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哪里?”
“梦里。”
提问与回答都格外简单,依旧是那种含在咽喉的声音,沙哑的就像两片金属片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
聂青青忽然凝视起梦魇的眼睛,那并非一双牛眼,而是一双人眼,一双镶嵌在牛面上的人眼,眼珠呈现出诡异的黑色,黑的灼人,眸子反而明亮,仿佛其中存在着一只野兽,在咆哮,在嘶吼。
而梦魇本人却是安静的,无论是表现还是气质,都安静不可思议。
过了几秒钟,他忽然开口:“你不该来这里的,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聂青青看见他的眼睛在发光,一种诡异的红光,就像血色漫天时,透过的阳光,却比阳光多了几分诡异。
一瞬间,她有些失神,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快动!”
聂青青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就感觉脚下一阵震动,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站的地板已经裂开,变成了一片黑洞,漆黑无比,深邃无比。
梦魇皱了皱眉,低声道:“又是你?你认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一挥手,聂青青又觉得脚下震动,殷虹的地毯上出现一道裂痕,向她脚底蔓延而来。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耳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别愣着,快跑,向右边跑。”
此刻,聂青青已来不及识别真假,裂缝蔓延的速度没有给她任何考虑的时间,她就像疯了一样,运起身法向宫殿右侧跑去,前方是一片画有壁画的墙,匆忙之间,她根本看不清壁画的内容。
继续向前吗?已经到头了。她想。正准备转身,就听女声说道:“不要转向,向前,继续向前,穿过墙壁!”
穿过墙壁?
倘若发声者站在聂青青面前的话,她一定会质问其为何要穿过墙壁,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墙壁啊,什么人能够穿过?不会撞的头破血流。
声音的主人显然知道她的想法,继续说道:“假的,都是假的的,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除了那吞没你灵魂的裂缝,其他都是假的。”
聂青青忽然明白,这只是梦,梦里可没有所谓的宫殿,更没有画着壁画的墙壁,前方很可能是一片贪图。
裂缝在身后紧追不舍,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思考,她咬起银牙,闭上眼睛猛的向前冲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碰到了什么东西,但绝不是所谓的墙壁,而是一层膜,一层稍微能阻隔她向前的膜。
——仅仅是稍微而已。
几乎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聂青青就穿过的这层膜,压抑的感觉忽然消失,鼻尖掠过了清新的空气。
没有花香,没有草香,只是单纯的空气而已,但在聂青青的心中,却比任何夹杂着花香与草香的味道都要令人兴奋。
我出来了!她想。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那座木屋门口,绿袍的女就站在她身前,依旧是一副将微笑含在皮肉之下的冰冷模样,就像一朵还未开放,便已凋零的花。
聂青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忽然觉得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她昏了,又一次昏了。
作为武者,聂青青并不经常昏迷,但这一次,她却一连两次昏了过去,毫无预兆,甚至毫无理由。
当她醒来的时候,人躺在一张铺着软褥子的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锦被,绿袍女人就坐床边,盯着她的眼睛。
聂青青忽然有些害怕,下意识拉了拉被子。
“你看着我干嘛。”她说。
这也是人之常情,任何一个人昏迷醒来,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身旁还坐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人,都会害怕,乃至于下意识的保护自己,聂青青所做的事情理所当然。
绿袍女人微微一笑,就如冰雪初融一般:“我不能看你吗?我可救了你的名。”
聂青青忽然发现,当绿袍女人笑的时候,她的声音是如此动听,清脆的就像空谷里的黄莺。
可这好听的声音并没有带笑聂青青的疑虑,她低声说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聂青青摇摇头。
女人笑道:“我指引你从蓝色宫殿中逃出来,之后你昏倒了。”
聂青青想了起来,头脑里模糊的记忆告诉她,确实有这么一会儿事。她稍稍放松,低声说道:“谢谢。”
女人摇头道:“不用谢我,应该谢你自己。你相信了我,所以能跑出来,如果你不信,就算我提醒你,你也不会跑。”语声稍顿,继续道:“毕竟在那个地方,我也无法发挥实力。”
聂青青觉得她的声音里,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女人反问道:“你问的是蓝色宫殿吗?”
聂青青道:“如果只有一个宫殿的话。”
女人道:“没错,这里只有一座宫殿,就是蓝色宫殿。”语声稍顿,她接着说道:“那是属于梦魇的宫殿,是梦境编织而成的东西。”
聂青青有些迷糊了,虽然她觉得女人没必要骗她,但仍然忍不住问道:“可它说那是我的梦。”
女人盯着聂青青,一双猫眼似得眼睛在她的面颊上游走,直到盯的聂青青心中有些发毛,才低声说道:“那确实是你的梦。”
“我——”
聂青青刚要说话,就被女人打断:“不用怀疑,那就是你的梦,蓝色宫殿是一座梦中的宫殿,踏进那个领域的所有人都会看打手那座宫殿,包括我。”
聂青青问:“那宫殿不是在我的梦里吗?”
