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杨家将泣血千年第二部 > 1.7

?“陛下,您何必。。这样的大雪天,圣体要紧”吕蒙正走在雪地上,听着脚下嘎嘎作响的捻雪声,仍然不愿放弃,继续最后一次劝阻皇帝。“朕要将延昭的冤情告之于众,当众惩治恶吏。一来让百姓看到朕是受奸人蒙蔽,二来可以平息民怨,三者可以安抚杨家,四者也可让延昭看到朕爱才若渴之心。这些都还不够,今日朕要效法玄德公,雪日顾茅庐!”

  “陛下真乃亘古贤君,臣等能侍陛下,三生有幸,祖上积德”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陛下,今天大雪,路不好走,不如让为臣先去探路,看准了地点,再来接陛下,这样可好?”吕蒙正的建议皇帝欣然同意。

  浑身上下被冷水淋透,六郎冷得牙齿打颤,身上的疼痛倒是减少了许多,只剩下了一个感觉:冷!他胡乱穿好衣服,环顾四周,见墙边灶间有一个草垛,立刻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身体渐渐暖和了,继而袭来的是无尽的剧痛。。。六郎咬紧下唇,运功抵抗,冷汗像瀑布般顺着额头流下。张二宝的脸不知什么时候探了进来,冷笑着说:“果真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啊,这么点苦就吃不了?人家百姓的子弟不是天天打柴干活?”一眨眼,又变成了黄国臣的脸,“自己做下苟且之事,就不要怕丢人”然后是玫古摄人心魄的媚眼,然后是冷笑:“杨六郎啊,你不愿伺候本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六郎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冰凉的地上,身边的火堆已经熄灭,冒着冉冉轻烟,淡淡的朝霞斜射进来。。已经是早上了。他大概是病了,头疼的利害,昏睡了一夜,还作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梦。无论如何,天气晴朗,就要赶紧去把柴火卖掉。背着大捆的柴火,六郎几乎是一步一步地咬着牙往前挪。

  他两条腿已经发炎了,此刻很难走动,只好右手拄着一根粗木棍,艰难地挪动,走到山脚下,迎面碰上三个过路人,三人见他背着那么大的一捆柴火,几乎把道路都挡住了,赶紧闪在路边。六郎使尽全力支撑着,无暇仔细打量路旁这三个人。倒是那三人中儒生打扮得中年男子仔细地端详着六郎。

  傍晚的朝霞从秦岭高大的山顶辐射开来,映照在终南山麓,投下无数五彩斑斓的光点。

  六郎背后背着一大捆柴火,足有半人高,五六十斤重,汗水湿透了单薄破旧的布衫,他一步一步很艰难地走到柴门前,放下柴火,撩起打了无数补丁的短衣襟,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抬头望了望蓝天,稀疏的白云渐渐飘远,碧空如洗,天边一抹残阳落入高耸的秦岭支脉终南山主峰太乙峰。六郎呆望着暗淡下来的天色,伸手推开了柴门,进了院子,这是他自己花了两天时间搭建的栖身之所,一间茅屋,一个小小的厨房,在外面就是用篱笆围成的院墙,走到灶间,六郎掀开锅盖,早上剩下的半碗菜粥还静静地躺在大铁锅里。。六郎这时才觉得肚子里饿得叽里咕噜地响,他狼吞虎咽地喝完了菜粥,四下环顾,一眼望到底的灶间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六郎心里明白今天没有赶上柴市,这一担柴火卖不出去,也就没了晚间的饭顿,看来要等明天正午之后,卖柴换了铜板才能吃上正经东西。。

