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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何珏生满脸窘迫的样子,梅衣筝心里有些得意,让你一天到晚趾高气扬,总还是有吃瘪的时候。不待何珏生进一步作解释,梅衣筝又开始给他上纲上线。
“何医生,领袖说的话你就记得清清楚楚的,老百姓天天在耳边唠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你却不记得,这可是严重的脱离群众啊。”
说完,梅衣筝一脸的坏笑看着何珏生。
何珏生虽然知识渊博,但要论斗嘴吵架,梅衣筝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可甩他十条街了。湘西北的妹子都是吃着红辣椒长大的,说起话来冲劲十足,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梅衣筝更是抓小辫子的个中高手,何珏生再怎么学富五车遇到了她也是手足无措,借用现在的话来说,上哪儿讲理去啊。
眼见得何珏生一介白面书生就快被梅衣筝憋成个红脸关公,李雨寰急忙出来解围,“何医生,你别听小梅瞎掰。这丫头打小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漫说是你了,就是我家老王和她这么熟了,也时常被她憋得无话可说。今天可是赶巧了,我正是专门来请小梅到医院请您到家吃顿便饭的,择日不如撞日,恰巧碰到了,你也就迁就一次,免得到时候被邻居看到了说我李雨寰遇到了恩人,连顿饭都舍不得请,那还不被人家戳我的脊梁骨啊,老王知道了也饶不了我啊。”
李雨寰到底是年龄比梅衣筝大了许多,又在单位上历练了这么多年,说出的话虽然不带冲,可是这绵里藏针、滴水不漏的,更让何珏生无法招架。
明显的,李雨寰这里加好了梯子了,就等着何珏生就坡下驴。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只是做了点份内的事情。”何珏生说,可是语气已经动摇了许多。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一样,就是吃顿饭的事儿,怎么像要把你押赴刑场一样,真看不出来这么大的个子跟个熊似的,胆子却只有麻雀那么大。不就是害怕老王吗?放心好了,有本姑娘在,保你平平安安。”梅衣筝适时的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我怕老王做什么?今天我还真就去了。”何珏生被梅衣筝这么一激彻底的进了套子。
李雨寰和梅衣筝相视一笑,两人心照不宣。
“那就谢谢何医生了,我这就回去准备,等下小梅下班了直接带您过来就行。”李雨寰见目的已经达到,就急匆匆的赶回家去,准备晚饭,同时叫人通知王志祥早点回来,何医生要到家里做客。
冬天的夜晚降临的很早,才到下午五点多钟,就已经是万家灯火。梅衣筝领着何珏生从卫生院往公安局的家属区走去,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除了偶尔掉下来的积雪和脚踩在雪地上“吱吱”的声音,两人都没有说话。
何珏生看着白雪覆盖的楼房街道,不禁想起了远在首都的亲人和朋友。曾几何时,也是这个大雪纷飞的时刻,他和她也一样并肩行走在这雪白的世界里,也是这么的安静祥和。不同的是,现在身边的女孩热情而又直率,像家里那调皮的小妹妹让人怜爱,而那时的她却是文静贤淑,是他藏在心里的挚爱。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或许自己现在也已经和她共结连理了吧。可是,生活是没有如果的,失去了的,再难以追回了。
何珏生想到这里,不禁一声长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何珏生不说话,成天不停嘴的梅衣筝也没有了交谈的对象,一路上她只是默默的关注着这个高傲却又耿直的男人。从最初的冲突,到后来的恳求,看到何珏生在王志祥落难的时候毫不犹豫不计前嫌的无私帮助,梅衣筝觉得这人真是一个汉子。要知道,在那个时候,造反派可是不得了的,惹怒了他们,这帮人是真敢冲进医院抓人去游街的。可就是这样,何珏生依然不避斧钺,挺身而出,当得是个爷们儿。甚至在梅衣筝的心里,隐隐的对何珏生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的好感,当然这还不是爱,仅仅是一种欣赏,对人格和人品的认可。
看到何珏生一声叹息,梅衣筝知道他又想起了往事,当下却也没有凑上前去当个什么知心姐姐,而是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公安局的家属院。梅衣筝对李雨寰家的熟悉程度就算王志祥都有所不及,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知道何珏生来家里吃饭,王志祥早早的从单位回来,帮着妻子打下手。
离着门口还有十几米,何珏生忽然大叫一声“糟了!”
