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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赵月与几人一同分了工,各自去做需做的事情去了,唯独赵月,心中稍显低沉。本来正是好兄弟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去做好人,自己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还要考虑生计问题,感觉心中过意不去。
然而,要做的事情还是无法耽搁,怀里面揣着那两个挂坠,犹如铅石一般,唯一不同的,就是从怀里面,能感受到铁石之中不可能有的温存。
这一天并非周末,按照“委托人”的说法,两个孩子都在上中学,应该还没有回到家里。赵月想着,就算不见到人也可以,直接将东西送过去就行了,毕竟签收什么的完全用不着,因为那“委托人”不会被她们看到,却能看到她们。
按照说好的地方,赵月穿过几个小巷子,这里的房屋都是五十年代的建筑了,巨大的红圈里面的拆字散着古旧的光芒,斜视着朝阳,赵月能够肯定,这个字也比自己的岁数大不少了。到处是被铲断的墙垣残壁。
从一个吊着土渣的房间里进去,能看到天空中的阳光穿过了屋顶的巨大漏洞,别梦想着有人能在今天装上一个天窗。
踩着脚下的泥土,走上几乎摇摇欲坠的楼梯,赵月推开一个木门。
这门根本没有锁,如此危险的地方,就算是小偷也知道——在门上刻上到此一游,都是一种拥有勇气的徽章。
推开门,一股恶臭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赵月转身蹲地,几乎无法再次站立起来。
他几乎无法想象有人能够在这里生活,而且居然还是两个娇小的女孩子。按照“委托人”的说法,把东西放在两个孩子睡觉的床头就可以了。
他小心的穿过客厅,能看到地上的泥土,四处散乱着一些纸片,是孩子们拿来算题的草稿。那来回飞舞的苍蝇阻止着赵月前进的步伐,绕着他四处吵闹,赵月内心烦乱。
这里的采光,竟然只能依靠头顶的那束阳光来满足,太阳和雨水,不可兼得。看着地上泥土,赵月突然明白一件事——原来雨水,也是必需的。
来到靠里面的卧室——只有一张床。
床单破烂的程度,远比他们的哥哥身上的那一袭白衣更为夸张,床单已经没有了颜色,却还在努力的依靠孩子们的双手,变得整洁、干净。
来到枕边,赵月轻轻地将东西放在上面——一个枕头上面一个。
转身要走,他有转回来,从身上摸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张飞让“委托人”写些什么,却不知道究竟写了些什么。出于好奇,赵月打开了揉着的纸团——什么都没有。
赵月不解的仔细观察着纸团,在上面摸来摸去,只能看到自己的手印在上面,忽然,一阵温暖从纸条传来,在指尖跳跃朝着心头,在心尖散开,温润着、有像是灼烧。
那灼烧感借着血液冲向了他的脑袋,在鼻腔里忽的一阵酸楚,眼泪被呛了出来。赵月跪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两个孩子的尸首……
很长一段时间,赵月终于将东西放好,决定离开。刚要出门,两个孩子的鬼魂,正站在他的面前。赵月跪下身来,将两个鬼魂拥入怀中,紧紧的拥抱,泣不能声。
“想要见哥哥吗?”
“嗯……想见……”
星夜之中,长空之下,洒遍了野草之上的点点星光,银白的一片,随风摇曳,像是难以寻觅的珍贵萤火。幽冥们聚集的市场如约的摆开了,毕竟,在人的世界中,它们很难现身。
赵月一手牵着一个少女,表情悲伤到难以自已,在鬼市的门口,一个白衣的鬼魂,飘飘晃晃的,徘徊在那里。
赵月走上前,刚要说话,才发现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并不是理应站在那里的委托人,而是另一个鬼魂,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鬼魂。
那个鬼走到了赵月三个的面前,将一个赤红色的宝石交给了赵月,原本来说,财帛动人心,然而,这宝石却与铁石一般的温度,让赵月实在难以接在手中。
那鬼一见赵月不接,俯下身来,牵起两个少女的小手,颤着声音说道:“哥哥让我告诉你们——他爱你们。”
赵月呆滞的站在原地,心中知道,这两个孩子,永远也见不到她们的哥哥了,即便是做了鬼,也是如此。那月光之下闪耀着的红宝石,对着赵月,用最闪耀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谢意,一瞬间,赵月感觉,天宇间的点点星光,连成了银色的丝线,倾泻到这一方荒野,柔风轻抚,道不尽的人间百感。
正是:
善是人生本来貌,恶乃人世素有面。
孤苦自是恶之所,温存难避良善地。
天是太初自有道,地依厚土本举德。
难道天下炎凉事,只恨未生遮天手。
银河之下,群山黑影,赵月独自坐在地上,怀里捧着那颗红宝石,百感交集,无言以出。鬼市里面热闹,却有几个人影聚来,那是张飞和鬼夫妇。
四个碰了面,赵月言道前事,众不言,空留灯光散地,孤风独嚎。
张飞先打破了沉默,言道:“我去经理家附近去问查,确实有点线索。”方说完,几个人全都聚了过来,也有了精神。赵月也探起身子,愿闻其详。
当天早上,赵月去送那两个挂坠,而张飞,则早早起身,往经理家中而去。
他没办法进到家中去,而且门外停满了警车。警车附近,都是在此地住的居民,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彼此诉说着自己的推断。
张飞走到人群中,对身前一个老大爷言道:“大爷,这是怎么了?”