  既然没东西可填肚子,六郎就洗了洗,早早上了所谓的床---几块木板子压在砖头上搭成的。躺在木板床上,正好可以望见破屋顶露出的巴掌大的蓝天。。。想想自己觉得挺可笑的,去曲江镇上卖柴的路上,听路人说有钦差到了华阴府,说是寻找一个不肯回朝做官的贤士,整天在华阴各个热闹的街镇转悠,他莫名地紧张,柴市也不去了,掉头回到位于终南山麓的家。。其实这钦差绝不可能是来找自己的,六郎十分肯定,因为玫古,这个让自己终身蒙羞的女人,六郎恨自己的大意,恨自己的yu望,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不能把持。。。因为这个大辽第一美女,他。。这个在宋辽大战中的英雄已经落到世人耻笑,父母不容,他让大哥为他挨父亲当众责打,害二哥对父亲不满而拂袖离去,害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害三哥在庙堂之上抬不起头,害四哥为他被关入天牢,害五哥因他出手伤人,害七弟差点为他而死,而竹竹。。想起这个很久不敢想起的名字,六郎的心像掉入冰窖,他还有什么脸面面对竹竹,他看着竹竹深情清澈的眸子,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大战大鹏翼,单骑会拓跋,土尔基山挺枪跃马,救驾解围,若论功劳,封个一等侯也不算为过,可是他却让祖宗蒙羞。。。六郎翻了个身,隐隐觉得两条腿到后背又开始钻心的疼痛,这两天阴雪,今日刚刚放晴,这倒霉的旧伤就像恶鬼一样准时找了上来,六郎怕回京城,怕见母亲,怕见爹爹,怕见自己的兄弟妹妹,怕见京城里每一个寻常百姓,更怕见到郡主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天色渐黑,六郎的眼睛一到夜晚就看不清东西,只能静静地躺着,忽然,耳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六郎没有答话,接着听见推门声,几个人脚步很轻地进了院子,听见他们的谈话,不是本地人,而是汴梁口音。“老板,您看天都黑了,我们要不要先回华阴?明天再来?”“不行,今天集市上不是人们都说了吗?有一个长相英武俊朗的青年人,汴梁口音,总在那里卖柴火,他就住在这终南山麓的玉溪村。。咱们还是讨口水喝,赶紧进村子看看才是”“哎呀,不好,老板,天又要下大雪了,咱们真得在这里躲躲”“这茅屋好像是座荒废的弃屋,离村子挺远啊”“是啊,没动静,不过也难说,这院子打扫挺干净的,咱们先到灶间坐坐,万一有主人,我们别把人家正屋弄乱”

  躺在木板上的六郎听见了茅屋里的谈话,心里一惊,想从床上起来,此刻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努力睁大了双眼。。。可是眼前仍然是模糊一片,正在这时,传来灶间那几个人的脚步声。六郎急忙翻身向里,匆忙中却忘记了熄灭蜡烛。。。

  “诶,老板,这里有主人的”其中一个人惊讶道。“这位小哥,我们几个是过路人,想向你讨口热水喝”六郎隐约间看见一个老者向自己躬身作揖。

  “诶,老板,这里有主人的”其中一个人惊讶道。“这位小哥,我们几个是过路人,想向你讨口热水喝”六郎隐约间看见一个老者向自己躬身作揖。

  六郎灵机一动,急忙用手指指嘴巴,指指眼睛。。。

  “老板,他是个哑巴,啊,还是盲人”“算了,现在雨也小多了,咱们回到镇子上住店打尖去吧”

  听见一行人杂沓地脚步声渐渐远去,六郎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摸索着,掩上柴门,回到房中,睡下。

  “陛下,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虽然又黑又瘦,但眉眼模样绝对是杨六将军!”吕蒙正躬身道

  “嗯,那明天叫人到玉溪村把他宣来”皇上一手端着钧瓷茶杯,一面若有所思地说

  “陛下,这。。恐怕不妥。。您想,他杨六郎要是想回来,还用得着咱们这么费力去找?”

  “爱卿的意思是说,朕也学一回古人,三顾茅庐?只是这小子不过是朕的臣子的儿子。。传出去,就怕从龙老臣们心里吃味”

  “陛下,杨景之才,陛下可想用之?他现在不过一个世家子弟,数年之后,必是我大宋股肱栋梁。陛下也知道,自古人心最难收服”

  “嗯,说的也是,朕亲自探访,请他回朝,谅他不会当面拂逆,呵呵”皇上看着吕蒙正点点头

  “陛下,臣保证所有跟您去的人都守口如瓶”

  “不对,吕卿你错了,朕明日亲自前往,去的时候要偃旗息鼓,悄悄不为人所知,但是回来时,要大张旗鼓,让乡邻百姓,地方官绅尽人皆知!”

  “哦,臣明白陛下去时不要让人知道,否则那杨六将军负气而逃,岂不不美?可是回来弄得尽人皆知,这是为何?”吕蒙正有些不解

  “正像爱卿所言,人心最难收服,朕这么做,第一,岂不更显朕礼贤下士之诚信,第二,那小家伙是个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他焉能不感激涕零?第三,朕亲顾草庐求贤,世人皆知,若他仍然不从,难道不为天下人青眼相加?那不是显得他杨延昭忒也托大,居才傲世?第四,朕做到如此地步,杨景再不回朝,杨业的老脸往哪里放?儿子傲慢若此,他杨业的忠心何在?依照他的性格,必然会出手惩戒逆子,杨延昭不愿侍君,隐身世外,总不能不要父子人伦之道吧”

  蒙正听得脊背一阵发凉,躬身道:“陛下圣明”