女人笑了,说道:“没错,宫殿是在你的梦里,我说了那是一座存在与你脑海中的宫殿,但并没有仅仅存在于你的脑海里。”语声稍顿,接着道:“事实上,它存在于所有人的脑海中。”
聂青青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明白。”
女人道:“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知道所有人都会看见蓝色宫殿就好了。”
聂青青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过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在梦魇的领域中,所有人的梦都是一样的?”
女人停住了动作,诧异的看了聂青青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没想到你能明白这一点,很多人都不明白。”
聂青青又捕捉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很多人?有很多人进来过这里?”
女人看着聂青青,叹了口气,说道:“是有很多人。”
聂青青又问:“那那些人呢?”
女人斜着眼睛凝视着聂青青,低声道:“你认为呢?”
聂青青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和聪明的女人说话,并不需要点明,点到便可;聂青青明白了女人的意思——那些人都死了,无一生还。
她忽然感觉有些压抑,拉着被子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外面的怎么样?”
女人看了聂青青一眼,随口道:“你认为我会知道?”
聂青青点点头,道:“你会的,不是吗?”
女人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我知道,”语声稍顿,接着说道:“既然你进来了,梦魇也就没功夫收拾外面的人了。”
聂青青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还好。”
女人摇头道:“什么叫还好?现在麻烦的是你。”
聂青青笑了,说道:“我有什么麻烦的。”
女人摇头道:“你是聪明还是笨?说你聪明,但你却看不清自己的危险;说你笨,可你看起来什么都明白,真是——”
聂青青笑着凝视着女人,忽然发现,她之前的冰冷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伪装,当这些伪装卸下之后,她变成了一个热心肠的女人。
“我什么都知道,不就是出不去吗?”她低声说,“只要他平安,就算在这里被捆上一辈子,我也愿意。”
女人摇摇头,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半晌过后,才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既然你不着急,那我也不用急了。”
就在这时,她脸色骤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双眼瞪圆,面颊的皮肤不停的颤抖。
那殷虹丰润的唇在抖动:“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它怎么能追到这里来?”
聂青青拉住她颤抖的手,温柔的问:“怎么了?”
女人道:“出事了,出大事了,他要来了。”
她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那双颤抖的手却始终在出卖着她,她的恐惧肉眼可见。
聂青青正想说上两句安慰的话,忽然周围的景象一阵扭曲,就听女人高声喝道:“你来了!你在哪里,快出来!”
虚空中传来熟悉的沙哑的笑声:“绿萼,你又一次破坏了我的计划,你认为我还会放过你吗?”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一变,变成了蓝色宫殿里的模样,八根粗壮的廊柱,两侧刻画的壁画,还有那金色的王座,殷虹如血的地毯,以及王座上坐着的那个人,或许说那只梦魇。
聂青青这才知道女人原来叫绿萼,她穿着一身绿袍子,身体在瑟瑟发抖。聂青青当在绿萼身前,低声道:“没事的一切有我。”
她能够看出绿萼的恐惧,却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此时此刻,她庆幸自己的无知,因为无知所以无惧,因为无惧,所以敢于挡在绿萼身前。
当然,无知也是一件令人扼腕叹息的声音,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是下一刻,还是这一刻。
梦魇大笑起来:“绿萼,堂堂落魂钟的器灵,还需要一个女人挡在你的身前吗?你难道不敢正面和本王对话吗?”
光线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暗淡下来,虽然本来就很暗淡,但毫无疑问,此刻要比刚才更加暗淡。
如果说刚才的光线还是类似黄昏的余晖的话,此刻只能被称之为月光的映射。
银色的光线透过幽蓝的窗户,泰然自若的投在殷虹的地毯上,留了一道道斑驳的印记。
梦魇的面孔也仿佛因此变得阴森起来。
绿萼忽然直起身子,抚掌推开聂青青,上前两步,正面迎上梦魇,她看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恐惧模样,仿佛之前那瑟瑟发抖的可怜人不是她,而是别人,别的潜藏在她内心之中的人。
她凝望着梦魇扭曲的面孔,缓缓的道:“我来了——”
只说了三个字,便被梦魇打断:“你迟早会来,别无选择,不是吗?”
聂青青不明白别无选择是什么意思,但在她看来,梦魇一定是成竹在胸。
绿萼冷笑一声,道:“我来了,我早该来的,却拖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劳你相请,真是过意不去。”
梦魇笑了,笑声雄浑而沙哑,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仿佛将整座宫殿都震的摇晃起来。
下一刻,笑声孑然而止,就如果它的出现一般,没有任何预兆,梦魇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彻底臣服于我吗?”
