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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尽在。
人家说眷念归巢,狐死首丘,鸟之将亡,其鸣皆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即使是天下大恶之魔,临死前依然会回到自己最思念的地方静静地死去。夜原以为,这个地方应该是印水洞天、大椿树下,甚至有可能是天方域,然而耗尽生命的夜徘徊各处,那即将往生的灵魂仍不得安宁,冥冥之中,他又回到了黄泉酒国,回到了他每天躲着偷看左月的阁楼,那一刻,夜终于有了一种预感,这里才是自己的安息之所,原本支撑魔力的肉身会在顷刻间迅速变老、腐烂,然后会连带着灵魂灰飞烟灭,死亡的仪式已然来临。就在此时,左月推开了黄泉酒国的大门,她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啊。
“对不起,我哪都走不动了,要弄脏你这里了。”夜悠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声音已然变得沙哑而苍老,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死而瞑目的笑容,然而这样的笑容就犹如转瞬即逝:
“你……还是走吧,不要看到我死去的模样。”夜冷冷地说道,可心里却不知有多难过。
左月叹了口气,缓缓地走了过去,这个魂牵梦素、刻骨铭心的男人已经不复当年年轻的模样,死亡的衰老在他的脸上已经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她眼里的挚爱顷刻间老去,然而这样的男人依旧让她心碎,即使面目狰狞,即使灰飞烟灭,即使天荒地老,在左月的眼里,他仍然是当年那个俊朗的魔神。
“傻瓜,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做人吗?”左月凝望着眼前渐渐衰老的夜,伸出手抚摸着他眼角泛起深深的皱纹,那渐渐已经花白的头发,柔声说道:“你本来就比我老那么多,当年爱上了你,我就早有了你老死在我前面的觉悟,如今我们已经相处几十年了,我都不年轻了,更何况是你,即使这天已经到来,我也无所畏惧,不是吗?”
夜释然一笑,眼角浮出了深深的,他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左月,竟是半天也不松开,“知道为什么我还会回来吗?因为这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地方,在这里我可以做一个人,可以和你一起活着,一起有一个孩子,然后一起老……因为,左月,我爱的人是你!”
左月哭了,这句话,她已经等了太久了:“不要丢下我,带我走吧。”
“傻瓜,即使一起死去,我们的灵魂也是各归各处。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就算替我活着!”
左月没有说话,只是将夜搂得更紧了。
“答应我。”夜的声音坚定而疲惫。
左月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夜感觉到她轻微的点着头,夜总算放心了,一时间,他们陷入了沉没……
时间一点一滴滴流逝,夜的背渐渐的佝偻了起来,头发已然全白了,甚至连紧紧抱着左月的手也渐渐的松了,左月感受着夜的离去,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却更加紧紧的抱住了夜,生怕他的离去。
“和我说些话……吧,至少……能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夜有些累了,不怎么想说话,只想听着左月讲话。
左月心中好乱,一时间扯不开话题,然而看着夜苍白的头发,左月心下更加焦急,眼见着泪水便要滑落下来,此时更是哪里讲得出话来。
夜见状,释然一笑,道:“哭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的拥抱都是生离死别。”左月泪眼汪汪地望着夜,看见他无所畏惧的坦然表情,左月发现,这个一直以来都不爱笑的男人,如今在临死之前,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带着那样温柔的微笑,似乎死亡根本无所畏惧,而他是在安慰自己,这样的他,哪里是当年那个根本无法让人接近的男人,左月将手指触摸着夜每一寸的肌肤,凄然说道:“上一辈子,却是因为你的抱紧而让我万劫不复,这一辈子,直到你即将离去,我才能这样的拥紧了你,天啊,难道,真的只有死亡,才能紧紧地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吗?”
“傻瓜……一直以来,你一直是那个……不……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靠近我的人啊。”夜虚弱地说道。
“能接近你的是我肚里已经死去的鬼胎,根本不是我啊!”左月脱口而出,可她哪里知道,一直以来,夜根本不知道这样残忍的事实,假如不是夜那样紧紧地搂着自己,重伤的婀城最终会被仙人们找到了而依然好好地活下去,原来杀死婀城的就是夜自己!
夜倏然站起,似是不能相信一般,这一刻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几乎到了天地的终结,忽然间,虚弱夜像回光返照似的嘶声喊道,“原来你不能接近我,原来是我害死了你,原来一切都是我害的!”他说完便狂笑不止,生命在大喜大悲中飞快的流逝,眨眼间已是鸡皮鹤发、油尽灯枯,生命已然被抽去了,留下了是空虚的躯壳,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
那一刻,他看见了死亡,看见了魂之将灭拟怪陆离的世界,在这生死交替的一刹那,那眼中黑暗的世界突然一片光明,他看见了过去,这一幕幕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触手可及,很多很多事情,就像神启一般,瞬间都明白了,他看见了躺在蛇皮上的婀城,看见了天方域上仙们招来了自己游离的心神,成为婀城肚里孩子的父亲,看见了大椿树下那产下的血肉模糊的蛇卵,看见了生命如破茧之蝶而出,看见了大风吹过,落入张东镇的婴孩。
她和自己拥有同样的血脉,也同样和昼有着同样的血脉,便是从她吸取昼生命的那一刻起,上苍已经开始提醒自己了,可是自己为什么没发现啊!