“哦,小伙子,你不知道啊,出了人命啦!”
“呦!真的!”张飞一脸惊讶,接着言道:“我今天是来找我们经理的,他无故开除我,结果却跟我说是因为有些事情搞错了,所以才要我过来的。”
“经理?就住这栋楼?”
“是啊,就住这儿,全是警车,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去。”
老大爷追问道:“你们经理,住在哪儿?”
“三楼,东户。”
张飞这话一出,心中就知道,想必也是一阵寂静来着。果不出其所料,一片的寂静,大家都注视着张飞的脸。张飞故作一脸的茫然,沉默了半刻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低声问道:“不会吧?”
老大爷点点头,对张飞说道:“小伙子,你不知道吧,其实你们的经理是被盗贼杀了。”
张飞一听,这老人好像知道什么,我得稳着点儿,没准儿他能知道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他欠低身子,连带声音一起,谨慎言道:“您这话可是真的?”
“嗨,这还骗你作甚,警察也找我问过这事。那天晚上老头儿我看着窗子外面,就看见一个穿着黄色蓝色间隔的T恤的男的往楼道里走。”
老人像是说故事,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他这里,张飞目不转睛,大爷心中欣喜万分,他继续自己的讲述:“咱这楼里面大部分都是外地人租房子的,好多我也不认得了,以为是那里的租户,结果刚打算去睡,你们猜怎么了?”
大家表情急的直催老头儿,他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张飞知道他心理,毕竟好兄弟赵月也是这么个主儿,他配合的拉着大爷的胳膊,急切言道:“您老别卖关子了,快点儿告诉我吧!”
大爷心中感到满足,接着说道:“我就听见一阵惨叫,只是叫,那声音,那叫个惨呐。”张飞听着,心说,那当然了,你要是看见现场,就不是惨这个字了,估计你得吐出来。
“然后,我就看见先前的那个陌生人从楼里钻出来,往西面的马路口跑了。早上才知道,原来出了人命。”
张飞听他说完,心中盘算起来,也就是说,那个跑掉的家伙一定是凶犯了,这一点和鬼夫妻所言一致。按照他们二鬼的说法,这家伙也不是被附了身,可是,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可以恨到把脑壳生生劈开,这种事情真的是人做得出来的吗?
“对了,大爷,您知道前后时间有多长吗?”
“邪门儿就在这里,前后只有不到十分钟,那叫个快。警察说,那种死相,怎么来都少说得好几个小时……”
张飞想到了什么似的追问道:“您知道我们经理有什么仇人之类的吗?”
老头儿点点头:“你还别说,我还真是知道,有个姓颜的,就是和这个人有仇,不过具体什么仇恨我就不知道了,我记得两年前两人还在楼底下打了一架,吵得可凶呢,110都来了。”
“那现在那个姓颜的在哪儿啊?”
“嗨,早死了,所以警察才不找了么。”
软磨硬泡,张飞终于问出了那颜姓的人住在哪里,离开人群,飞速赶到了那里。刚想要叫门,就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在晃悠,那身形与二鬼所言几乎一样,身上穿着黄蓝相间的T恤衫。
要说张飞,真是条好汉,一点儿不多想,转身就追,穿了几条小巷,在一个垃圾堆附近,看到那家伙站住了。
张飞捡起附近的一根铁棒,藏在身后,对着男人说道:“喂!你跑什么啊?”
“啊!啊!”
张飞被吓了一跳,这家伙居然连人话都不说,再看那张脸,涨得通红,这个人眉毛长得细,眼睛却大,张着嘴,牙全是黄色的,舌头上有绿色的舌苔,眼底布着血丝,面目狰狞,像是疯了一样。
这男人不由分说,一拳打在了墙壁上,竟然轻易的在墙上面留下了一个坑来,手上全是血,看样子,连指头都变了形,张飞心中知道,这家伙真的不正常,如果真和什么灵异现象没关系,我张字倒过来写。
他也不迟疑,举起铁棍直接上前,与那男人打在了一起。
张飞那里是这怪物的对手,胳膊上挨了一拳,整条胳膊都脱臼了。情急之下,他挥起铁棒抡在了那男人的前额上,要是一般人,估计顷刻毙命,却不想他竟然大叫了两声,毫发无损的跑掉了。
张飞忍着剧痛,赶往医院。
赵月听完,惊的一身冷汗,本想要发火,转念一想,不愧是我兄弟,好汉一条。二鬼也说了他们的调查,结果上并未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赵月叹口气:“这么说来,这个凶犯就像个僵尸一样,要是碰到了,以我们来看绝不是他的对手吧。”
张飞点头言道:“不错,那样子,真不像个疯子,更像个怪物。”
几人正说着,不远处一个鬼魂飘飘而来,言说要找赵月。
赵月起身,估摸着,此人大概也是为了人间牵挂而来罢。
寒暄几句,两个进入了正题。
孤鬼言道:“我姓颜,一年前出了事故死去。因为我一个人带着一个女儿,如今孩子也成人了,但是,我很是想念她,希望能送件东西给她,可以请你帮我送去吗?啊,我也有很贵重的东西交换报酬。”
赵月眉眼间不再像先前那样迟疑,从身上摸出一个字条,交给了男人:“写些什么话吧,一两句就行,写给你的女儿。”
男人写完了字条,交给赵月,恭敬的鞠躬,将一个透亮的小瓶子交给了赵月。
赵月问是何物,男人言道:“这可是稀世珍宝,水晶打造的瓶子,里面的字条上,据说写着起死回生的咒语。”
“哦。”赵月并未多言什么,就直接收到了褂子里面的兜里。他心中清楚,经历了两个少女的事情之后,总觉的这趟买卖,比起收到什么样的报酬,这份功德,更是无价之宝,所以,对方哪怕只给张冥币,自己也不会拒绝。
就这时,张飞多了句嘴:“姓颜……失礼问一下,您生前,住哪儿?”