绿萼冷冷的一笑,说道:“自从我成为落魂钟的器灵开始,就没想过臣服这件事情。”
她这话一出口,宫殿里立刻多了一股寒气,寒的惊人,寒的刺骨——聂青青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并非因为害怕,只是单纯的冷,并非凝于皮肉表面的冷,而是深入皮肉之下,在骨骼中游走的冷。
光线昏暗,如此环境,本应是冷的。
聂青青没有作声,她完全失去了说话的立场和身份,甚至她觉得,梦魇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过了一会儿,梦魇说道:“绿萼,既然你不是来臣服的,那就是我的敌人,你应该知道作为我的敌人会是怎样一种下场。”
绿萼冷笑道:“如何不知?”语声稍顿,她指着梦魇说道:“你,梦魇,上古苟延残喘下来的妖兽,只能在这座宫殿中对付可怜的人,我说的对吗?”
梦魇的脸色闪过一缕愠怒。
“绿萼,注意你的言辞。”
绿萼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我的言辞怎么了?这样说我还觉得轻了,你就是个可怜虫,卑微而又懦弱的家伙。”
话说到这里,梦魇忽然高声喝道:“绿萼!别忘记了,我是灭掉你们沙拉巴族的那个人!”
聂青青一脸惊讶的望着绿萼,她怎么也没想到,绿萼竟然是沙拉巴族的族人。
绿萼看了聂青青一眼,惨淡的一笑,说道:“没错,我就是沙拉巴族的公主,外面那个攻击你们的少年,就是我的王弟——”
话到这里,她忽然一脸愤怒的望向梦魇,高声喝道:“就是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利用我灭掉了沙拉巴族,我是沙拉巴族的罪人!”
梦魇大笑起来,说道:“你们沙拉巴族人号称梦境守护者,不知道猎杀了我梦魇一族多少精英,最后梦魇只剩下我一个,我不过是灭了你们全族而已。”话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绿萼,可我毕竟没有对付你,不是吗?”
绿萼冷笑道:“那是我以身祭钟,成为落魂钟的器灵,这才免遭你的毒手。”
梦魇又笑了起来,忽然笑容一收,阴恻恻的道:“如果我想对付你,就算你是器灵,也绝没有幸存的道理。”他右手一挥,绿萼脚底忽然生出了几条碗口粗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她的身体。
这藤蔓上带着倒钩,缠上绿萼身体的一瞬间,便刺入她的皮肤,她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就像浸泡在血海之中一样。
梦魇高声道:“怎么样,绿萼,如果我想对付你,你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绿萼冷笑道:“梦魇,你还真是天真,你认为这就足够了吗?”她身体一震,蔓藤立刻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寸寸截断。一道乳白色的光线围绕着绿萼的身体,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啪!啪!啪!”
三声断开而分明的掌声在空寂的宫殿中响起,鼓掌的是梦魇,聂青青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怒容,他在笑。
聂青青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但笑的却是如此的真实,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不错,不错,”梦魇说道,“没想到这些年来,你也没有荒废,虽然只是一具灵体修为应该也有凝神后期的程度了吧。”
凝神后期!
聂青青心中一惊,暗想:“如果绿萼是凝神后期的高手的话,梦魇能令他如此恐惧,想必至少也是凝神后期的高手。”
很快,聂青青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绿萼说道:“没错,我已经是凝神后期,但你也不差,刚才那一手,你还未尽全力,但也有凝神后期,不是吗?”
梦魇大笑起来,说道:“当年你以落魂钟的威力,将我打的只剩一缕残魂,一定没想到我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听了梦魇的话,聂青青心中一惊,暗道:“原本以为是梦魇分是一缕残魂,没想到是被打到只声一缕残魂。”
绿萼说道:“我想到了这一点。”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我没有能力阻止你。”
梦魇笑道:“你的确没有能力,就算全盛的时候,你也下不去手消灭我,更不用说催动了落魂钟后,你也元气大伤了。无怪乎这些年我肆意的使用落魂钟,而你却没有任何反应。”
绿萼冷冷的一笑,说道:“你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梦魇笑道:“为什么不呢?你之所以不敢来,不是因为无法面对我,而是你根本没有面对我的实力,对吗?”
绿萼不动神色,低声道:“你就这么肯定吗?”她看起来并不像全无信心的模样,反而却像胸有成竹。
就连聂青青也觉得她胸有成竹,可就在这时,她的耳畔忽然传来绿萼的声音:“一会儿我会将他从王座上引开,你跑去王座背后,后面有通道,出去之后、出去之后以五行之力毁掉我王弟的肉身,就可以逃离梦魇的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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