
张婉贞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自打救了李纯之后,两方都没有通报过身份,达成了默契,只是暂时的合作罢了。
张管事叹了口气,说道:“三娘应该离这小子远一点,我估计他可能是哪门子皇亲国戚功勋贵族之后,皇亲国戚交通地方藩镇的罪名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说完,叹息一声,也就离开亲自去监斩。
张婉贞若有所思的呆呆站在原地,朝着李纯所在帐篷叹了口气,喃喃道:“你真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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