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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来太阴宫闹事的人是什么时候?
两个守门的年轻弟子不清楚,反正肯定比他们的年纪要大。
两人看着笑容很灿烂的安公子,还有那条小黑狗“圈地”后又小跑到沈平安脚下汪汪叫着,仿佛是在邀功一样,说大王,这儿以后是咱们说了算。
沈平安走到石碑前,看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这四个字是所有太阴宫学子的目标,至于最后是昌盛天下还是祸乱天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伸出手摸着和太阴宫岁月一样悠久的石碑,即便后来太阴宫迁址齐天城,这块石碑也一样跟来,古往今来,多少一派宗师和天子王侯拜访太阴宫时都会先对石碑行礼,此礼是敬太阴宫的祖师。
片刻后,沈平安转头看向两个不知所措的守门弟子,平静的自言自语道:“昌盛天下?呵呵,不知王栩圣人看到他创下的太阴宫已经舍本逐末会是何感想,到底什么事物能经得起岁月的吹磨?”
话落,沈平安举步向太阴宫内走去,两个守门弟子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拦住去路,其中一个有些紧张,他曾经也被沈平安捉弄过,鼓起勇气说道:“安公子若想入宫,请碑前解剑。”
沈平安知这规矩,不过今天他有意刁难,笑道:“何时有的这个规矩?太阴宫那本书卷明言明字说了必须解兵刃。”
另外一个才入太阴宫没多久的学子傲气道:“无字无句,但是再大的人物来了太阴宫都要解兵刃,这是不用成文的规定,就算当今陛下来了也要遵守!”
沈平安毫无预兆的拔剑放在那人的脖子上,又笑问:“要命还是要规矩?”
那人顿时傻眼了,虽然门里的师兄说过安公子何等跋扈,却不想居然敢在太阴宫门前拔剑。
沈平安手轻轻动了一下,剑刃划破表皮,又笑道:“啧啧,我这破天谴就是锋利,轻轻动一下你就出血了。”
那人也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疼痛和寒意,哭丧哆嗦道:“安公子,你……你别为难我,规矩……规矩……我只是负责守门而已。”
一声轻微的叹气声传来,沈平安转头望去,上次黄阁斗酒会见过一面的凤雏簪立在门口,老人双手交叉在小腹,垂眼道:“韦师兄说有贵客临门,让我来门前接应,不想竟是安公子。”
“啧啧,韦老头真是神机妙算啊,不过让你孙老头来接我,实在让本公子惶恐啊,对了,今天我又给你弟弟一门生意,只有一具棺材,回头你跟他说一下不用谢了。”
孙朝阳不恼不气,平静道:“劣徒如果哪里得罪了安公子,还望安公子高抬贵手。”
沈平安没有收回利剑,笑问:“太阴宫的人应该不惧生死,天塌都面不改色,我就是吓吓他,他就快尿裤子了,你说这种学子该不该罚?”
孙朝阳缓缓道:“应该让戒律堂好好责罚。”
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沈平安收回破天谴,意味深藏道:“孙朝阳,你觉得现在的太阴宫有资格让我解剑入门?”
孙朝阳深深看了沈平安一眼,然后转身向门里走去,依旧是那语气说道:“韦师兄在等你,请随我来。”
才走了两步,孙朝阳又道:“闲杂人等门外候着,太阴宫敬沈先生,不代表任何人都能逛花园一样入太阴宫。”
安公子眼神阴冷,孙朝阳的话再明白不过,太阴宫是给沈定西面子,而不是给你面子,最好见好就收。
让家仆等在门外后,沈平安佩剑入门,一路跟着慢悠悠的孙朝阳去见十年不出太阴宫的韦松。
一路上,不少太阴宫的学子看到佩剑的安公子时,无不神情呆滞,今日后难道太阴宫要坏规矩了吗?