鬼魂说完住址,转身要走,张飞慌忙拦住:“等等,你知道张经理吗?”说完,那鬼也愣住了,他唉叹口气:“嗨,认识。当初我们关系很好,他借了我的钱去做生意,发财之后我去找他还,他不但不还,还威胁我。我们俩在他家楼下打了一架,他才把钱还了我。”
“之后呢?”张飞追问。
“在那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孤鬼离去,张飞直摇头:“我还以为他会有些经理的其他线索,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赵月沉默独思,直到天明,他准备好东西,往说好的地方而去。
他手上拿着为孤鬼女儿挑选的东西,来到了家门口。孤鬼的女儿名叫颜梦,在一家小企业做文案,上班时间很规律。赵月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应该是不可能有人的时候,可是,门却开着。
那门虚掩着,里面发出阵阵的血腥味,赵月感觉事情不妙,拉开门就往里面走。刚刚进了门,就看到一个女人倒在地上,窗帘是拉开的,可是窗子上面却全都是血。赵月连忙把女人扶起,发现她已经昏死过去了。
屋子里面没有什么人,当然也看不到什么鬼来。赵月急忙把女人带出屋子,打电话叫救护车。正在这时,女人突然惊醒,死死抱住赵月,好像要撕开他的身体一样。赵月憋得上不来气,急忙推开她,这才看清女人样貌。
她的脸色像是死灰,瘦弱不堪,嘴唇上起着燎泡,泪痕在脸上,像是干涸的河槽。
赵月心中满是疑问,最想要问的,却最不能问的,还是脱口而出:“你,你是人是鬼?”
“有鬼!”女人大喊一声,蜷着身子,不住颤抖。
赵月见她那样子,只好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叫颜梦?”
女人点点头:“你认识我?”
“可能你不信,其实,是你父亲托我来的……”说着,从身上把一个盒子拿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人惊叫一声,夺路而逃。
赵月直追上去,拉住她的手:“你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有鬼,有鬼啊……有鬼。”颜梦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偏偏不说究竟怎么了。赵月已经不知所措了,突然颜梦推开赵月,大喊道:“你快走!我不想害死你,快点儿跑!”
正这时,赵月也看到了她所畏惧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那是个穿着青面布短衣的长辫子男人,那打扮像是清朝人,络腮的胡子,肥硕的身段,两把钢刀显得那般闪亮,透着死亡的光亮。
赵月看着那样子,自己慌了,谁知道这个青棉袍的大胡子却说了话:“十、九、八……”他在倒计时。赵月一见这情况,又不想把颜梦留下,拿出怀中的瓶子,想起了“委托人”的话,他打开瓶子,抽出字条,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朝我来。”
赵月对天大吼:“救命啊!”
本是绝望到极点的一声大喊,却不想竟然从水晶瓶子中喷出一股子黑雾。那黑雾直奔着大胡子厉鬼而来,忽的一下凝结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身披铠甲青面獠牙的鬼将,手里鬼头大刀根本就不是这肥鬼两把菜刀能够相提并论,那鬼转身也喊着救命,消失在黑色的阴影中。
赵月吓得呆在原地,半晌才听到了颜梦的声音,醒过了神。
“你,好厉害。”颜梦不时的重复这话。
赵月将字条和礼品盒交给了她,想要说话,却似乎是忘记了怎么说话的样子,眼睛里闪着言语。
颜梦打开字条,忽的坐在地上,捂着脸颊痛哭起来。
赵月缓缓的低下头,呆滞的看着地上的字条——“孩子,要保重身体,别感冒了。”
他仍旧呆滞的站在原地,眼睛不住的乱看,正这时,看到一个蓝黄相见的T恤男子,从颜梦的家里冲了出来。
正是:豪杰追凶虽无果,若有因缘断难逃。毕竟此事究竟怎个来龙去脉,还请看下回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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