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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烈铮答应得爽快,后面事儿却有一大堆。比如要各大高手的资料,比如要高家庄园的地图和人员分布,比如不得随意透露他的身份,还比如……要师姐和师兄陪同。
他看似没经过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去赴一场万分惊险、杀机四伏的约,其实他心中自有一番计较。热闹是很好看,但必须有命才能稳稳地去看这场好戏。高家庄园既然要集天下英豪灭煞,其中必定卧虎藏龙,高手如云。楚烈铮并没有在众豪杰中独身能求万全的把握,所以他需要准备妥当,把一切控制在自已知道的并可以知道的、能够引导甚至掌控的范围内。
高凌霄答应了他的一切要求。
楚烈铮把高凌霄送到铮云铺门口,倚着门扉笑道:“总管大人,你可得保证我在你家庄园里能吃好住好啊。至于人身安全什么的,我就不勉强了,到时候大概所有人都会自顾不暇吧。”
“臻先生不必多虑。”高凌霄点点头,拱手作别,“今天就是七月十一了,距离起煞之日还有四天,还请臻先生多多保重,尽快来与大家会和。”
楚烈铮歪头狡黠一笑:“放心,我吃了饭就去。给我准备好听碧小筑的二层最南边的屋子哦。”
“……”高凌霄在那一刹那实在很想问问他明明对高家庄园熟悉得和自己家一样,干嘛还要分布图那种东西。但一贯多听少说的总管大人最终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默默答应了,转身离去。
楚烈铮望着他的背影,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他一身红衣是舒云的旧物,穿在他身上明显太长,都拖曳在地上了,洗起来肯定很麻烦。他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许许多多事,一边一点一点蹙起眉头,眼神变得幽深而沉寂。
他回去时,众人都吃完了,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楚烈铮笑了笑,也没有再吃下去的欲望,干脆道:“走吧。”
“这就走?”莫怜舟道,“不要准备点什么?”
“把师父师娘您二老打包带走好了。”楚烈铮开玩笑道。他也知道不可能,秦知理与莫怜舟若以真实武功论,在江湖上怎么也能闯个妇孺皆知的名号,但是现实是,江湖上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两个,知道的恐怕现在也认不出他们了。
原因无它,秦知理和莫怜舟已经退隐20余载了。足不出户。大隐隐于市,两位绝顶高手在上阳默默无闻地生活了20年,而且准备继续隐下去。
“给老子放正经点儿。”秦知理暴躁地说道,“老子知道你鬼心思多,邪门歪道会的不少。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铮儿你聪明一世,可别在这浑水里栽了。”
楚烈铮笑吟吟道:“就知道师父其实很疼徒儿的。是,徒儿受教了。”
“在外面如果丢了脸,让八方的人都看咱们的笑话的话,回来看老子竹条抽不死你的!”秦知理扭过头去,点起烟枪,狠狠吸了一口,“你也快满二十了吧?给我混个人样儿,让老子知道没白养你一场!”
楚烈铮一哽,头一回什么也说不出来。这种话……好像再不相见似的……他望向莫怜舟,他师娘满头银发,眉眼历来冷漠锋锐,此刻却笑得格外温柔,轻声道:“小孩子都长大了。云儿早有立足之地,月儿闯出了‘揽月剑’的名号,铮儿现在也有能耐了……很好,你们都很好。师娘……知足了。”
楚烈铮心头一疼。他知道莫怜舟断续的话里藏着什么。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还有一位三师兄,姓秦名湛,乃是师父师娘的亲生儿子,在他们四人之中最是武功高强,而且一表人才,按理说他才是最有出息的那个。然而……
他看向最最亲爱的师姐。
楚烈铮十岁的时候遇到了十三岁的柳随月,一身医术都是她给打的坚实底子。那时候的楚烈铮经脉俱断,真真正正一点儿内力都没有,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是柳随月和他一起研读医书,和他一起去练偏门的心法【天下】,和他一起认识和品尝各种草药……近十年的相守相助,不离不弃,让楚烈铮早已把师姐融进了自己的生命里,同样,也让柳随月对这个乐天坚强、飞扬跳脱的小师弟产生了深入骨血的感情,非他莫属,不能自拔。
不过有一个因他们感情而受伤害的人,那个人就是秦湛。
舒云一双识人慧眼,早早就看出了楚烈铮与柳随月的两情相悦。他完全把他们当弟弟妹妹们看待,对这种事只会满心欢喜,由衷祝福。然而和柳随月同岁的秦湛却并非如此,他是把楚烈铮当弟弟看,但是对于柳随月——比楚烈铮更早认识柳随月的秦湛从一开始就认为,师姐是他的。