  大山里的节气总是比外面晚,初夏的气候,满山野花在终南山麓刚刚盛开。碧空如洗映衬一山嫩绿,加上空气中无时不在的野草芬芳,让久居东京的皇帝一行人不觉大张口鼻,深深享受着山野的清新。皇帝今天打扮得像是远方商贾,随行的十八个内外功兼修的铁盾内卫。

  大山里的节气总是比外面晚,初夏的气候,满山野花在终南山麓刚刚盛开。碧空如洗映衬一山嫩绿,加上空气中无时不在的野草芬芳,让久居东京的皇帝一行人不觉大张口鼻,深深享受着山野的清新。皇帝今天打扮得像是远方商贾,随行的十八个内外功兼修的铁盾内卫远远近近地跟着,都打扮成了跟班,脚夫和小厮的样子。

  快到玉溪村的村口,远远看见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是早饭的时间。。

  皇帝和身边化妆成账房师爷的吕蒙正相视一笑:“我们这么早,谅他不会跑到哪里去”“陛下圣明,早听延朗将军说过,六将军眼睛近来不大好,天色稍暗就看不清。昨晚相见,果真如此”

  一行人逶迤而行,朝着村口最外面的较为孤单的茅屋逼近。。

  蜡烛渐渐化成了蜡水,六郎将一些大山里很常见的黄色粘土倒进了蜡水锅。。用一根木棒轻轻搅动。。

  十八名铁盾内卫成扇形将小院子包围了,皇帝和吕蒙正一起轻叩柴门。。

  门虚掩着,并没有人来应,

  两人推门进去,院子里空无一人,皇帝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小院,茅草搭成一大一小两间屋子,明显地,一座小的是灶房。。院子里堆着一大捆柴火,再有就是几个木墩,一把柴刀。。别无他物。。

  墙角上钉着几个钉子,拴着一根草绳,草绳上搭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裤褂。。膝盖肘弯打着数个大补钉,用漏缝的粗大针脚连着,一看就是男人的杰作。。

  皇帝带着吕蒙正悄悄地先走进了灶房,一口破了沿的大锅还在冒着热气,灶台是热的,皇帝伸手揭开了锅盖。。

  惊讶地发现诺大的铁锅有半锅是水,上面飘着一些不知名的草样的东西,吕蒙正看了,皱着眉说:“这是一种野菜,很多农家专门用来喂猪的”

  皇帝四顾茫然,不解地问:“这小院这么小,他还养了猪?”吕蒙正看着皇上,不知说什么好,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接着来到和灶间相连的正屋兼卧室,屋里没人,皇帝和吕蒙正一起打量这间屋子,不大的茅舍里只有一张木板床,说是床,就是三块窄窄的木板拼在一起,架在四摞砖头上。。

  木板上斜搭着半块草席,零零落落的毛边说明这草席的年岁已经不轻。。扫视一遍,细心的吕蒙正的目光落在屋角的一小块破木头上,那上面放着一根只剩下根的蜡烛,上面淌满烛泪,他走过去,掀翻木板,只见下面有几本书,吕蒙正看了封面,竟然看不出它们是讲什么的。。。

  吕蒙正正在捉摸,忽然一阵脚步声出来,他和皇帝对视一眼,急忙闪身门后,透过门缝偷眼观看。

  柴扉起处,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走的很慢,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似乎眼睛也不太好,摸索着慢慢来到院子的正中。。

  这才发现,他背后还背着一个小篓,内装不少野菜和枯枝。。

  皇帝看到那人背转了身,,吃力地从身上卸下背篓,身上一件大补丁连着小补丁的短衫,肩头破着一个大洞,露出晒成古铜色的臂膀。。

  下身一条裤子,洗得次数多了,缩了水,裤腿短到小腿肚,也破了边,脚上一双翻卷着毛的草鞋,看他身材虽然过于瘦削,但宽肩窄胯,笔直的后背,修长的双腿,依然相当健美。他摸索到一块破草席,铺在地上,然后伏下身,出乎意料,他没有席地而坐,而是双膝跪在草席上,将背篓中的干树枝和野菜到了出来,用手分拣。

  皇帝凝视着这个背影,心中暗自怀疑,这真是那个出身三代名将世家,祖父富甲一方的翩翩公子?真是那个白马白衣,万马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青年将军?真是那个横吹玉笛,挥毫泼墨,才貌让自己心爱幼女如醉如痴的风liu才俊?皇帝的眼光慢慢地仔细打量,忽然发现这个青年没有发髻,他摘下破斗笠的时候,露出的是一头蓬松的黑发,长度刚刚即耳,发质柔软轻柔,还有自然卷曲,被微风吹得轻轻拂动。。。

