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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学生盯住对面那个稚嫩而又柔弱的男孩看,盯得很认真,就像自己是在做针线那种细活;盯得肆无忌惮,因为他是七域学院的学生。他缓缓舒开的眉毛之间有一抹冷意,而他勾起的嘴角弧度则是对于前面那愚蠢至极,又执拗家伙的嘲讽。院门外逐渐增多的学生,让低声议论,变成了语言的谋杀,他们灼热的目光刮着那个孱弱的家伙,不屑和嘲讽为他铸就了人性的牢笼,他们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践踏着那个男孩的尊严,并将之映射到那个男孩清澈的瞳孔之中。
负责登记的那人随意看着玉璕的信息,因为一个没有过初识,却依旧迈入这道门的人不是代表着勇气,而是无知和飞蛾扑火的愚蠢。他再一次的扫描淡黄的纸张,最终确认到:“他没过初识。”那个女人穿着一件大领口的长衣袍,里面的乳白令人眩晕;红色的袖子上点缀着黑金色的花边,紧身的黑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她挺立的脖子上还残留些汗,这说明她很累,也足够……诱惑。说实话,他宁愿在床上和她漫谈,只不过对方看起来很着急,而原因竟是可笑的想要确定那个名为玉璕的男孩是否“初识”。她发出不屑的冷哼是,毫不怀疑她下一口将会吐出细痰以示嘲讽。
“你怎和一个小孩较真。”
女人盯着他,微微眨眼,睫毛掠过清风。
“你怎和一个女人较真?”
他苦苦笑一声,心想外表诱惑的女人总是用毒辣在勾引男人。
“学院的规矩不是他这样的人能破。”她骄傲的抬起眉,冷冽的看着门内那个陷入尴尬的玉璕。
“那不是规矩,而是为了保护学生。”
“保护?”
“几十年前的异变导致了妖力的不稳定,这股力量因此弥漫在了整个学院,对于先生是天赐的妖力却是普通人的毒,药。所以从那以后能进入学院后院的学生至少是初识,而这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所以,孙苏,收起来你那不值钱的骄傲,你哥哥的臭脾气不是你能学来的。”
孙苏瞪眼一愣,恼怒的挥手,在喧嚣之中离去。七域学院的后院门可不止上山这道门。
玉璕从不觉得控制情绪是一种了不起的秉性,直视赤裸裸的侮辱是因为自己自幼过着清苦的日子。和野狗抢过食,为馒头打过架,当你做多了也便麻木了,于是你冷漠了。但是你依然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是炽热的,总是有那么些片段你是无法割碎的,而这些东西组成他活在世上唯一的动力,他则必须挖掉骨子里的寒冷。玉璕朝着喧哗的人群之中望去,他注意到那个点着脚尖混在人群之中的小女孩,她孱弱的身躯被他们挤着,可是依旧努力向他靠拢,好像那里很温暖似的。玉璕向前走了一步,眼瞳里映射着冷光,他感受到了那些人越加冰冷的目光,他们的笑声盖过了他所能熟知的世界,喧闹使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血液的流动越加快速,烦闷的空气一层层的压住他,让他无所适从。他微微闭眼,然后再度睁开,那股讨厌的感觉再度追上了他。
他终于开口说:
“我必须入后院。”
有些人骨子里的执拗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有的动物毛值钱,比如狐狸,有的肉值钱,比如牛,而有的……只有骨头值钱。你打弯他的骨头,可他依旧会前行,即使是跪着。而玉璕那几乎僵硬不会改变的执拗是他唯一勇气的证明,他心中寻乎异常的执念是他永远不会融化的冬天,除非他看着那些人的……血流干。他为之失去了这么多,他是生而为人的悲哀——最好诠释者,而他一直在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他不可能放弃,正如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性命,因为他还有这么多事没有完成。与生俱来的孤独一直支撑着他行进到现在,他饱受那些痛苦,陷入泥沼的诅咒之中,他把自己打造成了复仇的刑具。
但那个学生用沉默无声的强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最终他受够了对面那个家伙接近癫狂的表情之中,愤怒点燃了他最后的理智。他堵在玉璕跟前,手中一道黄色符文在空中缓慢旋转,气流发出呜咽的哭声,那些笔画开始绽放出狂乱的美丽。围观的人群为对方响起鼓励的掌声,热情宣泄在一触即发的局势中。玉璕的手缓缓摸向腰间,光滑妖皮的质地是如此舒软,他微微压下身子……手却在下一刻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就像是水库的闸门打开,压力一股脑的倾泄在手上。
燃烧的符文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握在手心,“学院没有这个规矩,你可以入后院,但生死是你的事。”他吹了吹斗笠上的灰,不以为然的说道。玉璕侧过对方,迅速登上阶梯,身影慢慢消失在雾里。他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目送孤独的灵魂迈入死地。
“他是一个优秀的行刑者。”他说,“折磨自己需要更狠的心。然,我终于明白孙岩不安的警惕。这样的人不能是谁都不愿意得罪,和力量无关,因为他已经熟悉了死亡。”守门的学生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听起来就和开水一样扯淡。”
中年男子最终还是选择停下自己的脚步,和墨非一同观察着那个低头登山的男孩,一种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的情绪蔓延至全身,本只是负责引墨非上山的事却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很想看看那个男孩挣扎的样子,想看他出丑,然后选择自动退去。墨非一直浅笑着,中年男子在自己怪异而又扭曲,无法感知的焦虑之中不屑说道:“弱者有一种特殊气质,就像是落入海中的遇难者的鲜血,一旦被鲨鱼闻到,便无法逃避。他会被那些人刁难,被那些人欺负,这无关乎于人性,只是他在这样的时代实在是太弱小了。因为你捏死一只蚂蚁是不会存在任何感情的。他的温和气质不过就是自己弱小证明前提而已。”
墨非终于在他的说辞中展现出饶有兴致的一面,他微微挺立自己洁白如玉的脖子,然后说:“我在书上读到这么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男人拥有创世的力量,他打败了所有人,最终在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之中变得暴躁不已,他妻子对他说,你需要去寻找温和。于是男人封掉自己的先生之源,踏上了寻找温和的征途。终于他在燃烧火焰的山洞里找到了温和,那种独一无二气质让男子坚信自己寻找到了温和。温和教会了男子温和的真谛,在学成离开之时,男子被温和拉住手。温和对他说,当你跟别人提起我之时,要告诉他们我居住在美丽的花丛里。”中年男子听得入迷,那个杀手有着难以置信的魔力。他说话的声音穿透人心,就像是独唱的戏子。中年男子摇头微微一笑,随手揪起地上的青草,慢慢地在手心碾碎,然后戏谑的看着那个已经在阶梯上挣扎的男孩。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个男孩挣扎的样子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他桀桀的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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