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一阵虚寒,冷汗浸湿了衣衫,浑身都如同灼烧般地发烫。身体虚空着,仿佛在空寂深潭里浮浮沉沉。
种种迹象表明,他还活着。即使异常难受。
“欧阳,欧阳?……”
他听得见临风的声音,紧张的,焦虑的,哀怨的。他也感觉得到,他在牢牢握着自己的手,所有的一切都是灼热的,只有掌心的温度是冷的,像握着一块冰,却并不觉刺寒,只是舍不得离开。
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狭窄的缝隙。柳临风担忧的神情映入眼帘,模糊着,又渐渐清晰。清白的面容,还有鬓角微微凌乱的乌发……
欧阳醉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不会连喉咙都烧毁了吧。
胸膛,是撕裂了般的痛楚,隐痛,一点点地侵蚀他的意志。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钢筋铁骨,即便严重些的伤也是受过的,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难以忍受,几乎要被过气去。
“欧阳……你……你怎么样?”柳临风将他的掌心按在胸口,令一只手用纯白的干布轻柔拭去他额角的汗珠。
“好热……好渴……”欧阳醉不能动,只是平躺着喘息,他想拉开自己的衣服,恨不得整个人都泡在漂浮着冰块的冷水里。
柳临风乱了手脚,一向沉稳的他从不曾如此心急如焚过。对于武功上的事他一窍不通,萧尽欢此刻也仍是昏迷着根本帮不上忙。找了全杭州城医术最高明的郎中来瞧,也只说是脉息紊乱高烧不退,其他的也诊断不出。
欧阳醉喘息亦是吃力的,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柳临风一愁莫展的悲伤眼神,竭尽全力挤出一个轻淡的笑容。
“没事儿……死不了……”
一句话,令眼前之人泪眼婆娑。那丝丝细碎闪烁在眼眶,硬是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好好呆着,总会有办法……”
话虽如此,可是,办法在哪儿有谁知道。他现在恨不得马上跑去找到欧阳鸿,他爹武功何其高强,肯定救得了他。
柳临风脑中一团乱麻,而欧阳醉却出乎意料地,十分平静安和。目光时而落在柳临风的脸上,或是房梁上,只那么躺着,当然,他也动不了。心想若真的好不了了,死了,抑或落下个瘫痪,做不了逍遥派掌门倒没什么,本来他也没多大兴趣,然,他的临风,可怎么办呢。
万一再有像萧尽欢那样阴险的家伙对他居心不良,他还怎么护得了他。十年了,已经习惯了对他好,如今,这些深刻的感情只能含在心里了么。
想到此,不禁越发落寞。
那惊险的一夜,突然回放眼前,历历在目。
他记起自己失去知觉前的场面,红光如一把长剑,刺穿他的胸膛,只觉五脏六腑都跟着狠狠地震动着,随即从头到脚的静脉血液都在逆流,沸腾……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不曾见到任何人,除了萧尽欢,他几乎不能分辨自己是在和鬼打还是和人打。
想着想着,意识萎靡着,又晕了过去。
柳临风拭干眼角泪光,颤抖着伸手去抚他的脸。滚烫的脸颊已经熬得苍白,看着更像是一块冰雕。
……
“少爷,有一伙人抬着轿子等在门口,急着说是要见您。”管家匆忙来报。
“可说是谁没有?”