  皇帝向吕蒙正使了个眼色。吕蒙正会意,两人旋即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六郎正在专心致志地用手摩挲分辨野菜。。忽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和呼吸声。他停了手中的工作,问道:“是谁?”吕蒙正压低嗓音说:“小哥,俺们是过路客商,从北边来的,想讨口热茶喝,看你这院子干净整洁,就不请自入,还望见谅。”

  六郎听了,苦笑一下:“先生,小可茅舍简陋,家境贫寒,没有香茶可以待客”

  “没关系没关系,俺们自己带有茶叶,小哥你只要替我们烧些许开水即可”

  六郎抬头眯起眼睛,这几日他觉得视力愈发不好,非得阳光强烈的正午,还是在屋子外面,他才看得清楚人们的鼻子眼睛,阴霾的天气里,或是在黑暗的室内,仅仅可以看个大概轮廓,听得来人的口音是幽州一带的,心下暗想,这两人也许真是过路人,想必一大清早,不会有干公事的这么勤快。“先生,小可眼睛不大好,您老要是不嫌弃,水罐里还有半罐清水,灶台还热着,捅开就行,您自己动手?”

  六郎坐着没动,一来是眼睛不好,二来他想尽快挑些野菜,做成野菜团子,准备呆会儿带着上路,他不想在这里太久,只想尽快换到别的镇子去。。。

  吕蒙正听了,微笑道:“小哥,那就不必麻烦,我们就是腿脚累了,在这里稍事休息,不防事吧?”

  “嗯,先生请便”。。。

  “小哥,俺们从北国贩了些皮草,准备倒腾到南边去,这儿离长安有多远?听你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怎的在这里安家啊?”

  “我。。我是。。孤儿。。四海为家。。”

  “也没说个媳妇?”

  “没钱”

  “噢,来的时候,看到大辽兵精马强,普通小兵的薪俸都有每月十两银子,向小哥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如到幽州投军去,吃饱饭,娶媳妇,都没问题!”

  六郎皱皱眉,冷淡地回答:“小可身体不佳,眼睛不好,不能吃粮当兵,再说,我是中原人”

  吕蒙正偷眼看看皇帝,见皇帝冲他略微颔首,又接着说:“小哥,那样的话,你不如跟了我们老板,一起贩卖皮草绸缎,钱不能富可敌国,也足够你娶两房媳妇儿,养几个大胖小子的。”

  六郎心中有事,随意敷衍道:“先生的好意小可心领,只是萍水相逢,不便打扰”

  “哎,跟着我们老板,可以挣很多钱”

  “我过灌了平淡的日子,虽然穷,但是很安宁。谢谢先生的好意。”

  话说到这里,即便聪敏如吕蒙正,也没词可说了。他看看皇上,皇帝冲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六郎。

  吕蒙正又搭讪道:“小哥,你对当今大宋这世道不会很满意吧,看你混得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这汉中一带本是富庶地方,不知官家看到了还有你这样子的老百姓,会作何感想?“

  六郎听到这里,心里生起一团疑惑,这个商人似乎很关心自己。。六郎的视力还是模模糊糊,眼前的人只大概看清是两个穿锦缎衣袍的富商。

  见六郎不做回答,吕蒙正和皇帝对视一眼,接着说:“唉,莫说我们小老百姓,就是权势熏天的国家重臣不也一样?有时候混得还不如我们小百姓。”六郎懒得理他们,自顾自地挑拣野菜。“小哥。。你听说了吗?天波府六公子的事?”“。。。”“城门口贴着皇榜,知道他下落者赏银五百两,把他拿住送官者官升一级,赏银一千两!”

  六郎警觉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富态商人的背影和这个喋喋不休的账房先生模糊而且陌生的脸,这张脸六郎从没见过,不是朝中之人,看举止像个书生,也不是公门中人。稍稍放下心,低头说:“他值这么多赏银?”

  “是啊。。唉,也难怪。。杨延昭一幅真迹,可以卖到一个字五十两银子!小哥你认识字么?”

  “我。。没念过书”六郎有些不耐,站起身来准备到灶间去,那知两条腿上的旧伤加上最近舅父的鞭子,被这寒冷的气候一逼,越发严重,他趔趄了一下,赶紧伸手扶助一根木棍,不停地干咳,头上冷汗直冒。吕蒙正见了,站起身来走到六郎跟前,轻抬食指搭住他的腕脉。

  “小哥,你坐下,我这里有些米浆,你吃一块,跟我们聊聊天,我们走了大半天路,终南山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怪闷的”

  六郎头晕得厉害,只好坐下,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是饥饿所至,看这陌生人相貌温和,便接过他递来的壶,一口一口静静地喝里面的米浆。吕蒙正笑着说:“小哥,我们才从京城里来,好多新鲜事!”六郎喝着米浆,不好意思不搭理他,只好点头敷衍:“哦”“你小哥成天在终南山里砍柴,怕不知道京里的繁华!头一件,赫赫有名的天波府可热闹了!”