毫无疑问,秦湛是这场感情纠葛中唯一的输家,彻彻底底的输家。
秦湛并不是一个宽容的人,恰恰相反,他被好脾气的大师兄和当年特别善良喜欢小孩儿的师姐惯出了一身的毛病:小鸡肚肠,睚眦必报,为所欲为,狂妄自大,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
——这些并不是什么致命的缺点,其实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而且人们对这些毛病都有着善意的谅解,并给予它们充分的纵容。
秦湛开始恨楚烈铮,三天两头找他的麻烦。而楚烈铮本就对他怀有一丝愧疚,况且他自幼被秦家收/养,秦家对他有恩,所以他把秦湛的挑衅与欺辱都强行忍了下来,见了面仍恭恭敬敬喊一声“三师兄”。
但是事情开始向不受他控制的方向飞速发展。
楚烈铮闭起眼睛。他永远也不想回忆起的那个黄昏,那一晚,秦湛被一剑穿心,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剑叫做——“揽月”。
亲爱的师姐杀了敬爱的师兄。
原因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千百个丧命在秦湛的怨恨和嫉妒里的幼小孩童。
成年的师姐依旧善良,但开始变得冷漠和冷血。她不能容忍恶,即使那恶是她的师弟,是愿为她做任何事的爱慕她的师弟。秦湛走上了不归途,柳随月就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剑。
——但是楚烈铮还是觉得,师姐是在公报私仇。
说起来柳随月这个人,外貌并不十分漂亮,性格是一点儿都不温婉,武功又十分强大,铁面无情,天性凉薄,冷冰冰地让人难以接近。这样的人最好不要与她交朋友,因为你犯了错她搞不好就一剑把你刺个半死;但是毫无疑问她很适合当女朋友,当你的另一半。
那时她的冰冷、她的强硬、她的锋芒,都冲着外人去了,能护着你,让你溺死在她的不动声色的保护和温柔里。
看当初她刺秦湛的那一剑,干脆利落,剑锋飘渺,挡都挡不住,明显意味着“本姑娘就是想杀你,你不服?不服就去死吧”;,而她刺楚烈铮这一剑,抵在胸口劲气不吐,摆明着是在吓唬人。楚烈铮自己撞上去之后,柳随月明知是他诱自己回铮云铺的计策,但还是直接追到了铮云铺门口,并且在外人在场、众目睽睽的情况下明目张胆地为楚烈铮疗伤敷药,全然不顾世俗眼光地在秀恩爱。
楚烈铮知道他师父师娘把他们几个都当成亲生的来养的,甚至对他、师姐和大师兄,比对亲生儿子秦湛还要更为关心。师姐杀了秦湛之后在外一年漂泊,也是她自己不想回来面对秦知理夫妇,并非被驱逐出门。想要回来,就一句话的事儿,她连句呵责都没有遭受。别看秦知理在楚烈铮面前总是声色俱厉地数落她的不是,然而到了柳随月真正回来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可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这种诡异的对待方式自有其道理,也许大师兄和师姐隐隐约约都察觉了不对劲,却都不如楚烈铮对一切心知肚明。
然而不管出自何等原因,丧子之痛,岂能真的半分没有?
楚烈铮也不好说破,何况他在那场事件中本身就处在颇为尴尬的地位,实在没有立场说任何人的不是。所以他对莫怜舟的强颜欢笑只能讪讪点头,对那句“知足”里包含的太多不足只装作毫不知情。好在流风门中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都很明白,气氛于是继续“其乐融融”了下去。
“徒儿猜测,进了高家庄园,等各路豪杰都到了之后,大概就得实行封闭管理了。”楚烈铮强行岔开话题,道,“如果传闻是真的的话,那么单打独斗已经被证明对‘煞’无用,因此必须集众人力量破这个‘煞’。而且看那些人死的方式,难保不是什么毒啊药啊之类的作用,这就更得加紧防范了。所以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带太多东西进去的吧,师兄师姐记得把自己的吃饭家伙带着就行了。”
“嗯。”柳随月应了一声,拍了拍腰间的揽月剑,又瞄了楚烈铮一眼,个中意味不言自明。
“啊……哈哈,哈哈,是了,我也得靠师姐的揽月‘吃饭’呢。”楚烈铮抽着嘴角笑,“师姐,请务必多多照顾区区师弟我啊!”
“有了师姐就忘了师兄的小色鬼。”舒云笑骂了一句,又正色道,“这可是八方英雄会啊,小师弟,你还是换回你自个儿的衣服吧,别出去连带着我和师妹丢人。”
楚烈铮摇头道:“不用不用,到了高家,我自然叫高长存那家伙给我做几件华丽丽的新衣裳,以报他蛮横无理的妹妹撞我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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