绕过朗读声齐齐如鼓的闻鸡殿,第一次踏足太阴宫的沈平安也没有四顾张望,对太阴宫的人,他向来没多少好感,上次在太阴宫外墙题诗虽然恶作剧,也有讽刺的意思。
当孙朝阳带着沈平安走进一片小树林,来到一栋小茅屋面前时,沈平安有些没反应过来,原本以为太阴宫的宫主肯定住在一个浩大雄威的宫殿中,再不济也该是个小合院里,却不想竟是一个简陋的小茅屋,看那小茅屋的结构,在这寒冷的冬天里,肯定阻挡不了寒气。
孙朝阳走到门前停下,淡淡道:“师兄在里面等你。”
沈平安想了一下后大步流星的推开小木门,敲门直接省去,一旁一直神情淡漠的孙朝阳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进入屋子后,沈平安就看到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头坐在一堆火面前,火上面挂着一个壶,淡淡的茶香从壶里传出来,再环顾四周,四盏青灯,书卷成了唯一的装饰,不大的石榻上都被书卷占了一半多的位置,人睡在上面翻个身兴许都会掉下来。
沈平安心中微微一动,心想韦老头难道不一样?试一试便知。
沈平安龙行虎步走到火堆面前,然后在那张已经准备好的小板凳上坐下,取下腰间的破天谴,啪的一声杵在地上,也不说话,就灯着眼睛看着韦松。
韦松拿起一个烧制手法劣质的瓷碗,提起茶壶往里面倒茶,和蔼笑道:“安公子来的正是时候,这茶是我自己种的,尝尝,虽不是好茶,也能解渴取暖。”
说完将倒好的茶端起来笑容满面的送到沈平安面前。
沈平安没有接,讥笑道:“韦宫主好一副山野隐士装扮,刚才我进门的时候要是手上再拿一卷书就更有三分样子了。”
韦松站起来走到沈平安身边,将茶直接送到了沈平安手里,又回到位置上自己到了一碗,捧在手里笑呵呵说道:“那样安公子岂不是要大闹太阴宫?这个样子老头子不能装,也装不来。”
沈平安冷笑道:“不装还让我来这里看你如何清幽?”
韦松继续和蔼笑道:“老头子从来不装清幽,老头子也不知道清幽为何物,老头子二十年前便搬来这里,这屋子是老头子亲自盖的,这盛茶的碗是老头子亲手烧的,这满屋的竹卷也是老头子亲手做的,竹卷上的一字一句也是老头子亲手写的,老头子在外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太阴宫宫主,可惜外人不知道老头子其实就是一个凡夫俗子,跟很多人一样,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吃的东西也和天下人一样。如果安公子因为这样就要责难老头子,老头子也只能和天下人一样,受着。”
沈平安脸上微微动容,这幅神态怎么和在春秋楼里苦修的祁阳龙有几分相似?
韦松端起茶碗吹吹,浅浅一口入喉,又笑道:“太阴宫本末倒置,是大势所趋,老头子虽为宫主也无能为力,太阴宫的学子阴奉阳违,老头子管不着,也不管了,老头子只能独善其身。”
沈平安看着深不可测的韦松不语,但是下一刻,韦松的举动却让沈平安惊讶了。
韦松站起来对沈平安抱拳作揖!
此刻沈平安明白自己错怪韦松了,就算再怎么装,堂堂太阴宫宫主也不会对一个小辈行礼。
沈平安连忙站起来,急道:“韦先生这是何为?”
韦松收起笑容诚恳道:“老头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安公子答应。”
说完弯腰行大礼,这下把沈平安吓到了,真的吓到了,之前原本准备来闹事的想法已经荡然无存。
沈平安不敢上前扶起韦松,怕韦松所求之事太难,他向旁边移了一步避开,沉声道:“韦先生,沈平安应该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吧?”
韦松听了挺直腰板,指着满屋书卷,大声道:“这里有书卷一千八百六十八卷,望安公子带走后赠予祁阳龙。”
沈平安愣在原地,又见韦松似乎了结心愿一般轻松笑道:“老头子和定西一样,欲心怀天下已经有心无力,那日祁阳龙找我谈了一夜,事后是老头子按下容颜大怒的戒律堂,孑然一身的祁阳龙是老头子等了整整二十年的人,怎么能让人伤他?”
沈平安深吸一口气,弯腰行礼道:“平安错怪了韦先生。”
韦松上前扶起沈平安,直接忽略了沈平安之前的冷嘲热讽,轻笑道:“老头子十年不出太阴宫,早就想见见定西悉心栽培的安公子,老头子今日清闲无事,可否陪老头子手谈一局?”
一个时辰后。
一局终盘,沈平安执黑子以两子半告负,那碗一个时辰前倒的茶一口也没喝。
片刻后,沈平安带来的十八家仆一人背着一包书卷离开小茅屋,沈平安轻轻的走出小茅屋。
韦松这时笑道:“安公子,老头子欠你一碗山茶,只要老头子还活着,随时可以来喝。”
沈平安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向屋外走去,心道,这碗茶是祁阳龙的,是天下人的,我如何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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