“何医生,您这唱的哪出啊?别是到了门口又打退堂鼓了吧。要真这样儿,我可真瞧不起你了。我姐就那么不招你待见?”梅衣筝害怕何珏生掉头溜走,先就把他的退路堵死了。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是第一次到李姐家里来,连个礼物都没有买,这太没有礼貌了。这附近有商店没有?”何珏生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这你就太多虑了。李姐和王哥没那么市侩,我在他们家蹭饭可不是一回两回了,从来就没买过什么礼物。而且我们这里就一个商店,这个点早就下班了,再说了,你就是有钱,又能在商店里买个什么?扫把还是拖把。您啊,就别矫情了。安安心心吃顿饭,我们小地方,真没那么多的讲究。”梅衣筝一听何珏生不是要临阵脱逃,心里那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李雨寰的家门口,王志祥像个卫兵似的站在门口,看到两人来了,立刻迎上前去,迅速的伸出双手,也不管何珏生是不是愿意,两手握住何珏生的手使劲儿的摇晃,“何医生,谢谢!谢谢!”
“姐夫,你这也太市侩了一点吧。合着好人都让何医生一个人做了。妹妹我跑前跑后的就一点功劳都没有了。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打了斋就不要和尚了。”梅衣筝嘟着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得,这还真是个不饶人的利嘴。看到梅衣筝这个样子,何珏生算是相信了李雨寰的话,谁碰上了这样儿的刁蛮女子估计都够呛。
“小梅,你就少埋汰你姐夫了。这家里,你比他还熟,何医生初来是客,就别再在雪地里喝西北风了,都快进来吧。”听到梅衣筝的声音,李雨寰赶紧从房子里出来,把几个人迎了进去。
一进房间,一股暖流迎面扑来,何珏生不禁打了个冷战,一身的寒气好像随着这个冷战排了出去。
一张小小的方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中间还竖着两瓶德山大曲。一个盘子里是腊肉,这是湖南人的最爱。将熏好的腊肉配上青椒、大蒜,下油锅一顿爆炒,出锅后黄灿灿的腊肉和青椒混在一起,光是看着就想流口水,更别提那诱人的香味儿了;煤油炉上的腊鸡,早在下午就炖上了,到了此时,鸡肉已经炖的明晃晃的,再加上桂皮、花椒和腊鸡的香味混在一起,随风飘来让人垂涎欲滴。出乎意料的是桌上竟然还有一锅猪肉炖粉条,看来这是为王志祥专门准备的。再加上腊鱼、香肠和几个小菜,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一桌子。
看到装满桌子的菜,梅衣筝不禁叫唤起来,“雨寰姐,你这是偏心眼儿,我可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多菜啊。”
“馋丫头,还少了你的啊。这不是要过年了吗?乡下亲戚把没割完的资本主义尾巴送了一些上来,再加上刘局长特批的两斤猪肉才凑齐了这点子菜。等下子你可劲儿吃就是了。”李雨寰笑着说,“何医生,家常小菜,请别客气,随意就好,就怕不合你的胃口。”
何珏生心想这还是家常小菜啊,这年月凑这一顿饭恐怕连家底都掏出来了,这两口子还真是用了心了。虽然何珏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此时此刻,心里还是被这两夫妻感动了,就连最不顺眼的王志祥好像也没那么憎恶了。
“何医生,您请上座,今天您是主角。”王志祥高门大嗓的拉着何珏生就往手坐上让。
“王大队,这可不行。论年岁您可大着我一截。”何珏生谦让的说。
经过一番谦让,何珏生还是被王志祥夫妇按在了首座。
李雨寰打开白酒,德山大曲那股独特的酱香味儿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给两位男士添满白酒,姐两个也倒了两杯橘子汁儿。
王志祥双手端起杯子,站起来说:“何医生,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在一起是个缘分。今天既是感谢您救了勇儿,也感激您在关键时刻的仗义出手,同时也权当是过年了。过去的事儿,都是我不对,这儿给您赔罪了。您一个人在外,要是瞧得起我老王,以后就当这里是个家,有空常来常往。”说完,王志祥一仰脖子,将一杯白酒喝得干干净净。
何珏生本就是北方人,因为浩劫下放到了这里,几年来也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固然是自身傲气凌人,同时也难得遇到对脾胃的人。
今天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王志祥的豪爽激发了他埋藏在骨子里的大气,当下也是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王大哥,男人都不容易,尤其是赶上了这个动荡的时候,多的话不说了,一切尽在酒中。”
一声王大哥叫出口,王志祥竟然感动得眼眶发红。近来儿子出事儿,自己倒霉,如果说没有压力那是自欺欺人。今天,何珏生能来,他就大喜过望了,也做好了再挨一顿训的准备,没曾想,这个小白脸医生竟然也是性情中人,绝口不提以前的事情,连日来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看到两人不计前嫌,梅衣筝心里也被感动着,她没想到冷冰冰的何珏生竟然也有这么豪放的一面。
李雨寰满心欢喜的看着这俩人,只是一想到可怜的勇儿,那股喜悦顿时又变得忧心忡忡,口中甜甜的橘子汁儿也变得苦涩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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