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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是邓家声夫妻二人偷偷地下药的。廖叔与他们家有矛盾已经很久了。当初,廖叔组织承包这段河的时候,邓家声也曾想入股,与廖叔他们一起干,这样的好处,就是傻子都能够看出来。廖叔是村书记,而且还有林业局的领导入股,河段又是所有河段中最好的一个河段,人人都眼红着呢。可是,廖叔等人却不想带着邓家声。邓家声在外面葫芦头儿村名声不怎么好,又穷。人要是穷的话,往往急眼了,就会耍一些无赖。这叫做穷极迫赖。是一个方言,意思是说人穷急眼了,就会不要廉耻,更加肆无忌惮。邓家声就是这样的人。我并不怎么熟悉邓家声,我离开葫芦头儿村的时候,邓家声还没有搬来。究竟是哪一年搬来的,我并不清楚。我回村的次数也有限,偶尔碰到他,也不认识。
在大队部里,我看到了邓家声夫妻二人,他们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等着发落。邓家声个不高,瘦瘦的,几乎皮包骨了,两只大眼睛凸显着,牙齿因为常年抽烟的缘故,嘴一咧开,就露出了一口黑不是黑黄不是黄的牙齿,伴随着一股股浓浓的难闻的气息。他的老婆也不胖,高颧骨,薄嘴唇,看样子是一个很能说会谈的人;眼睛并不避讳人,透露着一种无所谓的意味。
我没有进屋,就站在窗外。廖叔在等乡里来人,听说是报了案,后来,我才知道是谎称报了案,是在吓唬邓家声两口子。吓唬不住邓家声的,他们两口子是抱着爱咋地就咋地的决心。
邓家声与姚大杰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大姑娘告诉我的。我听了大姑娘的话,就感觉这件事不会弄大的,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廖叔与姚大杰的关系,就会将此时摆平的。除非姚大杰不出头帮着办理。
廖叔坐在大队部的炕沿上,已经生够气了,握着手机,似乎在等着电话。还有几个人,我不怎么熟悉,才刚到廖叔家报告消息的老疙瘩,正在屋地里转悠着,嘴里叼着烟。从那个情形来看,老疙瘩转悠也是瞎转悠,整个事件能够做主的,还是廖叔。
这件事很不好弄。要是真的报案了,邓家声两口子少说也得二罪并罚,不但要赔偿经济损失,而且还将受到刑事处理的,不判一年半载的,那才怪呢。
葫芦头儿村自从开始承包蛤蟆沟以来,还没有人给河下药的。这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儿啊!几年来,没有捞着承包河的村民,虽说是很嫉妒那些有河的人,看着人家慢慢地有钱了,富裕了,眼红,看到了河的好处,也偷偷到承包的河里弄点零花钱,却绝不敢说是给河下药。下药,那是断子绝孙的事。太绝户了!这一招!廖叔说,你们怎么能够这么干呢?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让你们犯得上这样来做啊?你们这样做,可是犯罪的啊!
不能轻饶来了他们,廖叔!老疙瘩他们凑趣说,牙齿也咬得嘎嘣嘎嘣的。原想到了秋天,又是一年的好收成,数票子的感觉,那就是最大的幸福。而邓家声他们夫妻俩儿竟然将他们的幸福给葬送了。几瓶农药,就彻底地毁灭了他们一年来的辛苦劳作所应收获的成果。真是可恨!对!不能轻饶了他们!让他们赔偿!
廖叔铁青着脸,沉默了。
邓家声的家穷得叮当响,赔偿?拿什么赔偿啊?家里出了几个孩子,算是点财产,别的,是什么也没有。法办吧?廖叔还真不想。葫芦头儿村在他的领导下,要是有人进了八驴子了,他也砢碜。谁让他是葫芦头儿村的书记呢?
可是,也不能就这样就算完了吧?怎么得给一个说法吧!廖叔皱着眉头,一声不吭。我不想进去,进屋了,不好说话,就在院子里的一个木头墩子上坐着。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补丁打着补丁的孩子,趿拉着鞋子跑到了大队部。一个个哭得眼泪成了断线的珠子,小脸吓得煞白。不用说,一定是邓家声的孩子们。
他们不敢进屋,就趴在窗户,向里看着他们的父母。
看什么?滚蛋!