  六郎手一抖,壶里的米浆撒出来一点溅到身上,他也浑然不觉。吕蒙正把这一切都默默看在眼里,瞟一眼远远坐着喝茶的皇帝,见皇上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十分想听的表情,放下心来接着说“杨无敌你听说过吧?夫妻俩双双病倒,天波府险些办了丧事!据说就是因为杨业老将军痛责六公子,导致他生死不明,杳无音信。杨夫人心痛气急,一病不起,后来传闻六公子已经不在人世了。杨夫人就不断说她要陪着她心爱的六儿共赴黄泉。。。”

  六郎再也喝不下去米浆了,怔了半晌,突然抓住吕蒙正的衣袖问:“你是谁?天波府那么大的宅第,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家事?”

  “实不相瞒,我姓吕名蒙正,是奉旨前来武安郡寻找杨六公子回京的钦差!”吕蒙正看着六郎的脸突然说。看出六郎视力不佳,回手一指皇帝和几个内卫:“他们都是跟我一起来的,本官虽然接了差事,可是从未见过杨六公子,据说他也躲在终南山一带卖酒打柴,你可曾知道他的住处?”

  六郎心头剧震,忍住没有惊叫出声,冷冷地说:“吕大人,您来晚了”

  “此话怎讲?”

  “杨景已经死了”

  “什么?”不仅吕蒙正叫出声来,皇上也轻叫了一声,六郎的答话显然出人意料

  “怎么会?这可糟了”吕蒙正心里暗叫不好,要是六郎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杨景,那皇帝也没办法。传出去,皇上九五至尊非要强认一个砍柴的为大将军。。他开始懊悔自己说话不周,让杨六郎钻了空子。临来之前,已经和皇帝商量好,这回来不只是要六郎的躯壳,而是要收服他的心!这要是他死活不认,皇上的种种宽宏大量,恩威并使都白费了。怎么办?吕蒙正才思敏捷,立刻心生一计:“啊呀,这可糟了,杨夫人已经说过,只要六公子不在人世,她就随他而去。。这不是也要了杨夫人的命么?”

  六郎要不是拼命咬住嘴唇,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他忍住了,不是因为不伤心,而是他从小就不知道怎么哭,即便是伤痛欲绝也很少痛哭流涕。母亲,他欠她太多,父亲常年征战,为北汉大宋抵挡一方,娘独自一人教导这么多子女,心都操碎了,还没有膝前尽孝,还没有让娘享受几天不担惊不受怕的好日子。。六郎一言不发,怔怔地想心事。

  吕蒙正却误会了,以为这个并没有打动六郎,于是又开腔道:“皇上受奸人蒙蔽,一时没能决断,让六将军受了些小委屈,圣上十分后悔痛惜,下了严旨,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找到六公子!”

  六郎心下突然明白了,原来吕蒙正已经猜到自己是谁,否则绝不会说刚才那番话,那么刚才关于母亲的那番话就。。不一定。。想到母亲的坚强性格,稍稍宽心,他并没想到后面那一群随从里会有皇上,只想到吕蒙正并不认识自己,于是淡淡说:“吕大人,在下还要去赶集,您老请便吧”说完径自起身,拄着木杖进里屋去了

  “唉,小哥你贵姓?”吕蒙正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找到六郎的心结才能发起攻势,打败他的心理防线,实现刚才和皇上共同定下的目标--彻底收复六郎的心这个策略。“我想烦请小哥领我们去看看六将军的遗体遗物”

  “在下韩修”六郎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说。来到屋里,抓起一只破酒壶,把剩下的一瓮底酒全部倒入酒壶,斜背在身上,干粮没法准备了,他心中明白,必须极快离开这里。

  双腿的疼痛让六郎不得不拄起一根木棍,刚走到门口,一排人站立在门口,中间簇拥着一个绸缎富商打扮的人,他身旁站着刚才和他交谈的新科状元吕蒙正!