“哈哈哈,是那个小鬼,原来……是那小鬼……原来,她才是第一个能接近我的人啊……”夜失声笑道,却发现自己已经的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然而他脸上洋溢的笑容,是那般极度的欢喜,极度的幸福。
“你说什么?”然而左月却根本听不见夜微弱的声音,她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了夜的嘴爆焦急地问道。
“我们的孩子——没有死啊,她——她是——李弃啊——”夜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喃喃地说道,也许,这样微弱的声音,左月是根本听不见的,夜努力抬起头,遥想着远方鬼方域的方向,此时的李弃已经成功的成为了鬼官,她活下来了,自己用生命让她活下来了,夜再也没有了遗憾,因为自己的血脉已经延续下去了。
“这也是她的血脉啊。”夜闻着左月凌乱的长发,下半身依然失去知觉,衰老的身躯已然腐烂,顺着脚底慢慢的风化,生命就犹如指间沙,越是握紧,却越又飞快的流逝,它带走了几乎夜的全部,只残留下了思想着的灵魂和仅能动弹的左手,那——
“就让我在离去前再摸摸你吧。”
夜心念一动,挣扎地伸出手,想要摸索着左月的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脸蛋,可他什么看不见,更是什么也摸不到啊,仅在一瞬之间,他的手便随风而逝,和那消失的身体一般,什么都化去了。
“上次是我丢下你一人,如今,轮到你丢下我了。”左月的泪水一滴滴地打在地上,伤心欲绝的她早已无暇擦拭她满是泪水的脸,然而一阵风吹来,扑面而来的是夜一直以来的味道,轻柔的风拂过了她的面颊,突然间,似乎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擦拭着她满脸的泪水……
黄泉酒国里,只剩下了左月一人,凄凉的哭声传遍了整个黄泉酒国。然而在左月的哭声之中,夹杂的是周围悲伤的抽泣,声音此起彼伏地,断断续续,如泣如诉。
“这是——”
“你们是?”
左月回头,见身后站着好个人,可是他们的气场,他们的感觉,却与这些人间的凡人如此格格不入,似乎,他们和夜散发着同样的气息。
黑暗中,围绕着左月的人一个个说道。
“东魔君磷馕。”
“西魔君乾雀”
“南地火鸟”
“鬼头城丧降”
声音有高有底,有沉闷,亦或者温柔,或近或远,接着是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魔王兰陵。”
“鲤鱼王。”
“楼兰王。”
“风连王。”
“……”
从李弃嘴里听过的,没听过的,魔王们,甚至是各地所有的魔君,在今日却齐齐地聚集在此,这是对夜最后的哀悼和送行。
唇亡齿寒,魔方域失去的宅失去了曾经最强大的保护,失去了领头人,接下来,没有人能知道这些魔头的命运,而自己的终结终将也和魔方域的神一般,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左月心念一动,尽管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们,可她心中却充满了对他们的敬佩,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赚左月在这一瞬间已经决定了。
“丧将吗?我记得,你是李弃的先生!我记得,你是心魔,你们都是了不起的大魔,你们是可以让我堕天成魔的吧!”左月说道。
“呵呵,没有人傻到自己成魔的。”
“你又不是没看见,魔死后,便是到了那地火灵沟,灰飞烟灭,永不超生的……”
“甚至你会变成行尸走肉,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恢复记忆。”
群魔冷冷地笑着,邪恶地说道。
“没有关系,我,不怕……”左月顿了顿,道,“我要变成一个魔,只有这样,我才回永远的活下去,夜一定会回来的,我等着他……”
“可说不定那时候你已经忘记夜大帝,忘记前生所有的事情了。”火鸟毕竟是昼夜的直属,心中不忍,便又提醒道。
“丧将,你是心魔,你一定有办法让我记得过去,是吧!”左月转头,几乎用一种肯定地口气向丧将命令道,这种感觉,这种态度,总会让丧将想起一个人,一个自己教了几十年的学生,或许,她身上本来就流淌着这个女人的血,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么相像的。
“呦,她自己都同意了,那我们可就好好地折磨她吧。”魔王们说道。
“乾雀,你不是喜欢女人吗?那你就好好待她吧。”磷馕戏谑地看着乾雀,唯恐天下不乱。
“含磷馕,你这不是害我吗?我可不想夜大帝从地火冥沟里冒出来找我。”乾雀瞪了一眼磷馕,恨恨地说道。
“即使夜大帝不来,李弃也会阉了你的。”火鸟笑着说道。
“游戏又要开始了,夜的女人啊,就看你能不能撑到最后了——”魔王们又说道。
丧将看着渐渐有些许激动的群魔门,微微一声冷笑,对左月说道,“只要你受得了我们的折磨,我给你记忆!”
左月环视着周围,即便还是如当年一般可怖,即便这仍然还是**,还是如此毛骨悚然,尽管全身开始了,尽管空气中仍淡淡地充斥着血腥的气味,但左月心中对他们充满了深深的感激,如今,就是灰飞烟灭、万劫不复也无所畏惧了。
只见左月长舒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大声说道,“好!来吧!”
只听得话音刚落,地面出现了一个的黑阵图,一股黑气从身体的内部涌了出来,黄泉酒国在的风压之下瞬间消失了,地面出现了一个直通地底魔方域的一个的洞口,这个仪式叫做“堕天”,夜死后,又一个魔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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