老疙瘩找不到撒气的,出门,冲着这几个孩子乱喊一气。几个孩子吓得跑了。不一会儿,又拥挤着靠着大队部的大门框上,向里探望着。
我在想,假如邓家声夫妻二人要是进了八驴子(监狱),这些孩子可怎么办呢?父母做什么,真的要思考清楚,要为孩子们多考虑考虑。我虽说不是廖叔的合伙人,却也很气愤,在我的眼里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多的是生灵。那么些活蹦乱跳的小生灵,就这样瞬间就都成了吃不能吃,死又不好处理的垃圾了,真是可惜了。
我正想着呢,看见廖叔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握着电话,我刚想与他说话,他却径直向西墙根儿走去。我知道廖叔是在接电话,是应该避讳人的。
声音很细微,听不到。我没有偷窥的癖好,既然廖叔不想我有人听到,我就站起来,走到了大门口,望着东山,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群牛散放在山坡上。
滚吧!滚他MADDE远远的!
我转过身子,看见邓家声夫妻二人耷拉着头从大队部的院子里走出来。
老疙瘩在背后骂骂咧咧的,那几个人也都没有闲着,冲着他们的背YING直吐唾沫。
行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要太过分了!廖叔站在大队部房门口说。
叔,太便宜他们了!我看就不应该这么放了他们!
你说得算?别说了!廖叔不高兴了,对着老疙瘩说,办什么事,要多想想啊!你这次办了他们,以后怎么办?这次是抓住他们了。倘若他们记下了仇,再使坏,咱们怎么办?咱们包河的,就要少得罪人。和气生财啊!
是!是!老疙瘩说。
我很佩服廖叔,就是想得远远的,不仅仅是看着脚前的利益。承包河的最怕的是得罪人。在看护河的时候,遇到了来偷摸抓蛤蟆的人,你也最好别有理不让人,要学会隐忍。大姑娘对我说,廖叔要求他们的合伙人,遇到偷摸抓蛤蟆的,说几句就可以了,不要过分伤人。伤了人,人家会报复的。让他们把母蛤蟆放下,公蛤蟆拿走吃,以后就不会再来偷摸抓蛤蟆了。我们葫芦头儿村承包河的占少数,而蛤蟆又是本地的一大美食,兼很值钱的特产,故而,都眼盯着呢。吃是美味,卖又值钱,自然是人之所欲的东西了。
没有河的人,你就让他偷,能偷多少?廖叔说,要是给弄点药下上,那就损失大了。廖叔说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老疙瘩还是别不过来那股劲儿,还在嘟嘟囔囔。
我看清楚了是那个电话在这件事中起到了决定的作用。廖叔接了电话后,就彻底地改变了处理的决定。
老疙瘩他们以为一定是乡里或是县里的哪位领导打来的电话,而在我看来,应该不是领导打来的电话,多数是……
我是这么分析的。要不廖叔也不至于躲到西墙根儿去接电话的。以廖叔的性格,要是领导来的电话,他完全可以不出屋,当着邓家声、老疙瘩他们的面,与领导通话,那样更加有面子。
从我小时候,就知道廖叔与姚大杰的绯闻。从这件事上看,他们应该还是有联系的。
走吧!到我家喝酒去!廖叔说。
我本不想去,但一想到大姑娘就禁不住自己的脚步挪向廖叔家了。老疙瘩他们那是乐不得的,他们知道廖叔家里有好酒,整天寻摸着,也很少捞着。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叔!用不用我到小卖店再买点什么?老疙瘩媚态十足地问。
不用了!省着你的吧,抓紧娶一个媳妇,比什么都强!你就不着急啊?
不急!不急!老疙瘩说。
老疙瘩三十五六了,还是老哥一个,打着光棍。
几天以后,我闲着无事,坐在大队部的院子里看书。看累了,向远眺,先是看见姚大杰夹着一块绿色的塑料布向北河沟走去;等了不到十分钟,廖叔也悠闲地迈着方步,向北河沟走去。我想与廖叔搭言,一想,欲张的嘴巴又闭上了,低下头,似乎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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