  皇帝威严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爱女爱和痛苦得死去活来的年轻人,一身落着粗大针脚的补丁衣衫,领口破得没办法补,隐隐露出前胸,几道纵横的暗暗的红色让皇帝心头一颤,手里拄着的木棍,额头上沾满汗水的蓬乱短发遮盖了瘦削的毫无血色的苍白面颊。皇帝眨眨眼睛,仔细端详,挺拔颀长的身材,英俊明朗的五官,深邃明亮的眸子,一切俨然还是当年那个匹马入敌营,让辽人闻风丧胆的杨六少帅!“嗯,就是破衣蔽屡也挡不住举世无双的英挺俊逸。。。”皇帝脱口而出,心里由衷赞叹,和儿的眼里果然不凡,三年前就看中了此人。本想直呼杨爱卿。。。突然煞住,暗暗想到,不行,万一杨景不给面子,当着这么多卫士臣子,岂不毫无脸面,更重要的,还要试试杨景的心思。天色黯淡,看来要下雪,六郎的眼睛只能看个模模糊糊的大概,他拄着棍子,两腿疼得打颤,他忍住剧痛“吕大人,您要不嫌弃,就请随便在这陋室休息,我要去集市了,恕不奉陪”

  吕蒙正伸手去拦,六郎闪身躲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六郎被几个侍卫扶起,皇帝压低嗓音说:“韩公子,你一表人才,气度儒雅,看来不是樵夫啊”

  光线灰暗,六郎听见一个陌生的哑嗓在对着自己说话,他看不清面貌,只好问:“尊驾是?”皇帝瞟了一眼吕蒙正:“朕是。。真是巧了,本人是吕先生的密友,深通医道,吕先生奉圣命来看望六公子。。皇上十分担心六公子的身体。。所以派本人一同来”皇帝说这话时声音低沉,鼻音很重。

  六郎坐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不愿搭理这个自称郎中的人,又不好失礼,只好说:“先生,您这是何必呢?杨景是大宋的罪犯,咎由自取,生死由天。。。”

  皇帝冷笑:“欺君可是灭门之罪,小哥你还是不要替杨将军揽上”

  六郎沉默了,他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可是现在,浑身的痛楚真的比死亡还难受,最受不了的还是内心那份悔恨。看见六郎不说话,皇帝缓和了语气“我姓宋,你就叫我宋先生好了,韩公子,外面风大,你我不妨进屋细聊”

  “韩公子,我看出你根本不是樵夫,看你这双手,看你说话行事就知道了,谅必你知道六将军的下落,我和吕大人一路辛苦,你总不会看着我们获罪于官家吧?”

  六郎身上发冷,他知道自己在发烧,好多伤口已经红肿化脓,两条腿上的夹棍旧伤和军棍伤都发作起来,六郎清楚地感到了死亡的迫近,眼睛看不清楚,但是心里明白这个宋先生和吕蒙正一样,都是皇帝的亲信。六郎不想再躲闪了,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何必连累家人别人,

  “宋先生,实不相瞒,在下以前就叫杨景,不过现在已经改名韩修。当年那个杨景,罪孽深重,就让他死了罢。”六郎说了半句,心里一阵气血翻涌,尘封的旧事立刻翻上脑海,这些日子隐藏民间,日子虽然清苦艰难,但是不记得自己是杨景,也就少了不少烦恼。此刻一说出口,那万头攒动,骂声不绝,臭鸡蛋烂菜叶劈头盖脸的游街景象立刻在脑海中清晰起来,股间那朵杏花就像一块炽热的烙铁,让他浑身颤抖,身后火烧火燎的剧痛立刻突袭而来,额上的冷汗不由自主地滑落。

  皇帝盯着六郎,看出他似乎痛苦难当,“原来是名闻天下的六少帅当面,本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六少帅乃我大宋第一青年俊杰,皇上欣赏钦羡,视为珍宝,为了能接你回朝,不惜让我和吕先生来这穷乡僻壤,还有三路王爷也离京寻访。。难得今日巧遇。只是。。。六少帅,你。。真的很憔悴。让人心痛”皇帝最后一句话是有感而发,

  六郎苍白得怕人的脸色,给人一种死人的灰暗,深陷的两颊和眼眶蒙着一层深褐色的阴影,颧骨显得十分突出,把本来棱角分明的脸更衬托得硬朗英挺,皇帝心中赞叹,杨六郎现在这么落魄,却仍然如此卓尔不群,难怪天下女子为之倾倒。看出六郎双目几近失明,皇帝不急于说出自己的身份。本以为刚才那些话一定让六郎心情激荡,哪料到耳边传来的却是冷静的声音:“宋先生,你们辛苦了,说老实话,杨景真的命不久长.”