“是个姓萧的年轻公子,您说这几日闭门不见客,可我见那公子神色焦虑,怕是有什么急事……”
柳临风一惊,忙冲出到门外。
果然,是萧尽欢带着千羽楼的几名手下前来找他。
柳临风这几天等的,就是他。
……
“他一直这么昏迷着,没醒么?”萧尽欢的脸上也是毫无起色,不过好在内伤并不深,只是一时不能完全回复。
柳临风坐在床沿,叹息道:“刚才醒了没多久又晕了过去。”
萧尽欢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看欧阳醉不顺眼,但当初若不是他在自己身边,或许此时受重伤的那个应该是自己吧。
几日不见,柳临风原本清瘦的身形又削了一圈,两靥微陷,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林间青竹。
不眠不休,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可又让他怎么吃的下,睡的着。
“我不懂他到底怎么了,又找不到别人,只得等你醒来……”柳临风背对着他坐在床沿,忧愁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欧阳醉。
萧尽欢此刻竟很想上去抱住他,去安慰他,然而他还是没能那么做。
他的风liu与多情,对他,不过只是流水映落花……
他的确需要欧阳醉那样的痴情的傻人守在他身边,他需要的是依靠,呵护,永永远远,不离不弃。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看来是受了极狠的内伤。”萧尽欢叹息着,对柳临风道,“让我来看看吧,可惜我现在内力亏缺,不知道还能不能起得上作用……”
萧尽欢将三指按于欧阳醉手腕的脉搏上,蹙着眉间,顿觉惊讶。
“为什么会这么乱……”他自言自语着,让柳临风扶起欧阳醉的身体,自己则坐在他的背后,双掌并合,随即徐徐拉远了距离。
一团白气凝结于两掌之间,萧尽欢屏住呼吸,颤抖着将手掌按于欧阳醉的脊背之上,而那团白色的如雾气体,亦随之进入了他的身体。
然而不过几秒,萧尽欢只觉浑身如身处炼狱般煎熬,终于把持不住,鲜血破口而出。
“萧楼主!”柳临风惊呼着搀住他的手臂,他虚弱地摇了摇头,表情痛苦,“他这小子重了什么招,太邪门儿了……”
他的元气已伤,内力也大有损耗,就算知道了是什么伤症,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总不能坐以待毙。
“我这就去欧阳家找欧阳掌门,他武功那么厉害,况且是自己的儿子总会想到办法!”柳临风急切道,正欲跑出房门。
“欧阳鸿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在哪儿恐怕连他的手下都无从知晓,你去哪儿找?!”萧尽欢喊道。
“难道……就这么等死么……”柳临风恨道,一字字都成了锋刺的针。萧尽欢思忖半响,蓦然眼前一亮,忙道:“我倒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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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可以帮他。可是他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
萧尽欢派人买下了全城最昂贵的千里坐骑,只三匹,只随身带一名跟随自己多年伸手最出色的属下,因为这个关头,多带任何一个人都是累赘,柳临风亦是要跟去的,他知道他拦不住。
修养一天,待稍稍恢复体力,便即刻启程。
萧尽欢与欧阳醉同坐一匹,用粗布绳将两人的腰牢牢固定。
柳临风跃身上马,萧尽欢看定他,难得露出正色。
“不能再耽搁了,要一路赶去,路途艰辛,柳公子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需多言,你不用管我,我不会落下。”柳临风眼神坚定,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的性格,却出乎意料的有着倔强执拗的一面。
“呵,那么走吧。”萧尽欢浅笑,扬鞭策马。
……
这一路,的确坎坷艰辛。
纵使有千里骏马,可从早到晚跋山涉水,烈日炎炎,柳临风未曾吃过这种苦头,加之身体微弱,只不到两日便已经精疲力竭。
第二日行至傍晚,天色阴沉风冷。
在河边等船之际才算能够有一个长时间的休息。随从的属下下了马,解开捆绑在萧尽欢与欧阳醉身上的布条,欧阳醉依然没什么知觉,不知是晕着,还是睡着。
柳临风翻身下马,只觉双脚都是颤的,一身脏污,何其狼狈。
萧尽欢毕竟是习武之人体魄强健一些,即便带伤赶路,强撑着的也还不至于累倒。
“等来了船,坐上几个时辰,就到天涯山了。”萧尽欢也不顾及平日的翩翩风度了,盘腿做在沙石岸上捏着累到僵硬的手臂。柳临风照顾着欧阳醉,将他平躺放在地上,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腿,心忧地抚mo他的脸庞。
萧尽欢看在眼里,心竟不自禁抽搐了一下。
“我们去天涯山找谁?”柳临风这才想起来问他这个重要的问题。
“我的师傅。”萧尽欢望着茫茫河水道,“不过自从我下了山,已经五年不曾回去看她了。”
“你师傅是名医?”
“不是,但是她善解各种伤病毒症,她武功高深,我想,最起码应该有救欧阳醉的办法。”
柳临风感激道:“无论成功与否,萧楼主如此热心相助,临风无以回报。”
“嗤。”萧尽欢标志性的笑容展露眼角,“这家伙虽然鲁莽又笨顿,但人却并不坏,最起码没有我想得那么讨厌。”
柳临风清浅一笑。
“那日他本是为你而来找我麻烦,说什么要宰了我如何如何,我亦从未当真过,因为我知道他不能。”
柳临风定睛看着他的脸,问道:“为何不能?”
“那双眼睛不是杀过人的眼睛,很干净,也很透明。他虽然出剑又快又猛,却下意识地躲避要害,可见他心里还是怕的。”
他或许说中了。欧阳醉最看不惯的,便是武林之中的血腥,与厮杀。
柳临风从前还笑过他怕血,要不然就是心存妇人之仁,他也不气恼,只笑说。
我不是怕,只是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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