  “怎么会?皇上下旨接你回京,然后请御医仔细调理,过不了多久,你一定可以生龙活虎,圣上马上就要大举北伐,收复旧土,六少帅焉能错过这挺枪跃马,大展宏图的机会?何况,”皇帝停了停,看着六郎的脸色说:“好男儿当以家国天下为己任,不会以一时的委屈而负天下,对么?圣上说过,六少帅绝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也决不会给我等长途跋涉请他回朝的人难堪。。。我和吕大人可是有皇命在身,六少帅不会让我等获罪,对吧?”皇帝说完这些话,仔细盯着六郎的脸。想找出些许情绪上的波澜。就见六郎紧咬下唇,两道英挺笔直的剑眉紧紧锁在一起,明亮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灰蒙蒙巍峨耸立的秦岭顶峰,不发一言。皇上以为六郎心动,立刻敲定砖角:“六少帅,实话给你说,皇上曾经表示过了,只要你能回朝继续为大宋江山百姓效力,皇上可以既往不咎,以往你犯的罪全部赦免,龙亭之上将封你为英襄侯,这还不算,还要亲自主婚,赐嫁翌祥郡主与你为妻。。。”

  六郎听到这里,猛然低下头,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皇上看了以为他心情激动,不能自已,心中暗笑:到底是个青年人,听见得抱美人,即便英雄如杨景也无法自制。他微微一笑,伸手在六郎身上拍了拍。低声说:“皇上爱才心切,虽然你多次忤逆,仍然不舍得让你流落民间。。如果你和杨老将军之间有隔阂,圣上也愿意代为调和,让你父子尽释前嫌,为我大宋同舟共济,撑起一片青天,岂不是杨氏一门的千古佳话?”六郎的头始终埋在臂弯里,不肯抬起。皇帝心中暗喜,刚才这翻话都是和吕蒙正揣摩多时,加上和杨业彻夜长谈之后想出来的。料必六郎此刻早已心如万丈波涛,不能平静.怕六郎心中犹豫,又加上一句:“六少帅,为国为家,你都要做个有用之人才是,不要蹉跎青春,愧对家国百姓,也愧对红颜知己!”

  六郎把皇帝这些话句句听在心里,如同烈火焚身般煎熬。对家国有用之人!他是这样的人么?让父兄母舅蒙羞,让竹竹肝肠寸断。。他和那个大辽美公主的苟且虽然是冤枉,可是他毕竟失去了自制力,和国家百姓的敌人亲密到裸呈相见!这是他一生的耻辱!难以洗刷的耻辱!这几个月来,他吃的苦不计其数,身上的刑伤更是不断恶化,他却毫不犹豫地干着最底层,最粗笨的体力活。。他想惩罚自己,想让心灵浴火重生。。。他的名字是含羞,是无颜!唯独不是那个大宋大辽人人皆知的杨景!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坐在月夜下,他僵硬的手指才不由自主地卷着树叶,像旧时那样吹奏着自己那只潇湘短笛中的曲子。。。竹竹。。。这个名字如今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六郎想到竹竹,心就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他四顾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伤害竹竹同时也伤害那个无辜的女孩,他的“结发妻子”兰英。幸好。。。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皇帝见六郎愣愣地出神,以为他心动,决定拿出秘藏在身的“杀手锏”。“六少帅,有一样东西,你要看看”

  “昭儿如晤,汝浪迹天涯,音讯缈然,今思儿切切,终日以泪洗面,若失双目,得舅父家书,系述邂逅,知儿受苦,娘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盼儿念母年事渐高,弃前嫌,识大体,速回京为国效力,侍高堂尽孝,乃不失子臣之本焉。见书速归。。“六郎眼睛不行,只能模模糊糊看出是一封書信,但是吕蒙正的琅琅之声却一字不差地砸在六郎的心头,如千斤重锤一般。六郎渾身發冷﹐覺得天旋地轉﹐蒼白的臉冷汗如雨。“娘”六郎聲音嘶啞﹐扑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孩兒罪孽深重﹐愧對。。”哇地一聲﹐六郎控制不住﹐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皇帝見此情景﹐連忙過去﹐親手攙扶六郎﹐溫言說道﹕“延昭﹐委屈你了﹐莫要過份自責﹐只要從今往後﹐你能忠君效力﹐朕保你一生榮華富貴﹐蔭妻封子“。六郎此刻和皇帝近在咫尺﹐猛地抬頭﹐看見皇帝的臉﹐大吃一驚。

  他抓住地上的木棍﹐雙手拄着﹐用盡全身力量﹐驟然灌注雙手﹐一個楊家頂尖輕功絕技‘平步青雲’﹐身體凌雲而上﹐翻過矮小的黎巴牆﹐轉眼落在十丈之外的山坡上。然後頭也不揮地踉蹌着朝山上爬去。

  皇帝和呂蒙正一愣﹐身後的親兵也都驚呆了﹐誰也沒見過如此漂亮從容的絕頂輕功﹐各個輕聲讚嘆。片刻﹐皇帝突然大叫﹕快﹐抓住他

  位于秦岭山麓的终南山,晚秋时节也是金黄色和丹红色交相辉映,黄栌,枫树在这寒冷的汉中平原展现着傲人的色彩。六郎淡淡地笑着,尽管身上痛得麻木,不断上升的温度已经让他有些迷迷糊糊,視力很差﹐那些红黄相间的叶子像鬼魅一样忽而变得很近,忽而又变得很远。。山丘下面四面都围满了官兵,六郎清楚地知道,跑不了了,而且他也跑不动了。可是还是不想就范,就这样跟着官兵回去?六郎心里知道,自己是杨家最傲气的一个孩子,这一点恐怕父亲母亲都不了解,唯一懂得他的是四哥。从小就温文尔雅,礼让懂事的他实际上是杨家最最倔强的孩子。不像大哥二哥那样识大义,为国为家干作基石,也不像三哥那样壮志凌云,一心想建功立业,他做事只有一个准则,对得起良心。可是为什么命运总是和他开玩笑?南征大捷,让他遇上了自己今生最爱,却不能长相厮守,保卫汴京,却惹来奇耻大辱,流浪江湖,多次救驾,孤身前往大辽,解救三十万宋兵,最终的结果呢,卻因为一時的大意﹐在北国被耶律玫古公主骗喝药酒,不但毫無體面地當着三軍將士挨了爹爹的皮鞭,還被押解回京﹐投入天牢﹐被當作通敵叛國大罪的死囚日夜熬審,最終被用難以啟齒慘無人道的波斯酷刑游街示眾﹐這一切早已把他的自尊心撕得千疮百孔,受不了任何多余的张力,更重要的是﹐他恨自己﹐恨自己連累了所有愛自己的人﹐甚至是所有和自己有關的人﹐不用說父母兄弟﹐也不用說深愛自己的竹竹﹐就連那個沒見過面的未婚妻蘭英﹐他今生今世都無法償還和彌補自己對她的傷害。既然這樣﹐他楊景就應該以死謝罪﹐可是腦海中另一個聲音卻不斷地在說﹕”死是逃避﹐是懦夫﹐不敢正視自己錯誤的人是可恥的。。你既然做了﹐就要擔當“於是﹐兩個聲音開始吵架﹕“以死謝罪﹗”“敢做敢當”。。。

  皇上下旨赦免他的那天夜裡﹐他只身逃了。。。他不在乎皇恩浩荡,不在乎那些功勋美誉,更不在乎那人人羡慕的加官进爵。他觉得窒息,为什么他有志保护大宋百姓,让人们安居乐业的志向竟然是这么难以实现。难道竹竹说的是对的?人生最好就是做个村野之人,不识大体,不存大志,就能一生平安?

  六郎的脑袋还在混沌地想着,手中的酒壶渐渐见底,自从那次上当,喝了玫古的药酒,六郎就再也不喝酒了,甚至是滴酒不沾,尽管他酿酒,卖酒。。。可是今天,他真的想醉死!

  身上现在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看着那些把山丘包围的禁军,六郎哑然失笑,这些家伙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身体虚弱,正病着,发着高烧!郎中早就说过,要是得不到最好的医治,是过不了这个秋天了,人之将死,反而什么都想明白了。“爹﹐娘”六郎強撐起虛弱的身子﹐搖搖晃晃地朝東跪好﹐鄭重地磕了個頭﹐爹﹐娘﹐這可能是兒子今生今世給爹娘磕的最後一個頭了﹐可惜你們還沒能看到。。。

  大口的鮮血噴涌在草地上﹐六郎摔扑在地﹐剛纔的全力奔逃已經耗盡他最後的一絲體力和精力﹐仰面躺在枯草上﹐面对蓝天上漂浮的白云,竹竹的笑容忽然又浮了出来,今生有憾事,就是不能和竹竹结为夫妻,可是,谁又能说这不是好事呢?反正他也活不久了,何必去耽误另一颗善良的心。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六郎惬意地想,就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二十一年的光阴中,自己没有做任何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剩下的﹐就是命運了。。。秋风吹过,他觉得像是掉进冰窖,冷得刺骨,眼前的蓝天白云不见了,代之以黑黄的斑点。。。

  傍晚的夕阳洒落一片金光,把枯草映成桔红色。山下包围着的官兵静静地仰头看着山丘上在金黄光晕中如石雕般的侧影。傲岸英挺,黄昏的山风吹得他身上的破衣飞舞,如同迎风飘动的雪花,那是刚才在灌木丛中踉跄爬山时被撕成一条一条的褴褛白色衬衣,官兵们接着看到他跪着,朝东面行叩拜大礼,然后就仰面倒下,要不是那些飘浮的白色“雪花”,谁也看不到那枯草丛中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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